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表情森寒,散發着森森的殺意,周身環繞着凜冽的光芒,足以將周圍的空氣降低了好幾度,冷冷的轉過身子,看着牀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司徒嘉熙,心一陣陣的疼。
“熙,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雲若的眼底出現了一抹柔情,脣角卻掛着堅毅的弧度,微微抿起,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女戰神。
福公公坐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看着那扇緩緩關上的門,嘴裡發出輕輕的一聲嘆息。
太陽一點一點的西斜,強烈的光芒褪去,柔柔的金黃色的陽光給這座偌大的宮殿染上了一層光輝,雲若的目光一直落在司徒嘉熙的身上,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透過窗櫺看去,天邊的落日像血一般紅,染紅了大片大片的天空。
她就這樣坐在牀榻邊,任由金色的光線灑在她的身上,整個人靜立的像一座雕塑。
“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都睡了一天了,也應該睡飽了,起來了,別再讓我擔心了。”雲若的手一直握着司徒嘉熙的手,眼底有無助,有難過,有祈求。
她現在只想看到那雙眼睛灼灼生輝,用最深沉最溫柔的眼神看着她,想聽那低沉的聲音緩緩的叫出“若兒”兩個字來。
“別再嚇我了好不好?”雲若輕輕的將頭伏在他的身邊,緩緩的祈求道,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多麼的無助,沒有了司徒嘉熙,她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能,心底那種強烈的失落和恐慌折磨着她,讓她幾乎想發瘋。
“娘娘!”門被人從外面輕輕的敲着,追月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傳過來。
雲若擦乾了眼淚,站起來,臉上恢復了淡漠的表情,提高了聲音說道:“什麼事情?”
追月在外面小聲的說道:“藥煎好了,娘娘。”
雲若走過去打開門,只見追月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褐色的汁液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也是凝重的,沉靜的斂着眉。
“進來吧。”雲若的聲音輕輕的,一點也聽不出來哭過的痕跡,只有一雙眼睛稍微有些紅紅的。
“是。”追月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雲若的寢殿,將那碗藥放在桌子上。
“娘娘,這是屬下親自煎的藥,沒有經過任何人的手,娘娘請放心。”追月轉頭看着沉靜得像睡着的皇上,心裡一陣嘆息。
“你中間離開過嗎?”雲若並沒有因爲追月的話而放下心來,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問道。
追月她是信得過的,可仍舊怕她如果離開被人鑽了空子。
“屬下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追月挺直脊樑認真的說道,眼底全是認真和忠誠。
現在昏迷不醒的人可是皇上,她更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眼睛就差只伸到藥湯裡面了,怎麼敢離開一步。
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可是要殺頭的。
殺頭倒也還是小事,如果皇上沒有了,這個國家一定大亂!
這個責任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雲若的眼底出現了一絲暖意,看着追月,聲音有些沙啞,平靜的說道:“辛苦你了。”
有這樣的屬下還是不錯的,至少能在她心碎神傷的時候幫她處理一些事情,讓她能夠安心一些。
追月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潮紅,不自然的說道:“娘娘折煞屬下了,屬下爲娘娘分憂是應該的。娘娘,你餓了吧,要不屬下給你端點吃的過來?”
那雙眸子裡都是關切,看着雲若,小聲的建議道。
雲若的脣角泛起了一絲苦笑,拒絕道:“算了,不吃了,本宮哪裡吃得下。”
她的丈夫毒發昏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她一點心情都沒有。
纖長卻有些粗糙的手端起藥碗,謹慎的聞了聞,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雲若輕輕的吹着氣,直到藥涼得差不多了,才用勺子盛了一勺,自己先喝了下去。
追月大驚失色,驚叫了起來,“娘娘,你不能喝!是藥三分毒啊。”
她的瞳孔裡滿是擔心,緊張的看着雲若,急忙阻止道。
雲若的脣角泛着一絲苦笑看着追月,苦澀的說道:“追月,本宮知道你關心我,可是還是不放心,這碗藥關係的是皇上的性命,本宮不能讓他有一絲危險,你明白嗎?”
