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半盞當歸羊肉湯,每次都很厭惡這種味道。一直以來都以爲只有中原纔會有這樣的食補,沒想到南中也是一樣,上次在那邊吃了一個月的羊肉湯,帶着暉兒也不喜歡羊肉。以前看到羊肉就會掩鼻而走,從那以後簡直是看到羊肉都要哭出來了。
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就是自己百般牴觸還是省不掉這個吃羊肉的過程。別的事情都能吩咐人去做,就是他們高興也要答應。唯有這件事不會有人聽自己的,試驗過無數次最後還是放棄掉了。
“貞娘。”將吃完的碗箸放到手邊,狠狠漱過口才將貞娘叫進來:“我吩咐你的事怎麼樣了?”
“夫人,您說的事兒奴婢已經叫人去看過。”貞娘將碗箸放到一邊,有些爲難不捨的樣子:“丞相跟秀兒的事情,奴婢已經打聽清楚了。是秀兒的親哥哥,也就是當初的突厥王安排在酒裡下了**。不論是丞相還是管將軍,有一人中計都行。那天管將軍受了風寒不曾飲酒,後來是丞相飲了一盅酒,就出了事兒。管將軍知道以後,不想讓您受委屈,就把這件事攬下來說是他做的。而丞相一直被矇在鼓裡不知情,直到前些時候榮侍衛把這件事告訴了丞相。”
管雋筠沒說話,身邊的女兒抽動了一下,輕輕拍着女兒。依依吃母乳,就跟暉兒小時候一樣,白嫩可愛。貞娘拿捏不準管雋筠想做什麼,她命自己去打聽所有的事情,對芬芬也沒有做出任何嫌惡的舉動,比起丞相的冷酷無情確實顯得溫情了很多,是不是因爲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所以會讓人有一種錯覺:她不會讓諸葛氏的血脈流落在外,反而是要把這個孩子留在身邊,撫養長大?
“小姐。”仙兒笑着在門口福了一福,貞娘簡直是如釋重負。仙兒有時候就是一場及時雨,能夠讓管雋筠化解掉心中的不快,也能給管雋筠出很多點子,甚至有些事情還能替管雋筠當家。
“你怎麼來了?”管雋筠愕然了一下,沒有叫她來,不想這件事讓她攪和進來。榮立知道所有的始末,仙兒簡直就是自己的心腹,諸葛宸嘴上不說卻是心知肚明。他甚至可以猜到自己會要做什麼,就算是有傷天和也要護着自己的兒女,這是野獸都會做的事情。
“小姐這麼些日子都在這邊呆着,我在那邊府裡替小姐看着家裡的事兒,總該找個時間來給夫人回個話,說說這些日子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再沒規矩也不能忘了根本。”仙兒指着手裡的包裹:“這可是奴婢給小小姐做的幾樣貼身衣物,小姐若是不嫌棄就留下給小小姐玩罷。”
“嗯。”管雋筠答應了一聲,朝貞娘擺擺手:“仙兒在這裡,有事兒就要她做。你去廚房看看,稚兒跟暉兒兩個今兒要過來吃飯。”
“是,奴婢告退。”貞娘隨之吁了口氣,福了一福退出了屋子。
“坐下說話。”管雋筠看向仙兒:“不要你跟着攪和,你非要過來。這件事難道還是什麼好事兒,你就這麼鍥而不捨的跟着?”
“奴婢是替小姐擔心,若是小姐這會子軟了心,只怕將來後患無窮。小姐只要想想當初在南中的苦楚,您那可是一母所生的孿生姐妹,都能這樣子待您。這還是隔母的,何況秀兒自己一頭碰死,是在城鄉跟前出的事兒。誰又保得齊日後傳出去的話不變樣兒,又有誰能說這件事不是您說的,正巧趕着您臨盆的時候。”仙兒連珠炮似地說話:“小姐,您不是有句話叫做不想爲了老鼠傷了玉瓶。只怕日後有人傳到別人耳朵裡,也是這句話。”
管雋筠揚起臉看着仙兒:“這話,你倒是會替我想。”
“奴婢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看得還不夠多?”仙兒起身過來給她披上厚實的夾襖:“小姐,萬不能再讓小小姐走了您的老路。縱然是您跟丞相會百般護着兩個小公子和小小姐,可是人心難測。”
“叫榮立替我留心。”管雋筠沉默半晌:“你知道麼,管岫筠並沒有死。若是我把這孩子打發出去的話,你能說她不會削尖了腦袋找到這孩子。我不會胡亂給自己留下一條禍根,更不能讓孩子們將來禍患無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留在身邊,日夜看着。日後必有大用,當然這件事還不能叫第三個人知道。就是丞相都不行,他自然是不想把留下這段話柄給人。我要想的卻不只是這個,還不能叫人抓住了她,日後添堵。”
“是。”仙兒笑着點頭,要是早知道她會這麼想的話,也不用多操那麼多心。聽說秀兒來相府鬧事以後,當時就想來看看管雋筠,但是榮立死命按住,不許招搖。隔了這麼久纔來,爲的就是不想來給她增添無限煩惱,誰也沒想到她想的事情顯然不是自己能預料的。
“小姐,若是真的將她留在身邊,只有一件叫人擔心的。”仙兒不敢讓接下來的話被諸葛宸聽見,只是附在管雋筠耳邊:“奴婢唯一擔心,就是將來丞相會對她有了憐憫之心。好歹也是丞相的骨肉。”
“你以爲。”管雋筠淡淡哼了一聲:“相府裡死了人,誰都擔待不了。說是叫人用一領蘆蓆裹了出去,終究是要報官的。不能因爲自己多大的官兒就以勢壓人,日後被追查下來,要命不要?”
