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佟老爺子聞言突然笑了起來,“我佟家欠了你何物?還需勞動蕭太師親臨舍下。”
蕭仲紇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彷彿沒有聽見佟老爺子的質問,怡然自得的放下茶杯,靠坐在太師椅上,笑道,“老夫是來向佟老爺子討個人情的,想借佟老爺子手上那一半的皇城守軍,老夫想討來用上幾日,不知佟老爺子意下如何。”
佟承乾聞言臉色變的漆黑,正想開口說話,佟老爺子已是笑道,“這話老夫可不敢當,這皇城守軍皆是直接聽令於皇上,老夫即便有心想要助你,怕也是有心無力。”
蕭仲紇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佟老爺子就不好奇蕭某爲何在此時來此地麼?”
佟老爺子道,“蕭太師一心爲大周,自是有事罷?”
蕭仲紇笑道,“今日在集市走動,便聽了一則流言,老太師不妨聽聽,”頓了頓,佟老爺子臉色不變,眼睛卻是眯了起來,蕭仲紇繼續道,“流言污衊當今皇后非我蕭家之女,不過是個婢女而已,又說,朱家謀反是爲了大義,還說,送去南邊的糧餉被劫了。”
前面的話並沒有多出人意料,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佟老爺子的手哆嗦了一下,佟承乾則是怒目道,“那是你蕭家的事,與我佟家何干?送糧草的人也是你派去的,丟了糧草自然也是你蕭家的責任。”
蕭仲紇笑呵呵的道,“老夫地過錯自然不會推卸,老太師當是知老夫的爲人。”
佟老爺子凝神想了一會兒。喝問道,“承乾,可有此事?”
佟承乾不語,佟老爺子閉上雙目緊緊的抿着嘴脣,手指頭在太師椅上的扶手上輕輕的敲打,半晌,突然睜開雙目。問道,“蕭太師需多少兵力?佟家到還有五百家勇。”
佟承乾不敢置信的望着佟老爺子,卻是不敢再開口了。蕭仲紇微笑道,“多些把握也大些,老太師需派個穩妥的人照看。”
佟老爺子道,“不必!人老夫交予你便信你,至於皇城守軍地事,太師還需進宮一趟,求了聖上太后的恩典方能成事。”
蕭仲紇又道。“此事還需老太師爲蕭某添幾分助力。”
佟老爺子點點頭,吩咐佟承乾,“承乾,你去取筆墨來。”佟承乾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近處地人都被佟老爺子趕到了他處,唯有他親自去書房取來。佟承乾一離開,佟老爺子怡然自得的神色便不再,凝眉問道,“此事,那兩家也有參合?”
蕭仲紇自然知道佟老爺子說的是哪兩家,不外乎風家與於家罷了,自從謀逆一事不成,蕭黨中聲勢最大的兩家受到的打壓最大。怨言也是最大的,有人心懷二意,想要謀其他的出路,也有人只是憤憤不平,這種事瞞得住外人,卻是瞞不住蕭仲紇與佟老爺子一雙老辣地雙眼。
蕭仲紇只是笑笑,“此刻卻不是清算之時。蕭某擔心的是什麼。老太師心中也是有數的。”言外之意便是認了。
佟老爺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蕭仲紇道。“太師一生身謹慎,每每出事卻偏偏是身邊之人所釀之禍,你可知有今日?”
蕭仲紇淡然笑道,“蕭某雖有大才,卻是家國難以兩全,慚愧慚愧!”
佟老爺子收斂了笑容,眼神漸漸凝重起來,從主位站起,雙手和揖,躬身便是一個大禮,蕭仲紇驚的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伸手去扶,口中連連道,“老太師這是作甚?”
佟老爺子人老體卻不衰,行完禮起身來,這才笑道,“太師胸襟老夫佩服,老夫自問易地而處做不到太師這般,便在此刻立誓,不論日後蕭佟兩家如何,今日老夫必全力助你,護我皇上週全,護我大周國體!”
蕭仲紇抿着嘴輕輕點頭,笑容是十分的欣慰,佟承乾拿了墨筆從門外走進來,打斷兩人的沉默,佟老爺子提筆刷刷地寫了一封信,用信封裝好了方纔遞給蕭仲紇,“太師拿此信交予太后,太后必然會將兵權交予太師調度,事權從急,老夫便不留太師喝茶了,來日得了閒暇,再請太師一聚!”
蕭仲紇接過信封看也不看的揣入懷中,雙手合揖,躬身謝道,“蕭某便不叨擾了,來日必有相逢之時!”
蕭仲紇轉身離去,這邊佟承乾是瞧着佟老爺子寫完書信的,急切的在一旁轉悠,佟老爺子邁步回房,佟承乾再也憋不住,扶住佟老爺子一邊走,一邊埋怨道,
“父親,你爲何要將兵權交與他?這樣整個上京便都是蕭家的天下了!”