她明亮的眸子裡染上了一絲痛苦,看着牀上的司徒嘉熙,心疼得幾乎沒有辦法呼吸了。
她不希望司徒嘉熙再出一絲意外,他已經夠苦了,不能再苦下去了,以後的日子,那些風風雨雨,她要和他一起肩並着肩去奮鬥。
他身上揹負的血海深仇,她和他一起來扛。
追月的眼淚落下來,捂住自己的嘴,一股酸酸脹脹的感覺迎上來,難受得讓她想哭,哽咽着說道:“娘娘,您這是何苦。”
這樣的娘娘,讓她真的很心疼。
雲若一面哭,眼角卻泛起了一絲笑容,看着牀上昏迷的司徒嘉熙,用輕柔得近乎夢囈的聲音說道:“等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了。”
那種恨不得代替他去承受一切苦難的心情,那種擔心害怕患得患失,他高興自己也跟着高興,他難過自己會更加難過的心情,只有真正愛過一個人纔會明白。
等了好一會兒,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雲若走到司徒嘉熙的身邊,萬分輕柔的將藥一勺一勺的喂到他的嘴裡,還輕柔的擦去從嘴角流出來的藥汁。
動作輕柔而小心,神情柔和得讓人忍不住嘆息。
陽光灑在兩個人的身上,畫面靜謐而安詳。
追月淚如雨下,看着相濡以沫的兩個人。
“好了,藥也喝了,快點醒過來好不好?”雲若的脣角掛着淺淺的微笑,看着還沉浸在昏迷中的男人,輕聲的誘哄道,語氣輕柔得像在哄一個小孩。
“追月,本宮沒事了,你先下去吧。”雲若回過頭看見站在角落裡捂着嘴小聲哭泣的追月,微微一笑,柔聲的說道。 шшш ▲тtκan ▲C〇
“娘娘。”追月將手放下來,豆大的淚水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哭得好不難過。
爲什麼皇上和娘娘這麼命苦?明明就是很恩愛的一對璧人,卻要經受這麼多的磨難。
爲什麼不能像別人一樣,只有幸福和歡笑,而不是像現在羣狼環伺,步步驚心,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雲若輕輕嘆了一口氣,掏出帕子爲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小聲的說道:“傻丫頭哭什麼,皇上會醒過來的,別哭了好嗎?”
即使內心是多麼的焦慮,她仍舊保持着鎮定的模樣,不慌不亂,不哭不鬧,一副雍容華貴的形象。
“屬下覺得娘娘和皇上太不容易了。”追月的眼睛通紅,抽抽噎噎的說道。
明明她是暗衛,應該是冷血無情的殺手,爲什麼還要承載着這麼多的情感,這種感覺真的讓人很難受。
雲若的呼吸一滯,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悲哀,隨即揚起了一抹笑容,認真的看着追月,平靜的說道:“至少我們現在還活着,不是嗎?”
只有活着纔有希望,如果連生命也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追月愣愣的看着雲若,只見她清新雋雅的小臉上滿是堅定和隱忍,身子挺得直直的,瘦小纖細的身軀散發出強烈的鬥志,不由得看呆了。
“好了,別哭了,皇上不會有事的,你先下去吧,密切注意鳳鸞宮周圍的動向,如果有誰敢靠近鳳鸞宮,或者誰想出去通風報信,一律殺無赦!”
雲若的聲音清冷冷的,泛着森森的殺意,讓人遍體生寒。
司徒嘉熙沒有醒過來,鳳鸞宮的所有消息都不能傳出去,無論是什麼都不能。
“是,娘娘。”追月斂去眼角的淚水,站直了身子領了命令下去。
這個時候,她要爲娘娘守住鳳鸞宮,決不能再分了娘娘的心。
“去吧,這裡有本宮呢,不會有事的。”雲若的眼底染上了一絲笑意,輕聲的說道,眼底閃着堅定的光芒。
誰要是敢要司徒嘉熙的命,她要讓那個人有來無回!
追月退了下去,雲若關上房門,眼神閃過落寞和擔憂,咬着脣盯着司徒嘉熙,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沒過一會兒,追月又敲着門,站在門口,小聲的喚着:“娘娘。”
雲若心底陡的閃過了一絲厭煩,耐着性子打開門。
追月的臉上帶着一絲歉意,咬着脣小聲的說道:“娘娘,屬下給您帶了一點食物,您吃一點吧。”
不吃她的身子怎麼受得住?
