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瞧。小公子又睜着大眼睛到處看人呢。”每逢孩子吃飽了,管雋筠總是從乳孃手裡接過孩子,放到自己這邊或者睡或者玩,都不許離了自己的視線。
“我就知道,只要是吃飽了睡好了,一定會到這樣。”管雋筠剛剛換了衣服,好容易滿月了。終於可以鬆鬆快快的沐浴換衣服,自在了不少:“哪像是剛滿月的孩子。”
“老夫人還說呢,生下來不像是早產的,滿月了又比別人家的大了好多。”綺媗抱起孩子送到管雋筠手邊:“都有些沉手,乳孃說小公子能吃不少了。”
“是麼?”管雋筠笑起來:“那可好,省心。”
“丞相?!”綺媗一扭頭,看到諸葛宸臉色陰沉站在門口,這是刮的哪陣風啊?
“給丞相請安。”趕緊過去福了一福,諸葛宸冷森着臉揮揮手,一看就不叫人在裡面呆着。看了眼那邊的管雋筠,根本就不往這邊看,不知道兩人這個是爲了什麼。沒敢多耽擱,退了出去。
“你的東西,自己收好。”諸葛宸看她抱着襁褓,在窗下慢慢拍哄着。還是那天在母親身邊見過孩子,生得很像自己。這是母親說的,就像自己小時候一個樣兒。
管雋筠扭過頭看到那個帶着血痕的檀木匣子,怨不得綺媗一直說找不到這東西。還在疑心是不是掉在路上了,要是不識相的人撿了去,或者當做是值錢的東西賣掉,說不定還能換幾個錢。可要是被居心叵測的人撿了去,麻煩就大了。
“原來是在丞相這兒。”難道是爲這個東西生的氣,那也不至於這一個月不露面:“還當做是掉在外頭了。”
“你倒是坦坦蕩蕩。”諸葛宸看着那不以爲然的神色,心頭的火氣更大:“就是這私相授受的東西,也能忘在了外頭,我倒是第一遭遇到這樣的事兒。”
“私相授受?!”管雋筠看着他:“丞相想知道這私相授受的人是誰?”
“我當然知道是誰,還有當初的情分在裡頭。不是麼!”諸葛宸把匣子重重擱在桌上,連同放下的還有自己腰間繫着的鑰匙:“以後你該當家做什麼,我都不問你。只是不要再有任何事情落在我手裡,丟了我的顏面事小,要是丟了那位的顏面,可就事大了。”
“多謝丞相提醒。”淚水在眼圈裡打轉,深深吸了一口氣嚥了回去:“恭送丞相。”
諸葛宸頭也不回出了門,管雋筠看着擱在木匣旁的鑰匙,淚水奪眶而出。
“給夫人請安。”賴嬤嬤把管雋筠要的三本賬冊送到了花廳,管雋筠剛看完別院裡送來的東西:“這是夫人吩咐送來的。”
“放那兒吧。”管雋筠一點也不像是剛滿月的樣子,身形一點都沒變。有些剛成親不久的年輕媳婦們甚至都說要問問少夫人吃了什麼,竟然這麼好就成了原樣:“這段日子我沒空問,上次把園子裡和府裡的各項事兒分派先去,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可有什麼新奇的話傳來?”
“都是說夫人體恤奴婢們,把這麼好的差使都讓奴婢們擔了。若實在不知道體恤夫人,讓夫人省心就是天地不容了。”賴嬤嬤笑道:“也難爲夫人替奴婢們考慮得這麼周全,每年只用來跟夫人和總賬房交賬,都不用再一層層盤剝,好着呢。”賴嬤嬤自己也有一份差使,能讓自己的兒子擔下個差使,了了多年夙願。
“能這麼想自然是好的。”管雋筠點點頭,手裡的賬冊翻了兩頁:“上回我說各房有各房的月例銀子,以後這個胭脂花粉的東西就有各自叫人去辦,怎麼又多了兩份?一份也就罷了,難道誰要兩份使?”
