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錢家的當鋪決定關了後,錢來順就不怎地守在鋪子裡,不過卻是時常出去,至於去了何地,卻不得而知。
大金子替代了錢來順,每日都守在鋪子裡,不過是三個月之期限未到,大金子只得守在鋪子裡,若是有人要來取回當物,也不至於沒了尋的地兒。
這日,大金子照例是如此坐在櫃面後,正有些百無聊賴地打着算盤。等三月之期到了後,就去城東的鋪子裡尋個差事做做,說不得在小鋪子裡還能做個賬房的,總好過現在無所事事,竟是靠着小的和女的養着。
只是,也不知爹最近都在忙活着些什麼。
吱呀——
大金子聽着動靜,趕忙從自己的思緒中離了出來,一低頭看見一箇中年男子,穿綢帶金,身後還跟着賊眉鼠目的小廝,只看一眼,大金子就覺得有些不大舒服。
小廝正光明正大地四下張望着,還不忘發出嘖嘖聲。“老爺,就這麼小的地兒也能能做當鋪啊——”
“實在是對不住了,當鋪已經關門了!若是有當票的話,倒是可以取回舊物的。”大金子壓下心裡頭的不舒坦,面不改色,站起身子,客套地說着。
小廝這才擡頭,只是勉強才能看得到欄柵架子裡的大金子。“你出來,難不成還要我家老爺仰望着你?快點出來,我家老爺可是有好差事給你家!”
光是聽着有似是不凡的好差事,大金子卻是半點兒心動都不曾有,總覺得這倆人不懷好意。況且,好差事——自家又不曾賣身與誰家。低頭,不屑地撇撇嘴。擡頭,卻依舊是笑得一派和煦,“實在是對不住了,我不是能做主的,我只是幫着開着鋪子的。你們也瞧見了,這當鋪裡,卻是沒法子出來的。”
攤攤手,大金子也很無奈。
“老爺——這好像是沒有門啊,洞啊……”小廝靠近櫃面下,敲敲打打,仔細巡視了一圈,才躬身推到中年男子身後。
“咳——我是城東如意樓的掌櫃,如意樓,你應該知道吧?錢家的長子。”周掌櫃翹着蘭花指,指了指自己,“連個坐人的地方都沒有,也難怪你家的當鋪要關門了,這如何能開得下去。若是換成了我來經營,說不得早就將這當鋪,開到了城東的正大街去了,這可是整整十幾年啊!”周掌櫃的腰間繫了一條綢帶子,恰是勒出了一身小蠻腰。
這,這是男子的吧?大金子明明聽到那小廝是喚,“老爺”的!
“那是自然,永安縣城誰人不知咱如意樓的周掌櫃,可是難能一見的經商天才!小子能跟着老爺,也不知我娘是燒了多少的高香。說句不怕人笑的,府裡頭的可都羨慕着緊,說是小子能學到周掌櫃的皮毛,往後說不得都能獨當一面了。”小廝眼裡星光閃閃,就是連大金子都差一點兒就信了,這神情實在是太讓人信服了。
周掌櫃停止腰板,妖嬈地解下繫帶,重新綁上,又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神色傲慢,“好小子,老爺我看好你的!我說,你爹錢來順呢?”
“我爹並不在鋪子裡,一大早就出門了。你這是要買我家的鋪子?”思來想去,琢磨了幾遍這倆人話裡頭的意思,大金子這才試探地問道。
“放屁——”小廝豁然吧拔高了聲音,竟是破音了。咳——“放肆!你當我家老爺會看中你家這個破鋪子?這都幾十年的老鋪子了,巴掌大的地兒,就是我家老爺想大展拳腳,這地兒實在是太配不上了!”小廝憤怒地顫抖着雙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大金子。若不是大金子神智還清醒着,怕是就是連自己都被這對主僕給忽悠了,這太能演了!
“你們主僕情深,我就不打擾了,左右我家鋪子是不賣的,你們死了心吧!慢走啊——不送了。我也走不出來送啊——”大金子還算是客氣,暗自慶幸自家是開當鋪的,若是換成了其他的鋪子,這小廝還不得跑到櫃檯前來跟自己對峙?呼,福大命大!
“你!好沒禮,若不是我家老爺念着街坊鄰里的,還道會來你這個破鋪子?趕緊讓你爹出來,我家老爺可是有筆生意給你家做!如意樓,你知道如意樓嗎!”小廝抓了狂,在周掌櫃身後急得直跳腳。
“如意樓?聽着有些耳熟啊,不過樓啊閣的都是大酒樓,不過跟我家卻是沒啥關係。咱城東城西隔着有些遠,算不得街坊鄰里的。若是你家這樣子算,這大半個永安縣都是你家的街坊了。”大金子有些實心眼,若是看不順眼的,那就是渾身帶着刺兒。
周掌櫃不知爲何,又解了繫帶,這回,卻不是蝴蝶結,只是隨手打了個結。“行了,你既然是錢家長子,想來也是能做得主的。聽說你家在西市擺攤賣豬頭肉,咱如意樓有意跟你談談這檔子生意。明日一早,我再來,就在你家前頭的茶棚子裡。”
“如此,這事兒卻是不大可能了。不勞煩你們明日再跑一趟了。”錢家已經給望江閣供貨有幾日了。
周掌櫃皺着眉頭,有些不悅。“這事兒你輪不到說話,明日在對面的茶棚子。你家在西市也不過是十七個銅板一斤,若是我給你們三十個文一斤呢?所以啊,小子,可別早早地下了定論了。”
主僕倆人不欲看着大金子再拒絕,果斷地轉身走了。
不過等這對主僕倆走了半個時辰,錢來順就回來了,大金子事無鉅細通通說了,錢來順皺着眉頭,想不到這豬頭肉都能引了這麼多人的窺覷。
“回頭這事兒你跟三兒他們說說,也讓他們心裡有個底兒。不過這如意樓在城裡也只是二流的酒樓,不知爲何這回怎地敢跟望江閣搶生意了。”錢來順搖搖頭,左右這些大酒樓裡的事兒,他是不知曉的。若不然,自家的當鋪也不會是開了這麼些年,也沒有多少起色。
大金子點點頭,“只是不知爲何,這如意樓總覺得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從哪兒聽到過的。”
如意樓,如意樓……
錢來順也在心裡默唸着,只是想不起來,索性也拋開了不想,左右自家與城東的,沒有半點兒親戚的。
錢來順壓根就沒有將孔氏的舅家當做自家的親戚,孔氏的舅舅一家子就是住在城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