原本就很瘦弱的人怎麼能經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要是皇上醒過來娘娘卻倒下那可就麻煩了。
那雙眸子裡盛載的都是滿滿的擔心,雲若的那點怨氣消散開來,煙消雲散了,眼底浮起了些許的笑意,接過追月手中的托盤,柔聲說道:“好,辛苦你了。”
追月看着她的模樣,斂下自己的眸子,小聲的說道:“那屬下下去了,娘娘要是有什麼吩咐就叫屬下。”
她原本不應該再過來第二次的,娘娘的性子她也知道,只要在宮殿中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待着,不讓別人進去打擾。
可是看着娘娘那蒼白的臉色和疲憊的身軀,她真的心疼了,心底升起了一抹衝動,想也沒想就從御膳房拿了一些飯菜過來了。
甚至不怕娘娘的斥責,只想讓裡面的兩個人都好好的。
“好,你下去吧,要是有什麼事情本宮會叫你的。”雲若的心裡一暖,爲這樣關心着她的下屬,輕輕的笑了一下,“謝謝你。”
追月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着雲若,充滿真誠的說道:“娘娘,保重身體。”
說完腳下的步伐飛快的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雲若的視線中。
她還要守護着鳳鸞宮,將所有心懷不軌的人一一誅殺,至少維持着鳳鸞宮這一日的安寧,直到皇上醒來。
雲若的目光落在冒着熱氣的飯菜上,心裡一暖,放在桌子上,終於還是緩緩的吃了一些,暖暖的食物不僅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長長的睫毛輕輕的垂了下來,像蝴蝶顫抖的翅膀,輕盈,美麗,動人。
追月說得對,她的確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要是自己也倒下了,誰來照顧司徒嘉熙,還有誰能夠相信?
雲若一直守着司徒嘉熙,直到血紅的落日完全消失不見,黑色的夜幕慢慢的籠罩下來,漫天的繁星在天上眨着眼睛,像一顆顆璀璨的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牀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只有鼻尖淺淺的呼吸證明着他還是活着的,還存在於這個世界。
雲若的眼睛有點發酸,咬着脣坐在牀頭,指尖冰涼,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渾身像被冰冷的海水浸泡着,讓她止不住的顫抖,心被漫天的寂寞包圍着,幾乎喘不過氣來。
司徒嘉熙的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身子動了一下,好看的眉緊緊的皺在一起,脣微微張開,好像很難受的模樣。
“熙,你怎麼了?”雲若彎下腰去,握住他的手,眸子裡都是滿滿的擔憂,聲音裡面帶上了一絲顫抖。
“冷,冷······”司徒嘉熙的脣嚅動着,吐出一個字來。
雲若心一驚,急忙找了一條毛毯蓋在他的身上,焦慮的說道:“現在好一點了嗎?還冷不冷?”
她眼睛裡的焦慮幾乎要噴出來,握着他的手,輕輕的擦拭去他額頭上的汗水,心怦怦的跳着,爲牀上的人發愁。
然而司徒嘉熙好像仍舊是很冷似的,身子蜷縮成一團,不住的發抖着,嘴裡喃喃的說道:“冷,若兒,冷······”
雲若心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一把抱住他,聲音焦慮而顫抖,“還冷不冷?”
這個男人流露出來的脆弱讓她的心都要碎了,只好緊緊的抱着他,輕聲的誘哄道:“乖,不冷了。”
司徒嘉熙像是觸摸到了溫暖的火爐,往雲若的懷裡靠着,脆弱得像一隻受傷的牛犢,嘴裡吐出讓雲若心碎的話語,“母妃,熙兒想你,母妃,你爲什麼要離開熙兒······父皇,父皇,連你也不要熙兒了嗎······熙兒想父皇想母妃······爲什麼你們都不要熙兒了,爲什麼要撇下熙兒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上······”
人前高貴威儀的帝王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無意識的念出心底最強烈的渴望,渾身散發出強烈的悲哀,幾乎可以將人湮沒。
雲若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一點點的滲出鮮血來,疼得她想哭,緊緊的抱住了他,聲音裡面染上了一絲哭腔,輕聲的說道:“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是你的若兒,一輩子的若兒。”
輕柔的聲音,似催眠的音符,一遍又一遍的在司徒嘉熙的耳旁呼喚着,一隻手在他的背上輕輕的拍着,輕柔安穩,司徒嘉熙慢慢的安靜了下來,沉沉的睡過去。
只是渾身滲出的冷汗已經將衣服溼透了,黏糊糊的貼在身上,悶熱潮溼。
雲若的眼睛微紅,鼻子酸酸的,悄悄的鬆開司徒嘉熙,打開房門,讓福公公打了一盆熱水進來,輕柔的,像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貝,爲他擦拭着身上的冷汗,又給他換上了一身衣服,才靠在牀邊守護着他,一刻也沒有閤眼。
後半夜的司徒嘉熙睡得異常安穩,呼吸沉沉的傳來,原先扭曲在一起的五官也放鬆下來,安靜得像一尊雕塑。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夜幕漸漸的變淡,再變淡,天邊的星辰慢慢的隱去,隱隱露出魚肚白來。
雲若的眼睛佈滿了血絲,卻仍舊一刻也不敢放鬆。
“娘娘!”福公公敲響了門,站在外面小聲的說道。
“什麼事?”雲若打開門,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沙啞着嗓子問道。
“皇上應該上朝了,可是今日的情況······”福公公試探的看着雲若,徵詢的問道。
“往日遇到這種情況你們怎麼處理?”雲若強打起精神看向還在沉睡中的司徒嘉熙,若有所思的問道。
福公公低垂着頭,小聲的說道:“往日皇上發病,半日的時辰就醒過來了,沒有像今日這麼猛這麼急過。”
雲若低垂着頭,看向司徒嘉熙,眼底閃過一抹猶豫,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已經變得十分的堅決,認真的看着德公公,清晰有力的說道:“就說皇上偶感風寒,今日罷朝。”
皇上還昏睡不醒,她還能怎麼辦?