“這是鬆雲軒的青鸞姑娘開的例,說是自己的月例銀子不夠。”賴嬤嬤偷偷打量了一下管雋筠的臉:“她跟身邊的皎月都沒了胭脂頭油,丞相看着也不像樣子。”
“從她這月的例銀里扣出來,還沒說誰的月銀不夠,徑自從官中支了去的。是誰給她支的?”管雋筠拿起筆在上邊做了印跡。
“是青鸞姑娘自己來的,先時要打發皎月來。皎月沒敢動,她就自己來了。”賴嬤嬤對這件事倒是清楚得很:“奴婢先說不成,沒有夫人的對牌是不許支了銀子。就打出丞相的名頭來了,還記得上次沁兒的錯兒,奴婢沒搭理。她就拍桌子瞪眼睛,那日正好是夫人在家下宴客,被人看見了只怕不好,奴婢就擅自做主給了她。奴婢自知有錯,請夫人責罰。”
“我知道了,不賴你。”管雋筠放下筆:“這月的月銀全都衝了,再打着誰的名頭都不許給,要支銀子徑自來找我。”
“是。”賴嬤嬤先時嚇出一身的汗,只怕一下又怪罪到自己頭上。還好,少夫人賞罰分明從不會亂編排人,總算是虛驚一場:“夫人,奴婢倒是有些擔心。今兒就是發放月銀的日子,若是青鸞姑娘不知輕重,待會兒只怕來惹得夫人生氣。”
“我這本來就是不討好的差使,生氣都是家常便飯。”管雋筠笑笑:“不打緊,來就來了。”
賴嬤嬤看左右無事,便退了出去。綺媗帶着乳孃把剛吃完奶的孩子抱過來:“小公子剛吃完奶,正四處找夫人呢。”
“抱來我看看。”管雋筠放下手裡的簿子:“這孩子,越來越貪玩。吃得多嗎?”
“比早間吃得多。”乳孃是個乾淨俏麗的婦人:“夫人放心,奴婢先時喂自己孩子的時候,都沒小公子吃得這麼多呢。”
“勞你費心看着,只要他好好沒事,我誤不得你。”管雋筠笑起來:“這會兒沒事,你去歇着。等會兒我讓綺媗把他送去。”
“是,奴婢告退。”乳孃答應着退了出去。
順手捋了捋身上的鸞帶,抱着四處張望的兒子在花廳裡慢慢散步。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隨着母親的腳步好奇地張望着周圍,綺媗拿出一個繫着銀鈴的紅繩在他眼前晃動,注意力馬上被吸引了過去,手腳不住搖動。
“瞧瞧,這纔多大點兒就這麼淘氣,等大了些我就讓他跟在你後頭淘氣得了。”管雋筠忍不住笑道:“哪有這樣逗他的。”
“小公子一點都不像是這麼大點兒的孩子,老夫人每每看見都這麼說。那天丞相抱着的時候,都把尿撒到丞相袍子上了。”綺媗得意的有些忘形,沒留神就把從貞娘處聽來的話說了出來。
“綺媗。”管雋筠臉上的霽和之色馬上收斂住:“說什麼呢?”
“奴婢說溜了,小姐別生氣。”綺媗吐吐舌頭:“只是這還是真事兒,老夫人還說呢,一泡尿溼了兩件袍子,也只有小公子纔有這本事。”
“說完了?”管雋筠抱着孩子坐下:“說完了就做你的事兒去。”
“說完了。”綺媗把管雋筠早間看完放在一次的冊子和賬簿趕緊收起來,隔着窗戶就能聽見園子裡由遠到近的聲響,單聽聲音就能知道又是不省事的人往這邊來了。
“小姐,只怕是鬆雲軒的那位過來了。”綺媗趕緊過來,卻不敢伸手從管雋筠手裡接孩子。除非是她親手把孩子交給誰,否則就是乳孃都不許直愣愣抱走。
“嗯?”管雋筠逗弄着懷裡的兒子,純淨的眼神看得人心都安靜下來:“只要不嚇到孩子,來就來了。”語音未落,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夾雜着嚶嚶哭泣的聲音由遠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