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大夫抓了藥,劉氏死活不肯住在大金子的新房裡,無法,只得依着劉氏,將三兒那屋子的牀都併攏了,成了一個大通鋪。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金氏即使是想冷着錢來順,到底也是錢來順當家做主做慣了,金氏這會兒卻是有些團團轉了。夜深人靜,“娘這樣子,我到底是不放心再送回錢莊去的,不過這三人擠在一個屋子裡,就是外人來瞧着也不好看。你仔細想想,咱家的當鋪若是不開了,換成做別的,那兩間放雜物的騰個一間出來,恰好能給娘住了。娘也能安心地住地下去,若不然,娘早晚還是要回錢莊去的。”
錢來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兒,“這事兒我仔細想想,這幾日手裡還有當票,卻是不好一下子關了。”錢來順早就想到了,這西市裡的鋪子,雖說當鋪利錢大,不過這些年風調雨順,若不是鋪面就是自家的,說不得早就關門了。
但是這鋪子要關了,也得有個章程。
劉氏吃了五日藥,金氏變着花樣兒地弄餐點,雖說也不是頂好的東西,卻是錢家能稍稍負擔地起的。紅糖粥,紅棗粥,雞湯粥……劉氏本就也不是啥大毛病,不過是因爲生生給拖出來的。錢來順一家子竟是一個人都不曾問在錢莊到底發生了合適,待得避開了人,金氏終於憋不住了,“娘,那銀子……”
“三兒,你剛說你大嫂正在燉着什麼?”劉氏狀若沒聽見,只是跟着三兒說着玩兒。劉氏年歲大了,每晚總是要起夜,想不到三兒這個小人兒,卻是每回都是被驚醒了,搓着眼睛一打滾兒就讓二銀子點上蠟燭。劉氏自然是總道用不着,外頭的月光敞亮着。三兒不過日日執着於此,非得點上蠟燭。
“前幾日不是下過雨了嗎,大嫂摘了不少的黑木耳,這會兒正是燉着黑木耳的。”就是娘子山如此偏遠,也有不少的孩童在雨後上山採菇子的,三兒他們就遇上了不少。
“喔?這可是泡了水就能發成老大一朵的,那時候,你爹也沒少吃,不過,就是沒啥味兒。三兒還不理你爹啊,奶奶瞧着你們兄弟幾人都不搭理你爹了?”待得金氏問不出什麼,就忙去了,新採的菇子都要搬出來曬曬。
三兒不自在地點點頭,“奶奶爲啥不跟娘說那銀子的事兒,爹是非不分,我生氣着呢!就是大伯他們錯了,那就是錯了,怎地就說不得了。人家說啥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縱容慣了,反是覺得只有自己纔是對的,這纔是真真地害了人呢!”三兒嘟着嘴,摳着手指甲,有些不滿道。
劉氏心裡大驚,不過轉念想着三兒前後話里語無倫次,倒也沒多想。錢來發到底是劉氏的長子,不過這會兒卻是被親孫兒給指責了,有些抹不開臉兒。“你大伯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這幾年功利心重了些。也是奶奶沒把你大伯教好,唉……”
“奶奶把我爹教得挺好的,這人要變壞難不成都怪爹孃啊!”三兒本就是被迫提及這些,不成想卻是讓劉氏傷了心了,“爹常說,各人有各人的福運,說不得大伯跟咱家不一樣。本來就不一樣啊,大伯可是秀才老爺,說不得往後還是官老爺了!對了,奶奶,娘拿着那銀子可是心神不寧的,好歹奶奶也給個準話吧?”
劉氏聽着三兒的話裡卻是沒有半點兒的羨慕,有的也只是在寬慰自己。“這些年,給你大伯家的銀兩也不少了,這些你們收着吧,左右不過也是你爹給的。說不得往後也就沒了……”
第二日,錢來順的小妹,錢來雅隻身來了錢家後院,不過卻是從馬車上搬下了不少東西,“今日不用來接了,跟老爺說聲,回頭我二哥給我送回去!”