“蠢物!上京真要起了亂子,我等還能坐視不成?兵權交給他,便是讓他一肩挑起重則,要是咱們佟家有一兩個成氣候的,老夫何苦如此?如今的蕭家,除了抱緊皇家的大腿,便別無退路,各路人馬不論是爲了什麼,都是欲將他置之死地地。而那些人來了,難道能有我佟家的好果子吃不成?到時候太后倒了,皇上架空了,皇后沒了,蕭家沒了,佟家還能留存下去?你好好想想近日上京的流言,到底是怎麼說的?這種話,對誰有好處?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來與我說話!”
佟老爺子惱怒的罵道,佟承乾少見佟老爺子發怒,老爺子上了年紀後便是整日的樂呵呵的,即便偶爾板起臉,也不是發怒,性子可謂淡漠地很,否則佟承乾也不敢在佟老爺子面前造次,如今突然看見老父發威,着實嚇了一跳,躬身道,“父親休惱,孩兒知錯了。”
佟老爺子冷哼了一聲道,“你去調集了家勇在家聽令,今日之內必然辦成此事,否則休要回來見我,再吩咐門房家中地管家將院門看緊了,婦孺一律回到內院,不好守的院子便不要住人了,沒有我地命令不得隨意進出。”
佟承乾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低聲問道,“上京要亂了?”
佟老爺子呵呵笑道,“早就亂了,唯有你這蠢物看不出來罷了!”
蕭仲紇從側門出了佟府,他來時便是輕車簡從,擔心別人發現,還特地的挑了一輛不引人注意的馬車,來佟府更是走的身份不夠的人才走的側門,蕭林則是在門口候着,那開門的管事的瞧清楚是誰以後,着實嚇了一跳,不過,這也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煩,鑽進那輛並不起眼的馬車,吩咐道,“去皇宮。”
車伕蕭林揮開鞭子,車行了出去,馬車在青石板路上跑的飛快,蕭仲紇坐在車內靜靜的沉思,嘴角抿的死緊,不知道過了多久,車突然慢了下來,蕭林驚呼道,“老爺……”
蕭仲紇自然感受到了車外的動靜,若非大事,蕭林是不會沒有命令便慢下來的,蕭仲紇聞言將簾子掀開一條縫隙,前面不遠處一家蕭家所屬的店鋪門口停了好幾輛騾車,騾車旁邊站着一個人,那人是蕭家的管事,身上披麻戴孝,正指揮着店內的人向車上搬東西,蕭仲紇的手抖了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吩咐道,“停車!”
蕭林自然是聽見了,他一直就是在等蕭仲紇的這個命令,車是越行越緩,恰好能在那兒停下來而不讓車內的人感到絲毫的不適。
蕭仲紇掀開窗戶的簾子,叫道,“於千!”
那披麻戴孝的管事正是蕭夫人嫁來蕭家陪送的小廝於千,悠悠幾十年過去,已然成了一個四十餘歲的大漢,於千已是認出駕車的人,聽見蕭仲紇的召喚,連忙迎上來,“老爺,夫人她……”
“一切從簡!”蕭仲紇冷冷的打斷他。
“可是,少爺說……”
“蕭林,走!”蕭仲紇放下簾子,蕭林愣了愣,手輕輕拉動繮繩,車又飛快的奔馳了起來。
於千愣愣的看着那馬車絕塵而去,一時間只覺得一陣淒涼,旁邊的幾個夥計聽見吩咐都是停下手來望着於千,於千的雙眼還泛着紅,回過頭去就瞧見幾雙眼睛睜的圓圓的望着他,呸了一聲道,“看什麼看?幹活啊!一個個偷懶作死啊!”
那幾個夥計瞧了瞧手上的東西,卻是不知道搬進還是搬出,這些夥計算得上半個蕭家人,大少爺和老爺之間的命令還真不知道該聽誰的,於千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火了,擺擺手道,“沒聽見老爺說搬一切從簡嗎?”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蕭仲紇不待馬車挺穩,便從車上跳下來,正有侍衛前來查看到底是誰家這般的大膽,竟然敢在宮廷大門外疾馳,一瞧見蕭仲紇從車內鑽出來,身上穿着便服,不出示腰牌便想進宮,那侍衛隊長正是佟家的人,大手一揮,兩邊侍衛的鋒利的長矛便齊刷刷的指向蕭仲紇。
“蕭太師想進宮,也該知道規矩纔是!”
蕭仲紇冷笑一聲,扯下腰上的腰牌扔給那侍衛隊長,聽得蕭林在背後喚了一聲,蕭仲紇回過頭道,“你先回去罷,過兩個時辰來接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