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皇帝許久才放下手中的筆,擡起頭看見凌霄正含着笑望着他,面容沉靜,白皙的皮膚與烏黑的頭髮在陽光下被度上一層金光,神聖而不可侵犯,卻又無比的親切,讓人看的心底暖洋洋的。
看着那如沐春風的笑容,少年皇帝只覺得心底的壓抑頓時減輕了不少,笑道,“皇后怎麼得空過來?近來忙壞了吧?”
凌霄起身將手上的一疊摺子放在少年皇帝面前的書桌上,走到少年皇帝身後,替他揉捏肩膀,一邊道,“是爲了選秀的事。”
少年皇帝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閉上雙眼,“皇后心中有人選了麼?”
凌霄笑笑,輕聲道,“倒是有幾個天姿國色的,瞧畫像便是天仙般的人兒,都是名門大戶養出來,性子也該是極好的,皇上可要看看?”
少年皇帝可有可無的嘆息道,“實在提不起精神,皇后不妨說說。”
凌霄道,“臣妾只記得幾個特別突出的,曾太傅的女兒賢良且頗有才名,曾太傅又忠心耿耿,爲天下人所盛讚,此女倒是極好。”
少年皇帝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又問道,“還有麼?”
凌霄又道,“朱夫人的那位外甥女也是不錯的,戚家小姐性子溫良賢淑,也是名門之後……”凌霄一一的道來,少年皇帝只是點頭,凌霄見時機差不多了,“還有一位,身世雖差了些,不是名門大戶,父親只是從五品翰林院的侍讀,不過那模樣臣妾看了都打心底裡喜歡。”
少年皇帝突然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道,“與朕瞧瞧,什麼樣的模樣能讓皇后如此喜愛。”
凌霄走到書桌旁,在那堆摺子裡翻了一下。這才找到那位的摺子,從中取出一張錦來,上描了一位衣着質樸的女子,清清冷冷的模樣,甚是孤傲,彷彿一朵在冬日裡綻放的梅花。模樣也算出挑,卻不是美的讓人那般動容。這深宮之中有大半的女子都可堪比,唯一的不同便是她地表情了,那從骨子裡透露出的孤傲,實在是讓人過目難忘。
少年皇帝笑了笑,擺擺手道,“放那兒吧,皇后詢問過太后的意思了嗎?”
凌霄道,“太后近日修身養性,整日的吃齋唸佛,臣妾送去與太后過目。太后說讓臣妾拿主意便好,這纔想着來詢問皇上的意思。”
少年皇帝點點頭道,“離初選還有幾日,倒是不急,先放那兒吧,朕改日得空了再仔細的瞧瞧。”
凌霄點頭應是,外面又有太監來通報說佟老太師求見,少年皇帝無奈的一笑。“本還想與皇后多說幾句話,卻實在是政務繁忙。”
凌霄笑道,“佟老太師難得進宮一次,必是有要事。皇上還是以政務要緊。”
凌霄辭了去,走出門便看見滿頭白鬚白髮地佟老太師穿着紫色官袍站在書房外,身邊跟隨的正是他的兒子佟承乾,佟老太師看見凌霄便要請安,凌霄連忙讓人扶起他。閒話了兩句,便被太監請了進去。
佟老太師走進去的時候,少年皇帝桌子上的摺子還未曾收起,看見佟老太師進來,少年皇帝起身相迎,免了君臣之禮又親自扶着佟老太師坐下,好不親
“佟老太師許久未進過宮了。近些日子身體可還好?”
佟老太師拱拱手道。“謝皇上掛心,老臣在家中修養了許多時日。如今聽聞邊疆告急,便坐不住,要來瞧瞧,皇上清減了。唔,方纔皇后是來與皇上商議大選之事麼?”
少年皇帝笑道,“挑了幾個不錯的秀女要與朕瞧瞧,說是當做解乏了,朕哪兒來的空閒。”卻是略過邊關一事,心中明瞭這位老太師必然是爲了新軍籌建一事而來。
佟老太師厲色道,“皇上此言差矣,大選關係重大,卻是不能這般輕慢,後宮妃嬪可不僅僅是一個人,還關係到朝局的穩定,皇上還需多費心纔是。”
少年皇帝呵呵笑了兩聲,“倒是朕疏忽了,正巧老太師來,幫朕瞧瞧可好?”
佟承乾連忙去取了摺子過來,遞給佟老太師,佟老太師卻是推脫道,“此事是皇上的家事,老臣不便參言。”
少年皇帝佯怒道,“方纔老太師還說此事關係重大,再說了,您還是朕的親親外公,怎地不能參言了?你不說,朕便一個都不要了!”
少年皇帝彆扭的別過頭去,雙眼在離開衆人的視線以後深邃起來,佟老太師迷濛着雙眼望着少年皇帝的身影,露出思索的表情。
“皇上不必動怒,老臣瞧瞧便是,呵呵!”
