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聽說外面有人要見她,惶惶然從裡面出來。沒想到上次爲了郭躍的事情,管雋筠跟她翻了臉,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要的就是去看看那個秀兒到底跟相府有什麼樣的瓜葛,沒想到最後查出來的結果真是管雋筠預料的那樣,秀兒果真跟丞相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當時就嚇了一跳,可是不敢再瞞着夫人,誰知道瞞得住瞞不住?而且夫人跟前,誰又敢胡說來着?
“是誰要見我?”剛剛跟郭躍成婚沒多久,眉目間還帶着些許羞澀。自從跟着管雋筠住到這邊府第以後,貞娘儼然就是成了這邊的內管家之一。所以不論是說話還是什麼,都有了掌家的意味。
“是我。”秀兒嬌怯怯地從一邊過來,穿着一件很簡單的衣裙:“我要見夫人。”
“夫人不見客。”貞娘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件事絲毫不容置疑。也是諸葛宸再三吩咐過的事情,管雋筠臨盆在即,任何事情都不能驚擾她。
“我們母女無依無靠,還要說我是她兄長始亂終棄的女人,我那女兒明明是丞相的骨肉,爲什麼就不能丞相的公子一樣?不是一母所出,總是同父。”秀兒的漢話始終不靈光,而且突厥爲管家所滅,跟管雋筠可以說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這次從管昕昀身邊逃了出來,第一個就是要來找管雋筠。
“你說是丞相的,就是丞相的?誰能給你作證?”貞娘矢口否認,不論是諸葛宸還是管雋筠始終都沒有承認過這件事,也就是說不論是明裡暗裡,秀兒都是管家的婢妾,跟諸葛家沒有任何關係。
“你一個做丫頭的,怎麼能夠這樣跟我說!你知道我是誰?”秀兒忽的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神情:“我大哥是突厥大王。”
“突厥已經爲我朝所滅,如今是我朝治下,哪裡還有什麼突厥王?”貞娘反脣相譏:“這兒是丞相府。不容人胡亂撒野。”說着就要人掩門,轉身預備進去。
秀兒臉色氣得煞白,先時還有人按月送銀子,這一下銀子沒人送不說。就是去問問都沒有人,上次聽到人說,自己的清白果然是被諸葛宸玷污了去,而那個被人所輕賤的女兒也是諸葛宸的。至於管家的幾個兄弟,就是滅掉自己家國的人,這種仇恨怎麼能夠一筆勾銷?
以前就聽說過,諸葛宸的原配夫人正是管家的小姐管雋筠。沒想到會有天真的跟她有了關係。甚至也知道了,那天裝扮成男人,到了自己那個小院子裡戲弄自己的人就是她。不過是個看上去不可一擊的女人,憑什麼她能有的東西自己不能有?而且也是她的兄長毀掉了自己的國家?
各種心事涌上心頭,肯定不會跟她善罷甘休。趁着管昕昀夫婦出門的時間,偷拿了二十兩銀子從管家逃了出來,一路顛簸到了京城。
“讓我進去,我要見管雋筠!”秀兒擡手就給了貞娘一記響亮的耳光。拔腿就要往裡跑。
“給我將她攔住。”貞娘深知此時不能吵到了管雋筠,早間已經有些不舒服了。請太醫來看過,說是至多到了明日就要臨盆。諸葛宸爲此哪裡都沒去。而是守在裡面寸步不移。這一下要是讓秀兒進去,諸葛宸說不準就會立馬殺了她。
攔住她且不說是不是爲了讓管雋筠平安分娩,只說是一份菩薩心腸,救了她都說不準。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知道好歹,畢竟在諸葛宸心裡,沒有一個人可以比得上夫人的。
管雋筠在房裡實在是坐不住,太醫說至多到明日才纔會發作,越發是不想這麼早就在牀上躺着,不如下來走走。疏散一下,說不定還能早些發作。早早生下這個折騰了自己這麼久女兒纔好,心裡這麼想就一定要做的。
諸葛宸拗不過她,乾脆扶着她兩人慢慢在迴廊上散步。後面不遠不近跟着幾個大小丫鬟,雖然都是提着一口氣,但是誰都不敢露出來,只好是跟在後面老老實實的。
貞孃的聲音夾雜着紛至沓來的腳步聲。諸葛宸已經將管雋筠牢牢護在身後,雙眉緊皺着看向氣喘吁吁的貞娘:“怎麼回事,你第一天當差?”
“丞相,是秀兒一定要進來。”貞娘漲紅了臉,諸葛宸從來不跟丫鬟們說笑,只要是家中的內事,一定會是管雋筠來問。這還是第一次被他訓斥,秀兒已經被兩個牛高馬大的丫鬟壓住了手站在一邊動彈不得。
管雋筠有些站不住,兩個小丫鬟趕緊扶着她坐下。輕輕撫摸着隆起的腹部,似乎沒有多的力氣去說。諸葛宸看了眼披頭散髮的秀兒,冷冷哼了一聲:“擅闖相府是個什麼罪名?”
