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見親人
被坑了!
這是吳正淳的想法。起來後,吃着兩個保姆從一樓給他帶上來的菜,其中一道涼拌蕎麥麪,吃着那個風味獨特,讓人不由開口稱讚。
結果,陸徵同學,不識務的陸徵同學說:“是杜小姐做的菜。”
噗!
吳正淳口裡剛喝進去的那口湯,飛射了出來。
兩個保姆瞠目結舌,退避三尺。
周司晨反應的快,問陸徵:“之前有什麼過節嗎?”
陸徵忘了,現在想了起來,琢磨着:“不算過節吧?後來杜小姐很好心地與我們拼車。”
“那是別無辦法。”吳正淳惱怒陸同學真的是太古板了,“你難道忘記了嗎?她在飛機上看我的那個眼神,侮辱性的!”
他吳正淳第一次被那種眼光看,作爲一個醫生竟然被如此質疑,自尊心受損嚴重。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爲了躲霧靄,主動要求拼車。
陸徵還真是腦袋裡轉不過彎來。
周司晨拍了下額頭。
“你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能到嗎?”吳正淳拉了拉上衣,一幅問責的表情看着周帥哥。
“我聽主任說了,說陸師弟很能幹,照顧淳哥沒有問題。”周帥哥皮不癢肉不疼地答着。
吳正淳痛腳:“是,他是很能幹,可你剛纔聽出來了,他腦子裡哪根神經有問題。”
陸徵暗自青了臉:他腦子有問題?是吳正淳腦子纔有問題!
難得周帥哥說了句公平起見的話:“你們兩人最少平安到達了,不是嗎?”
平安到達,說明兩個人相處的可以。
吳正淳直撓腦袋:“把你準備好的演講稿給我。”
周司晨打開手裡的公文袋,取出硬盤,接上吳正淳帶來的手提電腦。
開始工作後,三個人都安靜了下來,沒有再敢隨口說一句玩笑話。
“生物晶片技術還在探索階段,不敢保證對所有病人都有效。而且,有沒有副作用,現在臨牀上只做過五年研究,沒有個確切的長期結果。這個技術推出來時間不長。”吳正淳對他們兩個人道,“這次會議對這點只做介紹,不做推廣。”
“如果有病人,主動要求願意嘗試的話,淳哥打算怎麼辦?”周司晨問。
陸徵快速地掃過周司晨的臉,心裡有點懷疑周帥哥問這個話的動機,雖然這個問題問起來貌似合情合理。
“要看是什麼樣的病人了。”吳正淳邊說邊捏住鼻子打了個大噴嚏,“這個鬼地方,室內都不讓人安心。”
“什麼樣的病人?”
“不簡單嗎?你們想想,如果是那種容易無理取鬧的,別說這個技術應用,哪怕做普通的手術我都不會給他做的,被病人反咬一口的滋味可是好受的。”吳正淳看來是有過親身教訓,對這種事避而遠之。
陸徵就此說起客服組長拜託的事兒:“說是她同學的一個奶奶。病歷發到吳教授的郵箱了,如果吳教授對示範手術沒有特別選定的話,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
這話,使得另外兩人看了看他。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周司晨問。
“知道。”
“小朋友,同情心不要氾濫。”吳正淳倒是一眼看出了陸徵同學的單純心思,教育道,“你爸難道沒有教過你嗎?在這個社會上,每樣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陸徵從他們兩個的眼神,方纔讀到,原來,早在吳正淳被邀請到這邊之前,早有人開始打點這邊的關係了,吳正淳說是自己可以挑選病人,但實際上,全內定了。所謂自由,不過是表面上的說法。
給一個大夫那麼多錢,那麼多名譽,不是讓這個大夫坐享其成的。
陸徵想起了自己從醫之前,姚爺拉着他爸說:“要不是白露發生這種事兒,說真的,洛洛比徵徵都適合走這條路。”
當醫生,在社會裡,關係可複雜了,尤其如果要當一個著名的醫生的話。小包子自小被稱之爲暖男,與君爺一點都不像。走這條路,可想而知,沒有洛洛的狡詐,沒有君爺的冷酷無情,真是不怎麼適合呢。
