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誰?”管昕昀停頓了一會:“什麼事兒?”
“二爺,是夫人叫奴婢來看看幾位爺們兒散了沒有。說是晉捷少爺帶着幾位小公子都回來了,帶回來不少獵物。請幾位爺們看看是怎麼收拾,晚上也好暖酒。”外面的下人十分恭敬地回話。
“就來。”管昕昀看看在座諸人,本來還有什麼話要說,只是管安平那張不容商量的臉只好就此打住。原本還想要去跟管晉捷說一遍,看看他自己對此事是不是也跟乃父一樣心思。若是一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不過看到這情形,未免慶幸自己沒有先去跟侄兒詳談。因爲若是管晉捷答應,而大哥一人執意反對的話,這件事就會更糟。大哥有時候的性子,簡直就是跟父親當年一樣。決定的事情,很難得改變。除非是有什麼觸動了他,纔會再次加以考慮。
管安平冷着臉出去,管鎖昀依舊是一臉事不關己的神情,揹着手跟在管安平身後出門。諸葛宸沒說話,似乎要跟着出去就被管昕昀拉住:“你先等等。”
“不急,急不得。”諸葛宸慢悠悠地吐出這句話,好像是勝券在握的樣子:“等會兒帶着他們到外頭堆雪獅子去,稚兒在家的時候一直都是鬧着要玩,我沒工夫看着他們兩個。要是不趁着這些時候玩鬧一會兒,恐怕過些時候又要到軍中去了。”
“好。”管昕昀點頭,看樣子是有別的話給自己單獨說,這個人就是這樣子,就是有了把握肯定也會故弄玄虛。
管雋筠微微皺着眉聽諸葛宸絮絮說完書房中說的話,用晚飯的時候雖然是一大家子人都在,但是就是有些彆扭。先時還不明白,其餘人都很好,唯獨大哥肅着臉不說話。他一不說話,其餘的人也都不好說什麼。
鬧半天是爲了這個,轉過臉看着諸葛宸:“你跟二哥是不是鬧得太厲害了,這樣子叫大哥怎麼想?爲了一點小事,不過是區區一個元帥,非要讓一家子人都不痛快。”
諸葛宸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女人,一個元帥還只是區區。不知道在她心裡什麼樣的官職才能上得了檯面:“這個,丞相夫人,下官冒昧問一句:在您這兒若是兵馬大元帥都是區區的話,什麼纔算是大官兒?”
“你這個也不大。”管雋筠抱着胳膊站在廊檐下,吃晚飯也不管多少人看着就把人拉到一旁,二嫂當時一臉揶揄的笑容,帶着絲絲曖昧。不知道的還以爲這麼多年夫妻都還是這樣子膩膩歪歪,一點大事也值得這樣?
“不論多大官兒,都被那位大爺握在手裡,所以多大都不大了。”諸葛宸沒有顧忌地捏了一下細膩的臉頰:“你說怎麼處最好?”
管雋筠瞪了他一眼:“誒,你的手又在亂動。”不過他跟二哥想的事情也是在理,不過是平時不問他們罷了:“丞相,是不是想要妾身去做做這個蘇秦張儀,遊說大哥大嫂,準了你們的心思?”
“不愧是我冰雪聰明的夫人,連這點心思都有了。”諸葛宸點頭:“有好法子,我知道。”
“你就知道給我下套兒,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的事兒,就是你最擅長。”管雋筠看着左右沒人,在他腳上狠狠跺了一下:“叫你方纔手亂動。”
諸葛宸倒吸了一口冷氣:“謀害親夫是不是,仗着在你家就這樣子欺負人。”
“彼此彼此。”管雋筠伸過腦袋貼在他耳邊:“這幾天不許再當着大哥面前說這些話,看看我在大哥面前得不得臉,要是得臉的話,那就替你們做這件事好了。”
“有夫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諸葛宸壓低了嗓子:“等會兒晚上我好好疼你。”
“信不信我再來一下?”指着他興許還在吃痛的腳趾:“換支腳,再試試?!”
“我相信夫人捨不得。”諸葛宸調笑着,藉機又摸了一下她的臉頰:“我跟你二哥帶着稚兒他們堆雪獅子去了,這邊就交給你了。”
“沒正形。”管雋筠跺腳,看着男人慢悠悠地往外走。從那個背影就能看到男人臉上深深隱藏的笑意,要是別人看到這個男人的這樣子,恐怕都不相信那個朝堂上冷靜自若的當朝宰相。
管雋筠想了想,才一轉身看到女兒穿着件桃紅色的灰鼠褂子站在門口:“娘,爹帶着哥哥他們去堆雪獅子了,我也要去。”
“仔細凍壞了,穿這麼少。”管雋筠蹲身抱起女兒:“來,娘抱抱。”
“我想堆雪獅子。”依依鑽進母親懷裡,手在母親的青絲上纏繞着:“哥哥他們可以玩,依依也可以。”
“好,等會兒咱們就去。”管雋筠點頭:“娘帶你進去穿件衣裳,要是凍壞了別說堆雪獅子,那可是什麼都不能幹了。”
“好。”依依點頭,很乖地把臉貼在母親肩上:“娘,爹幹嘛要摸您的臉啊?”