“叫榮立過來,直接拖出去。”不等人回話,諸葛宸已經吩咐下來:“交給應天府尹發落,不論是誰一體治罪就行。”
“是。”郭躍是這邊府裡的大總管,看到貞娘莫名其妙捱了一耳光已經是怒從心起,只是看到是秀兒不好多說而已。聽到諸葛宸的吩咐,馬上只是把秀兒當做尋常不知事體的渾人,所以帶來的人全是相府看家護院的高手。
“怎麼,諸葛丞相這時候就忘了我了?”秀兒絲毫沒有中原女子的羞澀靦腆,看上去的嬌怯怯全是蒙人的:“先時丞相對我可不像是今日這樣子無情,若是知道丞相會這樣對我,那時候我可是不答應的。”
管雋筠扶着腰款步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要是知道是你這樣子,只怕丞相也不會要你了。這個酒後的事兒,誰還當作正經事兒來做?你說是就是了,誰可爲證?我聽說你不知打哪兒抱了個孩子來,口口聲聲說是丞相的骨肉,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誰不知道丞相素日謹言慎行,那麼多的名門閨秀都沒能踏入相府大門一步,何況你這麼個蠻夷女子,豈不是要叫人笑掉了大牙?真真可笑!”
秀兒被這話說得臉色煞白,上次只是遠遠看到過男裝的管雋筠一次。能夠獲知關於他的消息,是來自於管昕昀夫婦。只是知道在管家,管雋筠就算是已經爲人妻爲人母,依舊是那三個男人身邊無法逾越的掌上明珠。就連那個管晉捷,只要是提起了姑姑就是什麼都好。
也曾聽說過,丞相夫人是丞相府中能夠主宰一切的女人。就連作爲丞相的諸葛宸,除了外朝的事物他不會放手以外,所有的事情管雋筠都可以說了算。真正對上管雋筠的臉,還有那雙明察秋毫的眸子,才知道這個女人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撼動的。
“夫人。”貞娘有些膽怯,更多的卻是擔心。管雋筠臨盆在即,真要是動了胎氣,此時臨盆也不是不可能。
“她打了你一耳光,做什麼不還給她?”管雋筠一眼瞥見貞娘臉上的指痕:“真正豈有此理,有人說宰相門人七品官,你就這樣子受了她一耳光?儘管還給她。出了事兒我替你擔着。”
“是。”貞娘揚手就還了秀兒一記響亮的耳光,管雋筠揚起下巴看着她:“我今兒倒是要看看,是誰不知羞恥,居然敢打着丞相的旗號在外招搖撞騙。處處招搖,居然敢說丞相始亂終棄。這樣說來,丞相成了什麼人了?”
“你敢打我!”秀兒尖叫着,好像從沒捱過人的打,就算是在管昕昀家中住着。哪怕吳纖雪非常厭惡她,也沒有動過手。可是管雋筠就敢讓貞娘扇她的耳光,是事先絕沒有想到的。張牙舞爪就要衝着管雋筠過來。
諸葛宸已經把女人緊緊護在身後,郭躍已經帶着家人趕過來,把秀兒雙手反鎖住。秀兒臉上也現出五個指痕,貞娘自然而站到郭躍身邊。管雋筠冷冷看着秀兒:“給我把她送到應天府去,就說是突厥蠻夷,狼心不死。竟敢到相府尋釁滋事,分明是要謀反。”
“是。”郭躍點頭答應了,諸葛宸始終冷凝着臉一語不發。
先前被秀兒安置在門口的小女娃沒看到母親出來,不住啜泣着從外面擦着眼淚進來:“娘,娘你在哪兒。”
秀兒有些張皇起來,本來還有些不依不饒地樣子,撞上孩子的臉馬上平靜下來:“芬芬,到娘這兒來。”
“娘!”叫做芬芬的小女娃一下跑過來,緊緊拽住秀兒的衣襟。秀兒通一聲跪倒在地:“丞相,芬芬真是您的女兒。您看,她跟您的眉眼是一模一樣的。是我,是我不知羞恥,是我不好。可是孩子是無辜的。看在她是您諸葛家骨肉的份上,賞她一口飯吃一件衣裳穿。”手被反鎖着,臉卻朝着女兒那邊:“我知道,我不能跟夫人比。可是這孩子,是沒錯的。當初我也不知道會有這孩子,我不敢奢望自己得到什麼,只是盼着這孩子能平安長大。我搶了丞相,在管家是沒人會對我們母女好的。就算我再下賤,孩子到底是諸葛家的。求丞相開恩,饒過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