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上京的天色一直是灰濛濛的,這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上京的官員卻已經紛紛的走出了自己的家門,準備去上早朝了。
只是,若是你留心一看,便可以發現今日的街道上似乎多了幾個人,平日裡,這時候連早起的小攤販也不會出來,畢竟沒有那有閒錢買東西的人會在這樣寒冷的季節天不見亮的出門。
只是,今日上京的街道上確實多了幾個行人,那行人的衣着都像是一些學子,若是你靠得近些,便可以看出那些人臉上都有着同樣的一種表情,有點視死如歸,有點慷慨激昂,甚至,他們的臉色都同樣是微微潮紅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熱的,或者僅僅因爲一顆火熱的心而已?
若是細心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些人的方向都驚人的一致,那是向皇宮的宮門方向行去的。
難不成,這些人也要去上早朝?
可是,上朝的人哪個不是有一頂小轎?怎麼會步行而去呢?而且,這些人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官員,大周朝可沒有讓布衣上殿的規矩!
越往宮門靠近,人便越多,在皇宮門口,這些人甚至三五成羣的集結在一起,低聲的在議論着什麼。
時間越久,聚集的人越發的多了起來,前面進宮的官員還只是微微詫異這些人到宮門來做甚,遲一些的官員則是差點被擁擠的人潮給擠的進不了宮門,好在這些人還有些自知,遇上轎子便讓開了一些道路,否則站着那城牆上皺眉的年輕侍衛統領怕是早就要下來驅散這些人了。
突然,人羣盡頭有人驚呼一聲,“曾太傅來了!”
只見一頂晃晃悠悠的小轎從遠處慢慢行來,那小轎樸素且破舊不堪,上面甚至有好幾個補丁,年輕的學子沸騰了!那本來還算平靜的人羣彷彿潰堤一般的涌向轎子的方向。
“曾太傅來了!”
“曾太傅您可要爲咱們大周的黎明百姓做主啊~”
“曾太傅您定要懲治那奸佞之臣,讓皇上廢后!”
……
一羣羣的學子涌了上去,那小轎猶如暴風雨中的小舟,轎伕被激動的人潮擠的幾乎穩不住身形,好在周圍的人多才沒倒下去。
學子們前仆後繼的靠近小轎,這人潮越發的洶涌,皇宮城牆上的那年輕將軍看着人羣,身邊的一個親兵問道,“蘇統領,這麼鬧騰像什麼話,咱們還是把他們驅散了吧?還有好些位大人沒來呢!”
蘇勒黝黑忠厚的臉上浮現了一抹貌似奸詐的笑容,喉結涌動,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嘿嘿,上面交代了不用管的。讓他們鬧去!”
不過片刻,那小轎已經停下來,曾太傅從小轎裡走出來,向周圍的學子拱拱手朗聲道,“諸位請稍讓讓,本官還要上朝奏報聖上,等事成,再來與各位說話。”
這位曾太傅在學子間的聲望極高,其人以品行高潔,清廉不爲權貴所動,被人厚譽,他方一出轎周圍便安靜下來,說話的時候竟然鴉雀無聲,可見其聲望。
不待曾太傅多言,衆學子紛紛躬身爲禮,悄無聲息的便讓出一條道來,一雙雙誠摯的眼睛目送着曾太傅上轎行入宮門。
那親兵在蘇勒耳邊低嘆道,“這些人怎麼就那麼欣賞那牛脾氣的老頭子?”
蘇勒呵呵的笑了,另一個親兵道,“我知道!那是讀書把腦子給讀壞了,腦子裡裝的全是那發酸的豆腐渣!”
旁邊的衆親兵一同大笑起來,當兵的見不得讀書的酸,讀書的見不得當兵的粗,其中原委不過爾爾。
說話不過片刻功夫,剛剛沉寂下來的人羣又騷動起來,蘇勒擡頭望去,破口大罵,“他孃的!這些臭書生連太師的轎子也敢攔。”
罵完也不走那宮門,翻身就從牆上跳了下去,下面傳來幾聲哎喲聲,是幾個鬧事的書生被蘇勒壓了個正着,蘇勒沒事,那幾個書生怕是有幾個月起不得身了。親兵聞言也罵了一聲娘,連忙直奔牆下宮門而去。
蕭仲紇的轎子被學子們圍住,進退不得,那幾個轎伕卻也是見過世面的,穩穩的把轎子擡在肩上,就等四周的侍衛清理這些攔路的學子。
那學子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蕭仲紇,你大逆不道,其心可誅,如今太祖皇帝顯靈,這大周朝,再無你容身之地!”
