寶玉默默的望向寒着臉的柳夢,眼神卻是柔情無限,柳夢被他這樣癡癡地看着,心中一陣說不出的甜蜜迷惘,只覺得寶玉的眼神直看入了她的心底,就彷彿引牽着她的魂魄一般。這女子咬住下脣忽然別過頭去,不願與這男子對視,素來倔強的她也難得的在人前也露出了這種小兒女之態。
蘇小小看着柳夢的模樣嘆了口氣:
“好吧,看來總有人會忍不住將教中機密泄露出去,還不如讓我來做這個好人。”
寶玉情知應是方纔的話對蘇小小起了作用,微笑道:
“寶玉洗耳恭聽。”
素來都將教中利益擺在第一的柳夢此時也難得的保持了沉默,沒有出聲阻止。在她內心深處,其實也絕不情願寶玉遭受什麼三長兩短的。蘇小小轉望向天邊的浮雲,悠悠地道:
“其實我也只能給出幾個備選的答案來讓你自行猜測,至於誰真是誰是假,我其實也無能爲力了。”
寶玉聞言不禁皺了皺眉,蘇小小是何等聰明伶俐之人,見狀淡淡道:
“你一定以爲我還是心有顧忌,想要敷衍你吧?但你可以問小小,歷代大聖女手上都有一份教主武功的副本,她乃是肩負了將教主武功秘籍薪火相傳下去的重任,當年第五代教主爲奸人所害,各大門派對我教羣起而攻之,正是首聖女挺身而出,在教中擇出了一名年紀輕輕,天賦極佳的少年爲第六教主,將武功盡數相授,二十年後我教便重新振聲威。因此從此之後,首聖女的身份便只有教主及少數人能夠得知。”
寶玉沉吟道:
“你和柳夢顯然不屬於那少數人之列了?”
柳夢冷冷道:
“不錯,三聖女間素來都是明爭暗鬥,因此大姐是誰,我們也根本被矇在鼓裡。”
寶玉想了一想,很謹慎地道:
“小小你心中的第一人選,應該是海沁的情人,吳清夕吧?”
蘇小小緩緩搖了搖頭:
“那女子雖然也深藏不露。但我懷疑得最深的卻是一個人,那便是皇上的妃子,當今最得寵的公主之母…慶妃!”
寶玉臉肌搐了搐:
“皇上會將一個身懷武功的女人放在身邊幾十年?這未免有些太聳人聽聞了吧?”
蘇小小接着說:
“我懷疑的第二個人,那便是瀋陽指揮使多睿之妻,昔年的京師第一美人,何琳媛!”
她話一出口,寶玉立即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個神秘的婀娜身影,心中同時也無端地浮起一陣奇特感覺。但是他也沒有將這一切反饋在表情上,只是淡淡地道:
“第三呢。”
蘇小小苦笑道:
“第三的人選就多了,她可能是城外一名農夫的妻子,可能同我一樣匿身青樓,更說不定是那所寺院中的比丘尼,還可能是常人眼中一位孤苦伶仃的婆婆。這一切只有靠你自己去判斷了,只是方纔提到的三人,可能性最大。”
寶玉深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他很真誠地說。“至少你給出了三個讓我有豁然開朗感覺的人選,這樣至少比我大海撈針地瞎撞要好得多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卻很飄渺,若如風過羣山,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但是蘇小小卻有一種銳然的心驚,因爲她情知此時這寶玉地平靜的背後,其實不知道蘊藏了多少驚心動魄的腥風血雨。她更敏感的留意到,在寶玉說話的同時,手卻不爲人察的作出了三個很是奇特的手勢。
…這手勢自然不是作給她看的。
而賈栩在接到這手勢後,立即悄悄的退了出去。他去做什麼或者說去安排什麼,蘇小小雖然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寶玉的這個智囊是絕不會去行善做好事的。
…
田獵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幾名皇子圍獵過後。便是這些臣子武將一展現身手的時候,依然是按照所獲得獵物的多寡來分勝敗,自然勝者有着豐厚的賞賜。
寶玉這幾日卻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反常的徵兆。他依然的遊手好閒着,整日裡一面管束着李逵不要鬧事,一面嘻嘻哈哈的同安胖子勾心鬥角,或者晚間就將蘭蕊叫出來幽會一番,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即將做些什麼。
這日裡雍正興致頗高,率了一衆大臣也來湊湊熱鬧,一干人在獵場上東遊西晃了一大陣子,早有太監偷偷的放出些鹿啊,獐子的來,當然這些精於侍候的人會在這些動物的蹄子上劃了個口子,這樣它們既能行動,卻也跑不快,逃不過獵人的弓箭,因此哪怕是老邁的雍正,也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中獵獲了一隻獐子一頭山羊。
其時寶玉,納蘭,海易,還有多睿四人都陪侍在側,旁邊的允祥笑道:
“你們四個加上安明輝,也算是我朝年輕一輩人的精英了。”
四人沒有說話,但相互對望的眼裡都流露出一種自負的瞭然。允祥從手上摘下一隻碩大碧玉扳指,笑道:
“這個扳指乃是我阿瑪傳給我的,此物乃是當年我大清第一開國元勳代善之物,他沒有將這東西傳給自己的子孫,而是贈給了當時的蘇克薩哈,希望他成爲輔佐皇上最得力的助手,而蘇克薩哈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從此,這個戒指象徵的意義就再明顯不過。”
說到這裡允祥頓了一頓,他望着眼前四人的眼睛裡此刻發出了銳利的光芒,更多的是濃重的期許:
“今日難得皇上有興致,我就在這裡開個賭賽。我已在這附近放了一頭猛虎,你們誰能在將其獵到,我便將這戒指送給他!”
