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宛公主,您慢點兒……”一聲略帶喘息有些無奈又帶着無限寵愛的聲音響起之後,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從小道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
小女孩不過兩歲左右,梳着兩個小髻,稀疏的頭髮批在腦後,頭上粉色的絲帶卻是在風中飛揚。小臉上紅撲撲的,是被初夏的太陽曬出的紅暈,額頭鼻尖有密密麻麻的細汗,身上的衣服也因爲奔跑而有些走形。
那小女孩跑起來並不像是兩歲的孩子,腳步很穩,跑的也極快,讓她身後的一干宮人很是無奈,只能苦苦追趕,眼中盡是擔憂,生怕小公主不小心摔倒了。
月裳追的無奈,一邊擦汗一邊跺腳,惱道,“出了鳳藻宮,小公主便沒了大人樣,怎的不在娘娘面前如此調皮?折騰的奴婢一干人等好生不堪,小公主再如此,若是摔倒了,奴婢定然會告訴娘娘平日裡小公主離了娘娘眼皮下是怎樣的調皮!”
那小女孩吐吐舌頭,跑的更歡了,一不留神,腳下竟然有一塊石頭,眼見着就要摔了下去,月裳等人急的恨不得撲上前去墊在小公主面前,只恨老頭沒有生一雙翅膀與他們。
眼見小女孩就要摔到在地上,一雙黝黑的大手突然伸過來,轉眼之間小女孩便從地上飛到了半空之中,又發出歡快的笑聲。月裳瞧清了來人,鬆了一口氣,板起臉道,“公主,您還笑。再笑,奴婢便不管您了,奴婢自回宮去。”說罷真個要轉身回去,小女孩這才慌了神,低低的叫道。“月裳姑姑,不要告訴母后啦。立宛以後一定聽話。”
蘇勒聞言將小公主抗在肩頭,望着月裳道,“月裳姑娘好生沒有道理,小孩子調皮是天性,想當年俺小的時候。哪一天不摔個十來跤的。”
月裳昂起頭怒瞪面前這個黑的讓人想揍一圈地男人,冷哼道,“蘇大人如今總管皇宮治安。怎的如此之閒,偏生要來管我家公主的事?女兒家能與男人比麼?何況,公主乃千金之軀。蘇大人又怎麼比得?摔上一跤莫說奴婢們心疼,便是皇上皇后娘娘也是要心疼好些日子的。”
蘇勒擺擺手道,“我自是比不上你們尖牙利齒,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俺不與你爭論。”
小女孩坐在蘇勒肩頭,見沒人理她,有些不依的抱着蘇勒地腦袋道,“蘇勒,蘇勒。你帶我去射箭呀!我要騎馬!”
兩隻小腿兒胡亂的踢蹬。把蘇勒地肩頭弄的一團泥土,蘇勒卻是不惱。呵呵笑道,“到底要射箭還是要騎馬,公主與臣說,臣帶你去呀!”
月裳沒想到這人竟然越說越做,氣的直跺腳,“蘇勒!你敢!”
蘇勒嘿嘿一笑,“皇上娘娘也沒有反對,自是喜歡的,月裳姑娘莫要失了分寸。”說着單手扶着肩頭的小丫頭,向校場走去。
月裳望着蘇勒地背影氣的牙癢癢,偏生奈何不得他,唯有對身邊的幾個宮人道,“你們去瞧着,莫要傷到小公主,我回宮與娘娘說去。”
月裳急急忙忙地向鳳藻宮方向走去,進了宮門,向正殿走去,鳳藻宮三年來變化不大,宮中換上的新人兒已成了老人,見到月裳都是親親熱熱的叫上一聲月裳姐姐。
正殿外,容慧正坐在一間屋子地門檻上繡花,臉色越發的蒼白了,不時捂着嘴咳嗽幾聲,累了便靠着門閉目養神,宮裡的小丫頭也不見蹤影,月裳皺皺眉道,“容慧姐姐,你怎麼又出來了?”
容慧擡起頭來,瞧見是月裳,微微有些泛紫的嘴脣勾了勾,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將手上的針線放進竹編的籃子裡,扶着門框站起來,“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屋子裡氣悶的慌,我便出來坐坐。”
月裳上前扶着容慧,有些惱怒地道,“這宮裡地人也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連一個人兒都沒有?”
