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外一片蕭瑟,日落西山半夏微涼,微黃的光線透過窗打在殿內,有如遲暮般的淒涼。
佛屍似乎是有所顧忌,雖然透露了許多上古的隱秘,卻刻意的避免了一些關鍵的消息,因此亦青梅也無法揣測出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不過現在能夠得知的是在那段遺失的歲月裡,人族妖族的領袖在古役雙界之中曾經發生過規模浩大的戰役,這場戰方都有非常大的損耗,卻也是難解難分,最後因爲某些原因雙方進行了談判,最後佛祖以身爲界將妖族如數鎮壓在古界之中,而人族大能卻不知所蹤從此一一失去下落。
事情到此爲止卻沒有畫上句號,數千年之後古界終於是失去了封印,妖族也開始出世,風雲漸起,一場浩劫似乎也是如期而至。
至於佛屍口中的天機,亦青梅也是不敢去揣測,他似乎是在佛祖佈下的輪迴之意中感悟到了其中的一絲天機,不過卻不是完整的,他無法肯定在其中看到的究竟是屬於什麼樣的存在。
不過他也從那之中得到了一絲明悟,雖然現在還不透徹,但他那感覺到這次的經歷對他非常的重要。
“你們暫且退下吧,紛爭將起不過不是眼下,妖族這幾年也不會爲患的,這點你們可以放心,一切的一切終究是要在此終結了。”佛屍感嘆一聲,也不知是牽動了什麼,這聲嘆息之中掩藏着一絲欣慰。
亦青梅猶豫了一陣,開口說道:“敢問大師名諱?”這具佛屍生前必定是佛家的高僧,圓寂數千年竟然還能留下一縷神識,光是這點就不亞於蜀山之中的高人。
佛屍似乎也是沒想到亦青梅會有這般疑問,笑道:“我既身死道亦消,生前之事再談也無謂。不過身死道消佛理卻未泯滅,生前那個我入了輪迴就此消散。而現在的我空留的只是一縷殘念,這縷殘念也終究會消散在天地間,生亦無名,死亦無名,佛曰放下,既如此無名即有名,我即無名。”
聽起來有點繞口,不過其中卻蘊涵着佛理,亦青梅不禁有些感嘆佛教精髓果真不愧是博大精深,隨口的一番話語竟然也有這麼深的禪機。
佛屍無名望了一眼亦青梅身後的了塵,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的神色,說道:“不亢不卑,不言不語卻非不知,果然是好境地。沒想到佛門之中竟然還有如此精通佛性之人,實在是我佛庇佑。”
了塵見無名提及自己,這才站出身來彎腰行了佛禮,口中說道:“阿彌陀佛,大師過譽了,小僧不過是佛門之中一個小沙彌,當不起大師這一番話語。”
無名露出一個微笑,點了點頭,讚賞之意毫不衰退,說道:“大智若愚,可惜我無法教導你,實屬我的遺憾,不能親眼見證有人能夠參悟那條道,你的路終究還是得你自己走。記住,既然放下,就一定要了無牽掛,一言一行對一心,心中所念就是你該走的道。”
了塵聞言覺得無名若有所指,不過他卻沒能參透其中的佛理,不禁皺起了眉頭。
仔細思索了一番仍然毫無頭緒的了塵開口詢問道:“不知大師此話怎解?”
無名搖搖頭,高深的說道:“他朝回首可聞道,一朝天晴日月明,佛曰,放下。”
了塵微微一愣,茫然的神色瞬間清明,恭敬的說道:“多謝大師指點。”
無名欣慰的看了了塵一眼,這才轉過身來說道:“你們走吧,我也要徹底隕落在這浮屠之中了,天下大義就交給你們去揹負了。”
不得不說衆人都覺得有些失落,耗費這麼長的一段時光卻落得無功而返,其中更是對那所謂的浩劫充滿了迷茫和恐懼。
只不過都已經到這地步了,再繼續逗留也是無用,所以衆人就一一拜別退去。
亦青梅不捨的望了一眼無名,他總覺得無名知道些關於他而他卻不知道的事情,只是這種猜測也無法得到證實。
無名若有所感,微微一嘆,說道:“也罷,再讓你們看一眼天機,能參悟多少就看你們的造化。”
說完揮了揮衣袖,瞬間風起雲涌,亦青梅強忍着不適將眼睛眯出一道縫,將目光投向了浮屠塔背後的那片空間。
原本被籠罩在黑暗當中的異域緩緩的開始撤去了迷霧,被黑暗籠罩着的地方逐漸的顯現出來,而伴隨着的是一些聞所未聞的妖獸的嘶吼之聲,逐漸的聲音慢慢的被放大,衆人甚至能感覺到一種壓制感,這讓他們有些喘不過氣。
一些心志不堅定修爲頗淺的人甚至陷入了眩暈的狀態,而亦青梅也是強忍着不安倔強的盯着那片異域。
就像是一場大局帷幕緩緩拉開一般,黑暗所籠罩的區域也是被緩緩的拉開,首先映入亦青梅眼中的是一座高達萬丈的山峰,亦青梅甚至是望不到這座山的盡頭,彷彿是直指通天。
而山體也是呈暗黑色,山上寸草不生一片死寂,慢慢的,籠罩在半山腰處的迷霧也開始散去,而此時顯露的卻並非有何奇特,亦青梅只能繼續期待着。
迷霧最終是從山頂之上慢慢退去,亦青梅雙瞳瞬間放大,無法置信的發現山頂之上顯現出一截石碑,而在這石碑之上卻是一顆有着百丈大小的獸首,只是這隻妖獸似乎是在沉睡,雙目緊緊的閉着。
亦青梅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似乎是能感覺到自己即將揭開一切的真相,這讓他在恐懼之餘也有了一絲期待。
隨着迷霧緩緩的散去,亦青梅終於是分辨出了這應該是一隻長達千丈的巨龍,暗黑色的鱗片顯得格外的刺眼,看似是整個身軀都纏繞在石碑之上,只是現在才隱現出百丈左右的身軀,也不知道全貌會是何等的威武。
而此時亦青梅也開始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隨着迷霧漸漸的散去,耳邊穿來的獸吼之聲也是變得更加的有穿刺力,那是一種實力差距上的威壓,亦青梅相信如果面對面接觸這樣的妖獸,他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
腦子開始變得暈暈沉沉的,亦青梅察覺到自己堅持不住了,心中卻是十分的不甘心,最關鍵的時候就要到了,錯過這次機會可能今生都沒辦法知道真相。
亦青梅猛然一咬牙,強行抵擋住那嘶吼之聲,五臟六腑卻受到了震盪,眼耳口鼻之中都流出了一絲鮮血,不過這卻還是無法阻擋眩暈的狀態,就在他陷入絕望之時,突然發現胸口之處傳來一絲溫熱,將他身上的痛楚一一散去,亦青梅的雙目之中也重新露出了清明。
亦青梅迷茫的伸手摸去,從懷中掏出一顆圓滑的石珠,這讓他心神陷入震驚,這顆石珠分明就是在那幻境之中老者掏出遞給柳然的石珠,不知何時卻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卻沒有思索的時間,似乎是感應到什麼,亦青梅猛然擡頭望去,果然片刻功夫迷霧已經散去一些,他這一擡頭正好對上了那條黑龍不知何時睜開的雙目,那碩大的瞳孔之中夾雜着些許憤怒,似乎是覺得有人在窺視他讓他十分的不滿,隨後黑龍立起身子發出一聲怒吼,這次亦青梅徹底的被震暈了過去。
而在此之前,亦青梅終於是看到了石碑上所顯現的第一個字。
一字即之曰,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