錢來雅並不住在永安縣,出了永安縣的北門,再往北走,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莊子。徐莊便是其中的一個小莊子,不大,卻是勝在能自給自足。徐家二老都是健在,平日裡種點兒小菜,喂喂雞,倒也是悠閒自在。
“二哥,你既然接了娘來了城裡了,你怎地都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白跑了一趟錢莊!”錢來雅幫着金氏收拾着堆在院子裡的東西,“二嫂,這兩隻母雞還下着蛋兒,要不然就先養起來?”
金氏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就應下了,“行,早就知道小妹在家可是持家有道的,我早就該跟小妹討教討教的。”
大金子聞言,早去了院子裡的一角重新掃了雞棚出來,原是堆着起火的乾草。錢來雅利落地揪着雞翅膀,一手一隻,往雞棚裡一扔,拍拍手。“你們離着集市近,回頭也丟掉的菜葉子啥的都能撿了回來餵雞。等母雞老了,又能吃雞肉,可是兩全其美了。”
“怎地嫁給了個秀才老爺,說話都文縐縐的了?”錢來順總算是好心情地打趣着,錢來雅可是半點兒不臉紅,就是臉紅了人這也嫁了兒子也生了。
錢來雅也是聽人說了,他娘病倒了,只是追問之下,周家灣的那人只肯道“你自己去瞧瞧吧,免得後悔了!”恰是不巧,因着錢來雅的婆婆病倒了,不過一日,就是連公公也跟着咳嗽了起來,徐家只一獨子,錢來雅實在是脫不開身。等徐家二老病稍有起色,錢來雅就形色匆匆地去了錢莊,哪成想東西剛被搬進了廳堂裡,才被她那好大嫂雷氏告知,他娘去了城裡了。
三兒最喜這個小姑,性子爽利,關鍵是半點兒都不迂腐。三兒與二銀子一言一語地將所有的事兒都說了個全,錢來雅一聽說了來龍去脈,拍桌怒道:“娘,我平日裡說了什麼了,就大嫂那個人,能有什麼好!你還想着替他們撐着面子,這下子好了,差點兒把自己的老命搭進去給人撐面子了!至於大哥,也不是啥好鳥!”
“來雅,當着你外甥的,怎麼說話的!”劉氏佯裝呵斥了一聲,只是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兒,被閨女指責,面上還實在是掛不住,泛着紅光。
錢來雅怒了,“這人都差點兒沒了,還怎麼地說話的。若是你就是這樣子在錢莊子裡被人給弄沒了,我跟二哥那到底是就這樣子算了,還是跟大哥他們去鬧事去!”
劉氏頭疼,打小這個閨女就是極有主意的,若是不順着她的脾性,準能炸毛,唉,也難爲女婿一家子還能護得下去。說着也怪,徐家人,極爲地護着錢來雅。
“娘這不是好好的嗎,你這丫頭就是容易多想,別把自己給嚇着了。”劉氏面有訕訕地。“往後我不這般忍着氣兒,還不行嗎?”
“娘,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就好好地住在這兒,等過幾日,我將屋子收拾出來了,就能住着舒適些。等你身子好了,隔壁的許家嬸子都是好說話的,一道兒說說話,也能打發打發時間。”錢來順趁着小妹在,趕緊表了態。還不忘拼命地給錢來雅使眼色,“趕緊勸勸你娘”。
“不成不成,我這不是給你們家惹了麻煩了,我還是喜歡回我那個地兒,住着我人舒坦,這幾日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反倒是渾身不舒坦了。”劉氏慌得直襬手,怎麼都不肯住下了。
“回去這種地方做啥,若不是我實在是時間緊,一準給錢莊再砸個一回!那雷氏還真是臉皮厚,瞞着我將東西都搬到了廳堂裡,我一聽娘不在,我就讓車伕都給搬回去,雷氏還攔着不肯讓我搬走,這敢情東西到了他家,都是他家的了!”錢來雅真真地怒火中燒,這些年若不是劉氏不得不住在錢莊,錢來雅也純當自己是個傻,是個瞎的。
“唔,什麼香兒——”錢來雅脾性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到底也不是衝着錢來順一家子的,多說了也無用。
金氏一大早竟是過來了,三兒兄妹倆還沒能去出攤子。“就是那豬頭的肉,一會兒帶一雙回去,這些年得了你這麼多照顧,不是我自誇,這東西也能拿得出手。”
一家子,樂樂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