眼看自己這樣莫名其妙栽了個跟頭。
吳正淳對他搖了搖腦袋,只差對他說句:溫室裡的花朵。
周帥哥喝着水,一邊在電腦上調整演講稿的順序,以便吳正淳查閱。
窗外,華燈閃爍,像滿天星一樣的都市燈火,繁華至極,卻是浸透了多少人間滄桑。
同在俯瞰這片地上星空的史慕青,其實住在他們住的酒店對面,離他們只隔一條馬路的小旅館裡。
這裡的房間,單人房,一夜大約是八十元,也不少了,住如果一個月都要兩千四。比起對面酒店約一千塊一夜的價格,卻是屬於相當廉價的。
看情況吧。史慕青想。如果呆的時間長些,可能需要找廉租房,比較便宜。可以的話,她並不想在這裡滯留更長時間。
由於吳正淳他們提早一天來,導致她和周司晨昨天下機抵達這裡以後,只先顧着熟悉這裡的環境都來不及。
十五年,足以讓這個城市變的完全陌生,於她而言,她完全記不住自己以前和姥爺母親住的地方,叫哪條街哪條路。據說,那裡是拆遷了,老房子拆遷,然後,變成高樓住宅區以及商業中心。所以,一夜之間,恍若隔世。
只有君爺他們住的地方沒有變,沒辦法,誰讓那裡是這個城市裡特別的地方,不歸地方上管的,不能與平民百姓同日而語。
周司晨給她辦理旅館入住手續說了,讓她有什麼事打電話。如果電話打不通,過來找他也沒有關係,反正住在對面而已。
邊這樣說的周司晨,故意往她臉上掃了掃。
史慕青知道他意思,不就是說,他雖然可以答應不告訴陸徵,但是,她想不想去找君爺的兒子,可不是他或是誰能阻止的。
周帥哥這話是在考驗她搖擺不定的心思。
從小青梅竹馬的感情,她的包子哥,她天天惦記的小哥哥,離她這麼近,她難道不想見嗎?
發現自己不過離開幾天而已,卻開始已經在惦念人了。
很慶幸當初自己是失憶了,否則,從那個時候起如果都惦記一個人,豈不是得難受到要死。
史慕青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擦了擦,像是擦去那粘在玻璃面板上的顆粒物。
周帥哥沒有打電話過來,怕是忙到要死了,陪她這樣幾天,不知道耽誤了多少工作。
回身,史慕青走到桌前,打開周司晨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電腦,接上旅館裡的網線,開始查找自己需要的資料。
她的奶奶,據陳孝義說,是住在她姥爺以前生病時住過的那間醫院裡,住的是內科,患的是腎病。據說有腎衰竭的趨向,所以醫生叫住院。待初期治療看能不能穩定病情,避免血透或是換腎。
透析昂貴,換腎也昂貴。錢不是問題,更致命的問題是,哪怕要換腎,沒有人可以給換。
陳二叔現在是每天幾乎住在醫院裡陪陳二嫂,省去護工的費用,反正都是退休的人了。偶爾,陳父,即陳孝義的父親,會到醫院代陳二叔的班。像是那個以前關係和陳二嫂不好的陳母,現在都會放下身段去探望陳二嫂。
人都到這個年紀,多少有些惺惺相惜。再說,陳二嫂真的苦,兒子沒了,找回來的孫女也沒了。陳母卻是後來和兒媳婦鬧歸鬧,但是抱上了孫子。
爲此,陳二嫂沒有少說過陳母該放下面子去和兒媳婦和好,看在兒媳婦給生個孫子的面子上,都該這樣做。
陳母扭着臉不說話,心裡不是沒有被說動,想着兒媳婦肚子再大些,需要有人照顧時,提着行李和老闆到兒子家裡去住,從此給他們小兩口帶孫子都沒有關係了。
人老了,不也就圖點兒孫滿堂的歡樂,沒有其它了。
那晚上,看完陳二嫂,陳父和陳母走到走廊裡,和陳二叔偷偷說:“孝義有沒有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陳二叔愣了愣,想起與陳孝義通過的那通電話,愁眉苦臉地說,“是,他是說過,說是再問問同事關於他二嬸的檢查結果,商量後再和我說。我能怎麼辦?只能相信他和醫生了。”
聽到他這話,陳父陳母反而面面相覷。儼然陳孝義沒有把事情告訴他們夫妻倆。但是,陳父陳母聽到的這個消息,也是王鳳傳的,是真是假有待證實,全是推測。
“你弟媳——”陳父指指陳母,“你知道她,經常和那幾個太太一塊鬼混的。”
陳母擡手拍了下陳父:這算什麼話!
