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細卻是傲然笑道,“即便有外人闖入夏宮,這事兒,斷然沒有娘娘迴避的道理。”說罷偏過頭去看那嬤嬤一眼道,“小林子,你幾個穿戴好了使一小舟回去問夏宮執事,小南子,你去那舟上瞧瞧,讓他們迴避一下。”
菀細這般安排自然是不想就此作罷,雖然他們身邊沒帶多少人,到底這是皇家的園子,外人斷然不敢在此鬧事,否則夏宮的執事難逃其糾,而沒有夏宮執事的默許,外人自然不敢私闖這皇家的宮殿。
而小南子機靈,自然知道該如何做,即便有人到時候想抵賴,怕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那嬤嬤聞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明顯知道事情是瞞不下去了,不住頓首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馮執事也是無可奈何才如此的……”
待凌霄細細問來,才知道這夏宮自從先皇去世竟然再也沒有人來過,前些年還好些,這兩年戰亂不斷,宮中給的用度連這夏宮的人吃飯也不足,更休提夏宮的維護,只是上面的人只看結果,不看其他的,又加上人人皆有些貪財之心,正好遇上一個被先皇貶來此處的幾個圖個新鮮,使了銀子想來這夏宮一遊,想到這些年夏宮都無人問津,加上國內的動亂依舊不休,料想上京城的貴人們斷然沒有時間也沒有閒情來這兒避暑,便允了。此事自然沒有一次便停下來的道理,皇家的氣派這兒地官員十之八九倒是見識過,不過其貴族子弟卻是嚮往。奈何這些人回上京的機會並不多,無不尋思着要來瞧上一瞧,而這位執事嚐了甜頭,也沒出什麼事兒,膽子也就漸漸的大了起來,夏宮上下也稍有改善,而修葺的費用也有了。
凌霄初來,還有些擔憂,卻是發現這位皇后卻是心不在焉。只是在居住的宮殿周圍轉了兩圈,便整日的在宮裡看書,而宮外的人多半在這時節來都是爲了賞荷花,只要不靠近岸邊,斷然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妨礙了宮中的事務。便允了,只是叮囑不可靠近岸邊。
沒想到的是,凌霄地一時興起,卻是讓她撞了個正着。
這邊方纔解釋完,那邊船上卻是慢慢的靠近了過來,凌霄皺眉,菀細則是怒目的走到亭子旁,瞧見小南子在船上揮手致意,不滿的道,“這小南子越發的沒規矩了!”
眼見那船慢慢的靠了岸。那船艙裡走出幾個女眷,卻是不敢上來,只是跪在地上道。“草民私闖皇家庭院,死罪!請娘娘恕罪!”
凌霄本以爲最少該是幾個貶官地家眷,瞧起來卻是無誥命,穿着雖然華麗,到底只是平民的服飾,小南子卻是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凌霄身邊。不敢去瞧菀細的臉,附在凌霄耳邊低聲道,“娘娘,這是金家的人。”
凌霄卻是不解,“金家?”
小南子道。“上次御宴上捐了百萬家產。皇上還賞了個官與他地那個金家。”
凌霄雖有心小懲。讓執事知道規矩。到底不打算鬧出太大地動靜來。聽說是金家。卻是有幾分好笑。那個圓乎乎地金胖子甚是有趣地緊。對皇帝也算忠心。美中不足地就是這人誰地馬屁都喜歡拍。遇上朝中剛直不阿地難免不給他好臉。他也不介意。經常在人面前顯擺曾太傅都曾誇他。有人與他白眼那是那人心胸不寬廣。
此人做了個小官以後也不像其他人那般鑽營。依舊自得地做着自家地生意。朝中御史自然看不過眼。彈劾地奏摺從來沒斷過。皇帝卻是愛其忠心。曰。此人非君子。卻是知道輕重。商人自古重利。他本就當個閒差。不做事白白地浪費了朝廷地糧餉。倒不如發揮所長。到底歲歲納地稅與國庫有益。朝廷封賞他也正是爲了他這分知道進退地忠心。
這話傳入那金胖子耳中。恰好朝廷又爲了糧餉發愁。這傢伙又拿了一大筆錢出來。引得朝堂上一片痛心疾首地呼聲。皇帝卻是犯了難。凌霄聽說以後。在後宮妃嬪面前笑罵道朝臣不知進退。必是想要金胖子再拿錢出來堵衆人地口。金胖子早知如此。便不該拿錢。反倒落了衆人地口實。
那金胖子其實是個大智若愚地人。聽了凌霄地話。便上了道奏摺請辭。道是不能讓皇帝爲難。自古便沒有買官地道理。寧不凡順勢拿了歷代朝廷賣官地價位上書。又言。自古買官者皆是求財。而自古對國家有大功地人朝廷沒有不封賞地。金胖子拿了一半家產來買官。當地是閒差。歲歲地糧餉皆是捐到了國庫。如此違背常理地事實在難以用買官來解釋。