話聲剛落,一隻鞋子便被扔了過來,其中一個侍衛拔出刀去擋,那鞋子才險險的擦着轎子過去,周圍的侍衛臉色都變了。
有一人帶頭,後面遠處的人都有樣學樣,脫下腳上的鞋子扔向轎子,一時間鞋子鋪天蓋地的過來,蕭仲紇身邊的侍衛也不過區區十來人,哪裡能擋得住這千百隻的鞋子,那轎子被鞋子打的劈劈啪啪的作響,還好做工結識,只是眼看着那轎子被一雙雙污穢不堪的鞋子給弄的骯髒不堪,周圍的侍衛都有些怒了。
帶頭的那侍衛怒喝一聲,“拔劍!將鬧事者拿下,阻擋着殺無赦!”
那侍衛話聲剛落,就聽見蘇勒涼涼的道,“在宮門鬧事的人,該是我的事吧?張統領?”
只見一個五尺黑臉大漢被幾個皇城守軍護衛着站在人羣之中,那大漢一身的宮廷侍衛統領的打扮,只是那衣服比別人的生生長出一大截來,身上的劍也要比別人的大上那麼一號。生的一雙虎目濃眉,面相有三分兇惡,七分憨厚,不是蕭仲紇跟前得意的兵部尚書蘇彥田的兒子蘇勒還能是誰?
張統領瞧見今日當值的是蘇勒,兩人算得上舊識,這位蘇將軍的公子可不如他的長相那般憨厚,做事雖然看似大大咧咧,卻是粗中透着細,蕭仲紇手下的這些人也是分了派系有些明爭暗鬥的,不過倒是從來沒有人能從這位蘇公子的手下討了好去。
張統領揚了個大大的笑臉,收起刀劍道,“原來是蘇統領,我等也知道此乃宮門重地,不是我等的管轄範圍,只是蕭太師遇襲,我等也不能放任不是?我倒是想請問蘇統領一句,爲何要讓亂民在此生事?”
蘇勒嘿嘿的笑了,“文人士子雖然不能進宮,卻是可以到宮門請願,這是從太祖皇帝就留下來的規矩,有什麼事的話也可以上萬人書,直達天聽。你別欺負我書讀的少就不懂,他們啥也沒幹,就在這裡站着,我要是驅趕,那可是違背了太祖皇帝的聖喻。”
張統領被蘇勒的話一咽,道,“他們襲擊蕭太師你就不管?”
蘇勒鄙視的瞥了張統領一眼,“我這不是來了嗎?”
“你!”張統領被蘇勒氣的不行,心道,這人怎麼在太師面前也是這幅德行,兩派的人素來不和,只有把眼光轉向那一直沉默的轎子。
“張揚,此事交給蘇統領即可,你退下吧!”蕭仲紇似乎猜到外面的情形,不緊不慢的道。
“是!”張揚道,又瞧了蘇勒一眼,才退了下去。
蘇勒這才拔出腰間的佩劍,高舉起來,他人本就生的極高,站着人羣中那是鶴立雞羣,再加上一把尋常人拿不動的大劍,威懾的效果立現,蘇勒高聲道,“爾等還不速速退開,老子最看不慣你們這些文人墨客的,想趕你們,又有太祖皇帝的聖喻,奶奶的,要不是有人提醒我,差點被你們這幫酸儒生給害死!襲擊朝廷命官,不要命了嗎?”
蘇勒一臉的殺氣,又是一副潑皮無賴的口吻,衆人見他對蕭仲紇身邊的侍衛沒有半分尊重之意而生出的幾分好感消失無蹤,又聽他早就想找他們的麻煩,只是礙於太祖皇帝的聖喻纔沒有動手,只道是這是個渾人,跟這種人過不去不值得,既然他們不鬧事這渾人便發作不得,終於想起今日的正經事來,臉上多了幾分肅然,激憤之情淡了許多。
待衆人讓出一條道來,蕭太師的轎子漸漸的去的遠了,蘇勒領着幾個親兵對皇宮門守軍的頭領道,“你在這裡盯着便是,要是有人鬧事,就讓他們鬧,只要別鬧進宮來就成!”
那侍衛頭領有些猶豫,望着蘇勒有些尷尬,想說什麼又不敢說,蘇勒見狀罵罵咧咧的道,“孃的,大男人說話吞吞吐吐個什麼勁兒?就你那點膽子,也就只能當個總兵了!有什麼事我扛着,你照我說的話辦就行!”說罷領着幾個親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