容慧道,“我又不是動不了了,下面的人也不閒,罵他們做什麼?你是回來找娘娘地吧?快進去呀,我去睡會兒,坐一會兒便有些累了。”
月裳扶着容慧回去休息,轉過身來才向正殿走去,進了門,幾個太監正在那兒回話,外面還有幾個宮的管事候着,月裳站在一旁等那幾個管事太監回完話這才靠了上去道,“娘娘,公主又被那個蘇勒帶去校場了,說是要騎馬射箭,奴婢爭不過他,這事兒還得您做主才行。”
一瞧月裳的神態,凌霄便知道又是在蘇勒那兒受了氣,這三年來,兩人之間總是有些彆扭,蘇勒這人大大咧咧的,偶爾粗中有細,絕大多數時候就是個魯莽的男人,也難怪月裳瞧不順眼他。
記得兩人第一次衝突還是立宛出生的一個月,鳳藻宮的人都忙的腳不沾地,月裳那時候連走路都是飄忽的,偏生少年皇帝要來瞧孩子,月裳便抱着孩子到外面與皇帝瞧,遇上有人瞧瞧的使絆子,差點把立宛摔到地上,還好蘇勒手快,將孩子接住了,又訓了月裳幾句。
若僅僅如此便罷了,轉眼間立宛便哈哈大笑,蘇勒見那孩子不畏懼,反而喜歡在空中的感覺,便拿着孩子扔着玩,兩人便就此結下了不解之仇。
之後,立宛去皇帝那邊,總是要尋蘇勒的,蘇勒也是個沒什麼分寸的,一歲多的孩子便帶着她到馬上玩,去了校場,從此便似個野丫頭似的,整日嚷嚷着要騎馬要射箭。想到這裡,凌霄笑了笑道,“蘇大人自是有分寸的,女孩子打小學些花拳繡腿也好,月裳,你不知道當年本宮在立宛城的時候,手無縛雞之力,狠是吃了些苦頭呢。”
月裳不悅的哼了一聲,“娘娘,立宛公主怎麼能和您當年比?有皇上娘娘寵着,自是不會讓公主落到那般境地,何況,奴婢一瞧着公主在那馬背上就軟的腳都站不直了,娘娘也當去瞧瞧,蘇勒到底是怎麼做的。奴婢就不明白了,皇上和娘娘怎的就這般偏着他,讓他在宮裡都目中無人的到處瞎闖。”
凌霄偏過頭去問菀細,“還有什麼事兒嗎?”
菀細道,“回娘娘,都是各宮的日常事務要報與娘娘知曉,沒什麼要緊的事兒了。”
凌霄笑道,“罷了,那本宮與你同去校場瞧瞧好了。”說着起身,月裳連忙來扶,凌霄一邊向外走一邊道,“你這丫頭,本宮是把你們給寵壞了,心疼立宛是好事,倒是連本宮都敢頂撞了。”
月裳笑嘻嘻的道,“娘娘,寵着奴婢們,奴婢們心中才唸叨着娘娘的好,心裡唸叨的全是娘娘與小公主,今兒個實是被那蘇勒氣的沒了理智,娘娘大度必是不會與奴婢生氣的。奴婢自罰去挑水三日如何?”
凌霄瞪了月裳一眼,笑罵道,“越說越沒規矩了,挑上一月才行!”
月裳的笑臉立馬陰暗下來,苦着臉道,“娘娘,奴婢真的知錯了。”
凌霄嗯了一聲,月裳偷偷的瞧着凌霄的表情,不像是生氣,又不像是沒有生氣,跟在身後走了幾步道,“娘娘,容慧姐姐身子越發的虛弱了,宮裡的那些宮人也沒個聽使喚的,奴婢想過去瞧瞧?”
凌霄嗯了一聲道,“回來再說吧,自從生了立宛,宮裡就忙的腳不沾地,連容慧也是一病不起,這麼拖着也沒個人管,回來的時候,你替本宮敲打敲打那些不知進退的,跟在本宮身邊的老人兒,本宮自是不會虧待的,有些自以爲呆的久了,便要端起老人的架子,那也不行。這宮裡的規矩,誰記不得的,你去教她們好好學學,若是學不來,就到浣衣處去學會了再回來呀。”
到了校場,凌霄還是第一次來這兒,還是早上,本該有不少人練習的,只是小公主一來,便被蘇勒身邊的人給打發了去,空蕩蕩的校場上只有十來匹馬在快速的奔跑着,不時可以看見奔馬過處飛出一隻箭矢,直直的穩穩的插到校場一端的靶子上。
然後就傳來小女孩銀鈴般的聲音,“我也要,我也要!”
馬蹄揚起淡淡的灰塵,滴滴答答的響聲交匯着小女孩清脆的笑聲,凌霄聽見這聲音,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馬上的小人兒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孃親已經來到校場,旁邊跪倒了一地的侍衛,不由得高聲叫道,“母后!”
馬上的人兒這才瞧見這邊的情形,慢慢的放緩了速度,向校場入口處行來,瞧見馬背上的蘇勒和滿臉汗水的立宛公主,凌霄招招手,蘇勒已是將立宛抱了下來,小女孩飛快的撲倒凌霄懷中。
凌霄瞧着被曬的紅撲撲的小臉,有些不悅的道,“蘇大人,你這是存心將立宛曬得跟你一般似黑炭頭罷?”
蘇勒只是摸着鼻子嘿嘿笑着,凌霄用手絹替立宛擦拭去臉上的汗水,小立宛衝着旁邊不悅的月裳吐舌頭,凌霄在她屁股上輕輕的拍了一下,有些責備的道,“小丫頭連騎馬都還不會,就想學射箭,不怕從馬背上摔下來摔疼你的屁股!”
蘇勒道,“有臣護着呢,娘娘莫要擔心。”
凌霄瞪了蘇勒一眼,“你們這般一羣人可不行,要騎馬就專心騎馬,馬術再怎麼好,也有失蹄的時候,要射箭便下來再射,這丫頭還小,你怎麼也是這般莽撞?她就不是個老實的,沒在馬背上想翻跟頭就不錯了,就你還由着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