仙兒愣了一下,這才明白。秀兒雖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換回女兒在相府能夠安然無事的待下去,但是她始終沒有料到,不論是官民還是王公,最心煩的事情就是自己家裡會有人命案子,死在哪裡都不值緊要,只要不是死在家裡就是萬事大吉。
諸葛宸是百官之首,對於這件事有着比所有人都大的忌諱,這也是爲什麼管雋筠當着諸葛宸的面說要把芬芬留在身邊,暗地卻要貞娘去打聽秀兒跟諸葛宸在一處,所有事情的真相。
若是兩人有過過往,芬芬就一定會有轉機。若是沒有過往,只是一廂情願的話,那芬芬的結局就早已註定。諸葛宸絕不是授人以柄的人,更不會留下一個話柄讓人詬病。
“難怪呢,我說榮立這些時候常去應天府。原來是爲了這個。”仙兒點點頭:“小姐,不是說皇上有說過,要讓小小姐跟皇太子日後成就美滿姻緣嗎?您可千萬不能答應這個,皇宮裡是個什麼樣子,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那可不是人過的日子。”
“我再想想,這件事不好推。”提到這件事,管雋筠就會莫名頭痛。因爲這件事纔是真正關係到一家人的大事,依依不能嫁進皇宮,又不能讓這件事給皇帝和皇后心裡留下疙瘩,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知道嫁進皇宮不是一件好事,不過這話到底不能從自己嘴裡說出去。
“小姐,不是說要批過八字纔算的。若是小小姐跟皇太子八字不合,生肖犯衝的話,能不能永絕後患?”仙兒好像是醍醐灌頂一樣:“奴婢聽見有人說,這皇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要是生肖八字犯衝的話,那可不是小事。”
管雋筠搖搖頭:“你這話雖然是好,只是沒理。誰家沒事去拿孩子的八字跟皇太子的八字找人算卦,被人知道那還了得。況且皇太子八字除了皇帝皇后,絕沒有第三人知道。這個巫蠱之術從何而來,不就是打從這些事兒上來的。”
仙兒張大了嘴巴,果然這都是自己沒想到的。要不是管雋筠說出來,還真是不知道這裡面原來有這麼多的避諱和這麼多的講究,難怪丞相跟她會爲了這件事,有些愁眉不展。
沉默了一下,管雋筠好像是想通了什麼:“也罷了,若是真的該着她做這個母儀天下的位子,我攔不住,再說我的女兒要麼不做,要做就是天下唯一的皇后,別人家的女兒想要染指還不能夠坐到這個位子。”
仙兒似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種話也只有她才能說出來。別人家說出來只能是大逆不道,或者說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其實也只有仙兒才知道,皇帝心中的六宮之主就是管雋筠,哪怕經歷過這麼多的繁難也還是一樣。皇上從沒有想過要收回她手裡那塊鐫刻着乳名的玉牌,還有那枚田黃私印。
管鎖昀杖責張繼保這件事,用的就是皇上的田黃私印保來下的決心。事後管雋筠曾經爲了這件事,到皇帝跟前請罪,說是自己思慮不周纔有了這個事兒。可是皇帝不僅沒有怪罪,反而是笑吟吟地說,既然給了你,想怎麼用不就是由着你嗎?當然這件事丞相併不知情,若是知道的話,只怕又要彆扭一陣子了。
“行了,我說的事兒你記在心裡就行了。不到時候,說的話都是白費。只是要榮立替我留心,這個算得上是諸葛家的滄海遺珠了。”管雋筠淡然一笑:“有些事情不由我說了算,只是有些事情除了我,誰說了也不算。”
“是,奴婢知道了。”仙兒也跟着笑起來,這纔是她的小姐。不論到了什麼時候,也不會有人能夠勝得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