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先去睡去。我進去瞧瞧。”綺媗有點不放心,要是真在書房裡跟丞相爲了什麼彆扭了,說不準又是爲了大小姐的事情。就是這一塊心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把這心病長長遠遠去了纔好。
輕輕打起簾子進屋,管雋筠坐在燈下很認真地做着針線。綺媗認得這個花樣,還是夫人從一堆花樣子裡頭挑出來的,叫做麒麟瑞草。爲了就是討一個麒麟送子的好口彩:“小姐,時候不早了。早點歇着吧。”
“嗯。”管雋筠點點頭:“一會兒就睡了。”
“小姐,您叫我去看看莊子上的賬冊,已經送了來。明兒一早賴嬤嬤就叫人送來,說是還有莊子的山貨和年租也會一併造冊送來,小姐放心就是了。”綺媗給她倒了盞梅子茶:“小姐這個害喜的症候也該請個太醫來好好看看,要是總這麼下去可是怎麼好?”
“過些時候就好了。”管雋筠頭也不擡,繼續做着針線:“時候不早了,你也歇着去了。我過會兒就睡了。”
“是。”綺媗看她神氣間淡淡的,雖然猜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最好別在他身邊看着。要不等會兒真的招惹出不高興,如今這身子可是受不得任何刺激的。
諸葛宸立在廊下許久,雪花隨着北風吹到身上白濛濛一片都不曾覺察。連他自己都不知從幾時開始,已經是在忽略掉原本是孿生姐妹的事實。她自她人自人,兩個截然不同的性子。
管岫筠從來都會吸引住所有的目光,讓所有的人都圍着她轉。鮮豔奪目,好像是天生的一樣。可是身邊這一個,只是用最淡然最簡單的處世讓人習慣她的存在,一旦不在了就會覺得失去了很要緊的東西。她也有奪人的秀色,而且更勝乃姐一籌。只是若僅僅以爲她只有美貌的話就是大錯特錯,她把自己放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只是這個看不到的地方卻足以讓人無法忽略掉、
推開房門,一股淡香撲面而來。水仙的香氣像極了她,若是長久置身於屋內是會忽略掉它的存在,只有去面對繁花似錦時,才知道那種香氣早已深入骨髓無法磨滅。
安然而臥的睡顏在黑暗中依稀可辨,諸葛宸手指滑過嬌柔的容顏。俯身含住柔軟的脣瓣彷彿蝶兒戲水一樣嘶磨良久。
在她額頭上啄吻了一下,一夜的風雪讓天際泛出比平時更光亮的黎明,諸葛宸換了朝服披上新制的貂皮氅衣上朝去了。
綺媗從賴嬤嬤手裡接過請吃年酒的帖子和年租山貨簿子到了花廳,管雋筠籠着厚實的灰鼠褂子坐在廳上,面前熏籠裡的紅羅炭燒得正旺。
“回夫人的話,趙王府的老王妃主子遣人來說話送東西。”賴嬤嬤原本不上花廳來,外面的事情都成了她在支應。
“快請進來。”管雋筠點點頭,片刻之後趙王府的內管家宋嬤嬤帶着一干丫鬟僕婦上前請安:“給小姐請安。”
“免禮,嬸嬸好?”管雋筠欠了欠身:“怎麼今兒差嬤嬤過來?”
“今兒是王妃壽誕,讓老奴來接小姐回家一敘。”宋嬤嬤笑着給她請安:“一些時候不見,小姐氣色倒是好些了。”
“煩勞嬸嬸記掛着,只是今時不比往日,我要回稟婆婆知道才能回去。”管雋筠低頭想了想,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老奴來的時候已經給老夫人請過安,老夫人准許小姐回去。”宋嬤嬤笑道:“小姐放心就是。”
“我去給婆婆回話纔好。”管雋筠整了整身上的衣袂,仙兒趕緊扶着她起身過去。
“綺媗。”管雋筠轉過臉把綺媗叫到身邊,低聲囑咐了兩句:“你去看看,上次兩件衣裳都是給嬸嬸做的。別拿錯了,還有兩雙壽鞋。”
“是,奴婢這就去。”綺媗趕緊答應了,宋嬤嬤看管雋筠出了門朝綺媗笑道:“小姐倒是比先時在家的時候長好了些。”
“您這是沒見着前些時候,吐得一塌糊塗。好容易這兩天不吐了,纔算是吃了些東西。”綺媗收拾出管雋筠說的那幾樣東西,裝在錦盒裡:“等會兒王妃見了,又該說她了。”
“主子想小姐想得緊,總是在府裡叨叨。要是換做從前早就把小姐接到家裡去了,偏生小姐又是這相府的當家少夫人,比不得從前了。”宋嬤嬤看她手裡拿着的錦盒:“小姐跟姑老爺好?”