皇帝最後與衆人尚義了許久。最終爲了封堵衆臣地口。又不傷天下人地心。另設了個超然地爵位與金胖子。纔算了結了此事。
如今的金家雖是布衣,卻是有見三品以下官員不必行全禮,七品以及七品官員不必行禮的特權,凌霄對這金家人甚是有好感,見到船上的人皆是女眷,道,“私入夏宮,本是死罪,不過你金家的人自來崇尚皇家的氣派,本宮自然不好妄下判斷,你們且起來,過來與本宮說說話。”
一個藍衣三十來歲的婦人連忙叩首道,“娘娘明鑑,民婦實是沒見過皇家的氣派,聽起外子說起,心中難免有些好奇,又聽人說這夏宮廢棄了,不過氣派依舊,便打定了主意要來瞧瞧,卻沒想到衝撞了娘娘。”
凌霄聞言不禁莞爾,小南子低聲道,“這便是金夫人。”凌霄點頭道,“上岸說話吧。”
這金夫人實在是個妙人兒,瞧得出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走到舢板上,又忍不住好奇心要四處瞅瞅,被菀細一瞪,竟然嚇的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跌到水裡,引得她身後的一個女子也跟着一起跌落,菀細嚇的臉色發白,連忙叫幾個小太監下水去搭把手,卻沒想到那金夫人與那女子不過在水中撲騰兩下,便浮了上來,揮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就是讓娘娘見笑了!”
讓小南子幾個去這兩位拉起來,又送回船艙換了衣服,好一陣收拾才得以上來,凌霄還有些擔心這金夫人受涼,見到她便問她可好,那金夫人竟然有些感慨的道,“好些年沒下過水了,這夏天裡,到底還是水裡涼快!”
惹得幾個宮女掩嘴偷笑,幾個小太監也是忍也忍不住,直打量這兩位,那金夫人這纔想起還未曾向皇后介紹自家的女兒,忙拉着那個與她一同落水的十四五歲的女子還有身後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道,“娘娘,這是民婦家的大女和三女,老二是個兒子,整日的被他爹拎着耳朵唸書,今日便不曾來,真真是個沒福氣的。”言辭間不無惋惜之意思,卻是忘記了自家船上的船伕也要回避,若是帶上了自家兒子,怕也只能隔船向望了。
這般的言行在宮裡必然是不行,到底這兒比不得皇宮,衆人見到凌霄並無不悅之意,便由得他們去了,那金大姐性子和她母親一般,倒是那金三姐是個年紀不大卻有些分寸的,輕輕拉了拉母親的衣角,惹得金夫人一陣白眼。
菀細雖容得下她們到凌霄跟前,到底容不得她們胡言亂語,連忙插嘴道,“金夫人倒是好福氣,生了一雙女兒都如玉人兒一般。”這金大姐與金三姐像極了母親,面貌雖不算美貌,倒是清秀有餘了,瞧來甚是清爽。
哪兒知道金夫人聞言卻是一陣唏噓,“娘娘不知,若是生了個女兒如外子一般,就算金家富可敵國也怕是找不到婆家了,還好還好,這兩個丫頭大妞雖潑辣了些,三妞木訥了些,到底模樣還算過得去,民婦可是擔憂了足足好幾年納!”
衆人又是一陣竊笑,凌霄瞧那大姐還算自若,倒是三姐羞的臉頰通紅,埋着頭扯着手絹,便伸手拉她到身邊笑道,“本宮瞧着三姐倒是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頓了頓拉着三姐問些家常。
旁邊那個嬤嬤瞧的着急,跪了半晌都無人理他,雙腿發麻之際瞧着凌霄與來人是相識,雖然不知道這金家是何來頭,心中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只盼着凌霄心情大好,此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一葉小舟終於將那執事請到,慢慢的向亭子靠攏過來,此刻凌霄已是與衆人吃上了烤魚,菀細在凌霄耳邊報了,凌霄有意涼那個執事一涼,只讓他在小舟上候着,這可就苦了那位執事,雖然湖上有風,到底是夏日,太陽一出來曬的口乾舌燥,又瞧着衆人在亭中吃喝,腹中飢渴難耐,心中也是百轉千回,不知道自己這腦袋還保不保得住。
凌霄其實也在計較,到底當如何處置這件事,扣下金家的人倒是不妨事,只是要想殺雞儆猴,卻不能拿這家人開刀,何況凌霄心中對這家人的印象極好。再者,夏宮的修葺與宮中侍衛下人的用度確實也是個問題,沒有幾個人能比凌霄更清楚如今大周的財政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