陳父不怕死,繼續說:“反正,她們那幫人,沒事生事的功夫你都知道。”
陳二叔笑着點了點頭:“要不是我老婆病着,不也是和她們一起鬼混。”
陳母鼻孔朝天:就是了!
“這麼說你明白了。她們那些人說的話,全都是自己胡亂瞎猜的,是不是真的,都必須去親自調查清楚了,才能證實。所以,我現在和你說的這些話,全都是從她們那裡來的,你聽聽可以當成耳邊風。”
“什麼話,三弟?”陳二叔被吊起了好奇心說。
“是這樣的。王太太說,說那位經常上君爺家裡的高同志出差了,貌似是上孝義那兒去了。王太太琢磨着,這麼多年,高同志出差,都只是爲了一件事兒。”
自從丟失了彤彤這個小姑娘以後,高大帥再也沒有拼着勁兒往自己事業路上闖了,而是在業餘時間費盡心思,只爲了找到彤彤小姑娘,天南地北,把地球翻個遍。
高大帥的愧疚心,陳二叔都明白,沉吟道:“高同志其實沒有欠我們家任何東西,那是意外。”
“咳咳。”陳父輕咳兩聲,“你聽明白我話沒有?”
陳二叔回憶他的話,恍然大悟,激動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找到了嗎?找到彤彤了嗎?!”兩隻手抓住陳父的肩頭用力搖擺。
陳父連忙和陳母一塊叫他安靜:“沒有確定的消息。只知道高同志在那邊貌似停留的時間有些長,讓人懷疑。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孝義玩了所以晚回來說不定。畢竟,孝義什麼話都沒有和你說,也沒有和我們說。”
陳二叔定了定心思,道:“孝義知道了,恐怕也不會告訴我們吧。因爲他三嬸現在病着。彤彤哪怕找到了,想起來了,但是,從很久以前,彤彤已經不接受我們了。現在我老婆這樣病着,知道人活着但是不肯見她,不是得更傷心,病情惡化。我,能理解孝義的想法。”
耳聽,陳二叔這是認定了,八成是找到彤彤了。陳父和陳母更是無話可說了。
如果陳孝義匆匆忙忙打個電話來,消息倒有可能是假的。因爲多少年來,這樣一場空歡喜的事兒太多了,都讓人麻木了。反而是,不說只有風聲傳來更有可能。
陳父和陳母一樣是這麼認爲的。
或許是血緣牽連的關係,直覺有時候比什麼都準。
“我們先回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聲。”陳父對陳二叔說。
陳二叔點點頭:“你們走吧。”
說着,見陳二嫂睡着,陳二叔送他們兩個人下樓去坐車。
夜色晚了,兩個老人坐公交車不方便。陳父和陳母站在醫院門口準備叫出租車。哪知道,出租車一時難叫到。
三個老人,一塊在街邊站着,有些茫然。
兒女都不在身邊的那種悽苦,只有親身經歷的人能體會到。陳母就此在嘆息:“孝義在這裡多好。”
“他有老婆孩子了。”
“可我是他媽。”
“他有叫你去那邊住。”
“我這不是決定好了嗎?再過兩三個月。坤坤放寒假,我們過去陪他們過年正好,那時候孩子也差不多要出生了。”
陳父對她這話直接無語了。
那時候,史慕青站在他們對面的街上,看着兩鬢白髮蒼蒼的陳二叔。那是她的爺爺,她記得,幼小的記憶那樣深刻,都拜託了陳家人對她和她媽媽的殘忍,否則,她哪能記得這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