“好。”管雋筠交代過無數遍,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有人問起來,只有一個好字。只是從家裡回來以後,還真不知道爲了什麼彆扭了,兩人都沒見過面了。就是想要不好都不行。
宋嬤嬤笑着搖搖頭,要想在丫頭們這兒聽到兩句真話,估計是不行了。就是等下回去,只怕老主子也問不出什麼來。
“既然是王府派人來接,那你就過去看看。”管雋筠一擡頭,看到青鸞在王夫人身邊陪着說笑,看樣子還是熟稔得很。
“是,媳婦告退。”這個情形有些眼熟,只是一下記不起在哪裡見過。退出了王夫人的正房,忽然想起當初在長信宮看到的,管岫筠也是這樣在皇太后身邊承歡。管岫筠是爲了一生的平安富貴,青鸞是爲了?管雋筠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但願這是杞人憂天。
“給您請安。”趙王府內賓客盈門,相府也有人送來各色賀禮。管雋筠被單獨接到了趙王妃日常起居的院子裡。進了門才發現,王妃一身家常打扮的衣裳在房裡跟人說話,趕緊上前請了安。
“快起來快起來,這麼大風雪實在是不該接你過來,只是不趁着這個因頭,加上年下忙,想見你還真不容易。”王妃從位子上下來,一把拉起她摟進懷裡:“可是瘦多了,上次還問你婆婆來着,說是害喜得利害,這些日子好些了?”
“好多了,還讓四嬸記掛着。”管雋筠點點頭,王妃把她拉到身邊坐下:“那些人都不到我這兒來聒噪,你嫂子們在外頭招呼着,你就安心在我這兒呆着。”
管雋筠點點頭:“嬸嬸壽誕,倉促間沒預備出好東西。這是自己做的兩件家常衣裳,還有給叔叔嬸嬸每人做了一雙壽鞋。做得不好,嬸嬸別嫌棄。”
王妃笑着攜着她的手坐下:“你做的針線誰不知道是最好的,只是如今事忙,哪裡還有工夫來做這些?熬壞了眼睛可怎麼好?”
“還好,不過是暇時做做。”
趙王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向周圍人:“都下去,我跟小姐自在說會兒話。”
“是。”行過禮後,衆人紛紛退下。趙王妃指着管雋筠手邊食盒裡的幾樣零食:“這幾樣是你嫂子們想着你胃口不好,特意準備的。最近吃得好些?哪有害喜到了好幾個月還在吐的?聽着就叫人擔心。”
“已經好多了,這兩天吃得也好。”管雋筠拈起一枚杏脯放進嘴裡,有點酸很解口。
“他待你好?”左右無人,趙王妃方纔低聲問道:“自打你出閣了,嬸嬸想見你都不成,有些話還是上次見到你二嫂,聽她說的。”
“好。”管雋筠點頭:“總是讓嬸嬸替我擔心,是我的不是。”
“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打小在我身邊長大,我又沒有女兒。自然是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早先還說呢,日後定要給你選個可心意的人家。沒想到皇太后替你做了主,嬸嬸跟你叔叔唯獨就盼着你能好好的,有一天嬸嬸見了你母親,也不枉我們姐妹妯娌一場。”趙王妃掠着管雋筠的頭髮:“看你瘦多了,若是害喜的話還不會瘦成這樣。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