只能實話實說,只希望司徒嘉熙快點醒過來。
“另外,加強暗衛守護鳳鸞宮,誰也不想踏進這裡一步,哪怕是太后。”雲若的脊樑挺得直直的,眼底折射出堅定的光芒,認真的說道。
“是,娘娘。”福公公退了下去。
雲若動了動自己發麻的手臂,看着天邊的魚肚白,有一瞬間的恍惚。
又一天開始了,司徒嘉熙,你也應該醒過來了,再不醒過來,這個東盛王朝就要翻天了。
她轉過身,看着安詳沉睡的司徒嘉熙,眼底閃過一絲柔情,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輕聲的說道:“熙,快點醒過來好不好?都睡了這麼久了,睜開眼睛了,好嗎?你不是最喜歡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我嗎?現在我就在你的身邊,只要你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睜開眼睛啊。你這樣我很擔心知道嗎?”
她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苦澀,嗓子沙啞,就連頭髮也有一絲凌亂,整個人顯得憔悴了很多。然而眼睛裡綻放的絲絲柔情,卻毫不吝嗇的落在司徒嘉熙的臉上,長着老繭的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雙眉,一下一下的划着。
心,卻在漫長的等待中煎熬,幾乎要將她逼得崩潰。
濃霧散去,天色越來越亮,紅色的太陽已經衝破雲層悄然爬起,預示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司徒嘉熙的睫毛終於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抓住了雲若的手,沙啞的說道:“若兒。”
雲若望着那雙熟悉的眼睛,幾乎要落下淚來,胸腔裡被千萬種情緒包圍着,最終只化成了一個字:“熙。”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哀傷的氣氛,雲若如水的眼眸裡染上一層悲哀,認真的看着司徒嘉熙,潔白的貝齒咬着乾涸蒼白的嘴脣,胸臆間壓着一股沉悶之氣,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喉嚨間像有一根魚刺卡着,疼得她難受得幾乎想哭。
那些隱隱約約的擔憂,那些幾乎要將她壓迫得崩潰的情緒,再也說不出來,翦水秋瞳裡折射出盈盈的光芒,定格成永恆的畫面。
“若兒。我是不是又毒發了?”司徒嘉熙漆黑幽深的目光落在雲若的身上,那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原本瑩潤粉嫩的嘴脣也像枯萎的花瓣乾涸粗糙,像失去了生命似的。
瑩白光滑的肌膚,也染上了一層黯淡之色,唯有那雙手,緊緊的握着司徒嘉熙的手,略帶着粗糙的紋路,卻散發着溫暖讓人依賴的氣息,包圍着司徒嘉熙的手。
心,不可抑制的就疼了。
司徒嘉熙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眸子裡閃過了歉意,柔聲說道:“對不起,嚇壞你了吧。”
他也不想讓若兒看到他毒發恐怖的樣子,可是這次的毒來得太兇太猛了,一點徵兆都沒有,連他自己都招架不住,更何況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若兒?