伸手取過摺子,隨意的翻了翻,瞧到某幾個人的時候佟老太師露出瞭然的表情,捋着鬍鬚自得地笑道,“皇后倒是替皇上想的仔細,依老臣看,這些女子若非名門出生便是姿色品行尚好,皆是上上之選。”
少年皇帝回過頭,不悅的道,“老太師是在敷衍朕吧?這些女子進了宮代表的是什麼還是老太師在提醒朕,怎能依姿色品行推論?”
佟老太師哈哈地笑了起來,“皇上心中有數,還要老臣多話麼?罷了罷了,老臣便當一回皇上的口舌,皇上聽聽老臣所言可對。
皇后很是替皇上着想,如今大周局勢危難,皇上親近哪一系皆是不好的,所以皇后便每一家都照顧到了,這老朱家,如今落魄了些,又多了位戚小姐。就是老臣不知道這位翰林院侍讀的女兒有何來歷,唔,年紀大了,忘事兒容易,記得難。”
少年皇帝凝眉問道,“老太師的意思是皇后心中有什麼打算?”
佟老太師閉目道,“皇后娘娘一心爲了皇上,爲了大周,老臣之見,此事尚好!”
少年皇帝不置可否,又拿出些國家要事來請教佟老太師,偏偏不提新軍一事,這些日子被人纏地煩了,也沒出個定論,對於佟老太師這樣的人物,少年皇帝學會了用一招拖字訣,雖然跟一隻老狐狸比耐性他實在是嫩了些,不過,寧不凡說的好,大事未定之前急的是衆人,這新軍即便操辦起來也一時難以派上用場,拖拖總是好的,把衆人的性子打磨平了,自然結論也就出來了。
少年皇帝不提,佟老太師也不提,兩人就着最近的大事討論一番,就是佟承乾在一旁瞧着着急不已,卻也不敢多話,只能悶頭聽着。
直到佟老太師告退,兩人把近來地大事都討論了個遍,唯一沒提及地就是新軍一事,走出御書房,佟承乾便變了臉色,悶悶的不說話,佟老太師依舊是糊里糊塗地樣子,像是沒看見一般。
回到佟府,佟老太師便要回房休息,佟承乾不依不饒的跟了過來,那侍女上前來服侍佟老爺子,佟承乾擺着手道,“出去出去,沒你們什麼事兒。”那幾個侍女瞧了佟老爺子的臉色紛紛退了下去,順手帶上房門。
一到無人,佟承乾便憋不住了,一邊扶着佟老爺子坐上榻,一邊問道,“爹,您這次去不就是爲了新軍的事兒嗎?怎的隻字不提?”
佟老爺子舒服的靠在軟墊上,讓佟承乾與他脫靴子,“唔,沒說嗎?我記得說了啊!”
佟承乾急的想跳腳,這時候佟家既然站出來了,就不怕與蕭家爲敵,老爺子看來是真糊塗了,只恨當時自己爲什麼不提醒一下老爺子,抱怨道,“您老和皇上什麼都說了,就是沒提這一茬!”
佟老爺子哈哈大笑,“承乾啊承乾,有些事不必說出口,老父去了,皇上知道爲父是爲何而去所以避而不談,老父不提,皇上心中必是有憂,纔會什麼都說就不提這個,你還不明白?”
佟承乾遲疑道,“那皇上會怎麼做?”
佟老爺子道,“你以爲皇上心中沒數?那位嵐公主真真是高人吶,進宮一次,便讓皇上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哎,奉先去的太早,沒留下半個子嗣,太后又錯待了這位,好在她如今在太廟行宮住着不問世事,你們幾個有空便讓孩子去瞧瞧她,看在奉先的情分上,她必會在佟家有難之時拉一把的。
皇上如今的轉變是好事,卻也是壞事,可惜皇上終究還是年輕了些。日後蕭家的日子難過了,咱們佟家的日子也不會很好過。至於皇后,她心中那點打算明眼人都該瞧得出來。”
佟承乾不服道,“那您爲何要助她?”
佟老太師凝色道,“皇后要想有自己的勢力,說明她對蕭家不滿,也顧忌蕭家,這事兒咱們自然要推一把。何況建立勢力豈是一朝一夕能夠達成的?如今咱們與蕭家暫時的和諧,日後必然有爆發之時,皇后與蕭家有了間隙,自己的實力又足以對抗蕭家,她會如何?”
佟承乾依舊納悶,“那爲何要與皇上那般說?讓皇上糊塗着,不也是好事麼?”
佟老太師笑笑道,“老父對這位皇后娘娘可不敢輕瞧了,皇上可不糊塗,心中明鏡似的,老父不說,到是讓皇上心中添了芥蒂。家家都照顧到了,唔,一個和稀泥的,一個走極端的。一個牆頭草,一個完全忠於聖上,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卻是皇后心中最看重的。不簡單,實在是不簡單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