此話一出,下面立即議論紛紛,旁人都覺得這應是雍正最得力的助手允祥在尋接班人了,可是寶玉楞了一楞,他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一個古代史上的典故:二桃殺三士!
允祥的本意,想來便是要以戒指爲餌,誘得他們幾人分出勝敗,從而讓自己這幾人在相互殘殺中被緩緩削弱,他這樣做的用意究竟爲何?自己幾人若有什麼損折,對這允祥又有什麼好處?
他的腦海裡忽然掠過一個令人心悸的念頭,這念頭一閃即逝,卻若如有千均壓力一般將他迫得緩不過氣來。
“雍正看來已定出了心中的太子人選,爲了避免其餘的幾個兒子心懷不忿作亂,因此預先設此計謀將他們的勢力削弱!這便是允祥忍痛割愛的唯一解釋!而安明輝此時不在場上…”
“難道雍正定下的人選竟是六皇子?”
寶玉的心中千迴百折過這許多念頭,身體卻還是機械的一一答禮,領命。他仔細留意,見允祥對他們說些勉勵的話的時候,神情裡果然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痛惜之意,他心中主意更是打定,表面上慷慨激昂,骨子裡早已抱定主意,待會兒就尋個偏僻角落藏將起來,絕不挪動半步,就任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吧,自己最好再弄點傷出來,就更不易爲人所猜忌了。
將一切都交代完畢後,雍正還關切的叮嚀了幾句,這才同着允祥起駕回營,言明勝者可攜着獵得的老虎回大營領功。寶玉表面上誠惶誠恐,卻在心中暗自冷笑,待雍正前腳走便做出一副心急的慌忙模樣,徑直上馬加鞭向遠處馳去,其實只是奔出一二里地待旁人看不見他後,便翻身下馬,舒舒服服的做了個草窩,長長的伸個懶腰躺下,仰望着藍天白雲好不自在。
就在寶玉思緒萬千,考慮着今後的對策之時,忽然聽得遠處有輕微的馬蹄聲傳來,他心中一凜暗道:難道人無獵虎心,虎卻有傷人意?自己立意不加入這等紛爭,可是他們仍然放自己不過要來剪除?“
一念及此,寶玉已探手入懷中,捏住了一枚旗號,這信號一旦放出,焦大,趙雲,典韋甚至柳夢都會在第一時間趕來相救,到時候那便是慘烈無比的大火拼場面!隨着馬蹄聲漸漸清晰,寶玉心中的疑惑卻是不減反增,他已聽出,策馬前來的只有一人,而這人身材魁梧高壯,乃是徑直奔向自己這藏身處。
此時他的心中有兩大疑竇:首先,這人是如何準確無失誤的尋到自己的,要知道,此時他乃是被一個小草丘遮掩住身體,馬兒也安靜的在吃草,從那來人的方向角度來說,是絕看不見的。
其次,來人的意圖很是難以揣測,若是有敵意,應該不會只派一個人來,除非是羅遠天這等超級高手,若是善意,他來的目的又是爲何?
聽聽蹄聲已抵,寶玉深吸一口氣,立將起來,正待說話,見了馬上人頓時目瞪口呆,將一肚子擬好的說辭全都悶在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