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之際,驕陽似火,帶着淡淡的灼熱,蒼穹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乾淨得純澈,沒有一點雜質。
流蘇口氣雖然淺淡,態度清冷,蕭絕卻聽出一分淡淡的怨懟,剛剛升起的怒氣便散了,如泡沫在陽光下,淡淡地散開。
敏兒大半個身子都縮在流蘇身後,沒辦法,每次她見到蕭絕,就想老鼠看見貓,有多遠就想跑多遠。雖然他生得俊美非凡,不過身上那股冷硬,不怒而威的氣勢,她十分害怕。
蕭絕看了她一眼,像是激光打在身上一眼,激靈靈地打了寒顫,就差沒有抓着流蘇喊救命,誰知蕭絕看向她的手,沉聲問道:“大夫不是說你身體好了麼,怎麼開了這麼多藥?”
流蘇不動聲色地回答,“藥不一定是治病的,妾身發病之後元氣受損,這些都是補身的藥。王爺若是無事,妾身便回府了,不妨礙您了。”
蕭絕不僅精明,而且細心,一舉一動都難以逃脫他的眼睛,離她離開王府只有幾天時間,她不想出什麼意外,決不能讓他知道她有身孕一事。
而此舉看在蕭絕眼裡,像是故意在躲避似的,向來我行我素的男人心裡徒然升起不悅,他就這麼令人討厭麼,連多呆一會兒都不能忍受,當下抓住她的胳膊,沉聲道:“敏兒,你先回王府,我和王妃晚點再回去。”
“小姐……”敏兒擔憂地看向流蘇,流蘇還沒說話,蕭絕就厲喝,“你喊她什麼?”
敏兒嚇了一跳,見蕭絕眼光冷酷又惱怒,雙腿都發軟了,流蘇蹙眉,扶了敏兒一把。冷冷地道:“敏兒照顧妾身多年,習慣了喊妾身小姐,王爺何必計較呢?”
一個稱呼而已,犯得着生這麼大的脾氣麼?
蕭絕可不是這麼想,喊王妃,那是對她身份最好的證明,明明就是他妻子,爲何一直喊未出閣時候的稱呼,而且,他今天才注意到。流蘇並未盤發,一直梳着未出嫁時候的髮型,雙眸危險地眯起。她這算什麼意思?
他有着孩子氣的不服,忽略她這麼久才發現,原來對方也不把他放在眼裡,這種不甘和不服,讓他感到不爽。
敏兒吞了吞口水。王爺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冷冷地盯着她,好嚇人啊,她十分識時務,低聲喊道:“王妃,奴婢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待流蘇說話。一溜煙就跑了,流蘇看着她的背影感到好氣,她很確定沒見她跑得這麼快過。實在不明白,蕭絕又沒有三頭六臂,她怎麼就這麼怕他呢?
哼,這還差不多!蕭絕冷冷地哼哼,感覺良好。
流蘇很無語。看他剛剛惱怒的樣子,真不像平時的蕭絕。竟然爲了一個稱呼和敏兒慪氣,感覺很……孩子氣!
這樣的蕭絕讓人感覺很陌生,也很新鮮,且有了些人性,她還覺得,剛剛的他,竟然有幾分可愛。
蕭絕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野蠻地摘下她的黑紗帽子,倏然瞪眼,“你笑什麼?”
流蘇一愣,無辜地聳聳肩膀,斂去脣角的笑意,這男人,直覺怎麼如此敏銳?
“聖天法律有規定,不讓人笑嗎?”流蘇挑眉反問,堵得蕭絕說不出話來,重重一哼,表情有少許彆扭。
流蘇有些新奇地看着蕭絕,倏然感覺四周有些竊竊私語的聲音,清冷地偏頭,眼光一黯,自嘲地勾起脣角,她方流蘇走在街上想要清淨一會兒,都是奢望。
人云亦云,蕭王妃過分之名,四海皆知,這場風波已經持續幾個月,還是永恆的主題,這年頭,女人被休事小,失貞事大。
蕭絕也注意到了,上次流蘇出門被人襲擊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今天和蕭絕一起出現在大街上發生爭執,氣氛不和,這情形,可引人遐想了。
蕭絕眼光一沉,頓感不悅,同時又生出幾分愧疚來,想了一下,翻身上馬,向流蘇伸出手來,示意她上馬。
陽光下,那雙尊貴有力的手像是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厚重,沉穩,抓着它,似乎能抓着一生一世。流蘇微怔,凝眸看向他,心中有些詫異,他是因爲城民們對她的誤解才這樣的麼?又何必呢?
可爲什麼,卻如此想要伸出手,抓着他,那抹她貪戀的溫暖。
馬上的男子英挺俊美,風姿卓絕,劍眉濃黑,邪魅的大眸深邃犀利,有種近乎柔情的錯覺,黑到極致的翦眸像是邀請着她,鼓勵着她抓着這雙手。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脣微揚,有些桀驁不遜,有些孤傲飛揚,帶着他獨有的狂傲,掩不住的尊貴。
不可否認,眼前的男子,不僅身份地位顯赫,連自身也是魅力無邊,絕對稱得上是少女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然而在她打算離開之際,真的可以嗎?
剛剛竊竊私語的城民們都在停下腳步,帶着好奇和詫異的表情看着這一幕。方流蘇是天下聞名的淫蕩之女,傳言蕭王爺對她冷落狠絕。可一幕看起來,倒像是蕭王爺在乞求着王妃的愛情。
他們感到十分驚奇,皇家的事情,真是難說啊!
流蘇心裡好像有兩個聲音在爭執着,一個說留,一個說走,馬上的蕭絕靜靜地看着她,也不催促,等着她心甘情願地把手交給他。
流蘇想起腹中的胎兒,遲疑地伸出手來,皓白精緻的手穿透層層空氣,穿透他們之間糾纏不清的心結和怨懟,停在半空中。流蘇想起錦繡,想起林雲兒,想起那些不能透氣的日子,想起南瑾冷漠的臉,倏然縮回手。
而蕭絕見狀,迅速地抓着她的小手,用力一扯,把她拉上馬背,緊緊地扣在胸前,緊貼着他剛陽的身子。
城民們爆發出深深淺淺的吸氣聲,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蕭王爺和蕭王妃根本就不像是傳言中那般嘛,看,人家王爺蠻緊張王妃的。
“蕭絕,我……”流蘇回頭,眼光遲疑,若不是他突然伸出手來,她已經縮回去,始終還是沒辦法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流蘇,總會有讓你心甘情願的一天!”蕭絕眼光沉銳,露出屬於男人的自信,風華奪目,那股絕世風采讓人不敢逼視,像是宣誓般,圈緊流蘇,一揮馬鞭,狠狠地抽在馬屁股上,策馬向城外馳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