“看娘臉上有個蟲子。”管雋筠心底暗暗埋怨,這都是男人乾的。等會兒回來,看怎麼收拾你。
“哦,娘還笑呢。爹也在笑呢。”依依黑白分明的眸子轉了轉:“娘,是不是啊?”
“嗯。”管雋筠抱着女兒進了屋子,拿了件緞面的狐皮出鋒絲綿褂子:“娘給你梳辮子,等會兒我們去看鳳姐姐是不是帶着妞妞也出去了。”
“妞妞看見我都叫姨姨,我以爲是依依呢。”依依在自己的首飾匣子裡挑選了好一會兒:“娘,這個好看嗎?”
“好看,娘給你戴上。”管雋筠接過那枚蝴蝶鈿子給女兒戴上,給女兒整好衣服:“妞妞還小呢,你像妞妞這麼大的時候,說話也不清楚。哥哥不是很有心地叫你說話,妞妞叫你不是很清楚的。”
“嗯。”依依這才點點頭:“娘,舅舅跟爹都帶着哥哥他們去堆雪獅子,娘怎麼不去了?”
“堆雪獅子是男孩子才能玩的,他們不怕冷才能去玩。依依要是穿得少了些,手都會紅通通的,要是再去堆雪獅子,是不是就會更冷?”從來都不會輕易否定兒女的心思,要是說了女兒還是要去的話,一定會準允女兒的心思。
“娘不是一直都說依依跟哥哥是一樣的,怎麼這時候就不一樣了?”依依腳上的小靴子上兩粒米珠僅僅只是一些點綴。甚至都比不上管晉捷家妞妞所用的那些小首飾小珠子。
“當然不一樣,男女有別嘛。”摸摸女兒的臉:“走,娘帶你到大舅舅那邊去。娘聽舅母說,大舅舅帶了好多你喜歡的東西來。”
“好吧。”有點不情願,不過還是對舅舅帶來的東西滿是憧憬,牽着母親的手出了屋子。
管安平沉着臉坐在小花廳裡,賀錦隱隱聽他說了幾句相關的話。雖然心裡也不好受,也覺得一家人裡面除了管雋筠以外,其餘的兩個小叔和妯娌弟媳,除了面上的幾句場面話以外,誰也不夠親近。
“大哥大嫂。”帶着個小丫鬟,牽着女兒的手到了門外。依依很有模樣地請了個小巧的萬福:“舅舅,舅母。”
“你母親也不怕把你凍壞了,非要這會兒過來。”賀錦蹲身看着粉雕玉琢的依依:“來,跟舅母親親。”
“舅母蹭蹭。”依依鑽到她懷裡,小辮子開始一甩一甩,好像是一雙撥浪鼓:“舅舅抱抱,舅舅抱抱。”
“好,來舅舅抱抱。”管安平接過依依:“怎麼沒看到稚兒他們,這麼冷的天還往外跑?”
“要堆雪獅子,就讓他爹帶他們去了。”管雋筠笑起來:“妞妞怎麼沒看到?依依還給妞妞帶了一些小玩意過來,說是要跟妞妞一起玩呢。臻臻大了,難得跟依依玩到一處。”
“剛睡了,鳳姐就抱過去了。”賀錦命丫鬟拿了幾樣新鮮點心過來:“說是今年把京裡的事兒都扔下了,就連進宮賀節都不問了?”
“嗯,不去了。沒意思。”管雋筠拈起一枚海棠果慢慢咀嚼着:“要是留在京裡,哪有這麼閒適,還能帶着孩子到處走,甚至是出去堆雪獅子?恐怕就是有些做夢了。”
管安平點頭:“這話說得對,要是別人家恐怕也說不出這番話。咱們家的功名利祿倒也不少,犯不着再往前走。不用把自家的人都推到懸崖邊。炙手可熱心可寒,這話古來有之。”
管雋筠捂着嘴笑:“大哥是郡王銜,說這話我都覺得有意思。咱們家固然是功名利祿人人稱羨,再說又有大哥二哥的郡王頭銜。即便是二哥已經辭官,大哥總是異姓封王第一人。跟父親當年一樣,我想起先帝當年教導我們唸書的時候,也說過父親跟先帝並肩作戰的舊事。看來是咱們早就要跟皇家分割不開了。一路走過來,還真是這樣子。不止是三位兄長,也還有我。甚至是依依,日後只怕也一樣。”
“筠兒,乾脆直說吧。”管安平一直都在想這件事,諸葛宸爲什麼要冒險,其實是一定可以不跟自己說這件事的,只要這兩個在仕宦途中打滾多年的人認爲有利可圖,將來能夠一步步走到更進一步的爵位,也犯不着到自己這裡來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