潔白的牙齒在乾涸的嘴脣上咬出了一道殷紅的血跡,雲若的鼻尖酸酸的,幾乎壓着所有的力氣才忍住不哭,她微微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硬生生逼回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掩去所有的傷心難過,才垂下頭來看着司徒嘉熙,柔聲的說道:“你能醒過來就太好了。”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話,才能表達自己內心那種翻滾的情緒,只要他醒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多麼害怕,他醒不過來,留她一個人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那她該是多麼的魂斷神傷啊。
幸好他醒過來了,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溫柔的對她笑,寵溺的包容她的任性,胡鬧,真好。
司徒嘉熙的掙扎了一下,想要坐起來,雲若的眸底一沉,柔聲說道:“別動,你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躺着吧。”
“若兒,我覺得很幸福。”司徒嘉熙的臉色雖然是蒼白的,可是俊美如同天神的臉上卻掛着溫柔而幸福的笑容,眷戀的目光落在雲若的臉上,一刻也不願意放開。
以前即使是毒發,也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流下一滴難過的淚水。
皇宮的親情是多麼的寡淡,虎視眈眈的宗親,恨不得他早點去死,又怎麼會爲他擔心。
幸好現在有了若兒,他最心愛的若兒,爲他衣不懈帶的若兒,爲他整夜不合眼的若兒。
即使因爲長久沒有休息,她的臉上暗淡無光,神情憔悴,卻還是難掩絕色,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美麗,讓他移不開目光。
雲若輕輕的扶着他躺好,柔聲的說道:“都病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幸福的。好好養身體,這兩天不要太勞累了。”
輕輕的話語,雖然有埋怨的成分,可是司徒嘉熙卻從這樣的語氣裡聽到了隱藏的擔憂,幽深如同寒潭的眸子裡升起了一絲愧疚,虛弱的聲音更加的溫柔,輕輕的握住雲若的手,認真的說道:“若兒,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這副殘敗的身體,是他心底隱隱的痛,他多麼希望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可以保護若兒,保護所有在乎的東西。
雲若心底那些擔憂和難過,統統融化在那個溫柔的眼神中,只餘下柔軟的心疼。
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們之間不用說對不起的,你忘記了。”
話音慢慢的低落下去,咬着脣,眼神裡的光芒黯淡了一下,幾不可聞的說道:“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昨天他毒發那副恐怖的樣子把她快嚇壞了,真怕他醒不過來了,那種冰涼無助的感覺,讓她冷得骨髓都散了,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跟她一起,過平靜的生活。
即使,平靜這個詞,在皇家是一個那麼奢侈的名詞,可是她仍舊不願意放棄尋找。
至少心中存在着一個夢想,那她就還有去追尋的勇氣,沒有了希望,就只有坐着等死。
司徒嘉熙對上那雙眼神,讀懂了她眼中的擔憂,輕輕的笑了,柔聲說道:“若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着。”
雲若拉過一條薄毯子給他蓋上,柔聲問道:“還冷不冷?”
昨天的他,渾身發抖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她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
“不冷,我已經好多了。”司徒嘉熙的脣角掛着柔和的弧度,輕聲的說道。
“那就好,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記得跟我說知道嗎?”雲若仍舊有些不放心,絮絮叨叨的叮囑道。
“好。”司徒嘉熙的眼底柔成一灘水,輕輕的應道。
被人關心,被人管束的感覺真好,就像回到了小時候,每次畫完了畫,母妃總是叮囑着他先洗了手才能吃東西。
那種感覺,即使是過了很久,依舊讓他的心感到柔軟。
“對了,你早上的時候沒有醒過來,我讓福公公罷了早朝了。”雲若想起早上的事情,跟司徒嘉熙提了一下。
司徒嘉熙的神色不變,輕聲的恩了一聲,眷戀的目光還落在雲若的身上,一刻也沒有離開,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在他的心底蔓延着。
雲若想到早上的事情,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嘲弄的勾了勾脣角,淡淡的說道:“你說那幫大臣會不會又說我干政?”
司徒嘉熙看着她冷笑的臉,眼底閃過一絲歉意,柔聲說道:“不會,你也沒有不是嗎?若兒,跟着我讓你受了很多的苦,真是抱歉。”
雲若彎下腰整了整歪掉的枕頭,輕笑着說道:“如果是跟你在一起,受這些苦根本就不算什麼,我心甘情願。”
明亮的眸光波光瀲灩,柔和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司徒嘉熙的脣角彎了彎,滿足的喟嘆了一聲。
要前世修多少福分今生才能遇到一個這麼好的女人。
“好了,別問那麼多了,先躺着等我一會。”雲若說着,直起身子走到外面,讓福公公進來守着司徒嘉熙,又讓貼身的暗衛去打了兩盆熱水,自己則到御膳房去端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粥回來了。
她進來之後,讓暗衛和福公公退了下去,自己動手擰了毛巾,小心翼翼的幫司徒嘉熙擦拭了身體,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又體貼萬分的幫他將散亂的頭髮梳好,整齊的挽成髮束,用紫金冠束好,脣邊才泛起了一絲笑容,輕聲的說道:“這樣纔像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少年皇帝嘛。”
司徒嘉熙被她的形容詞弄得哭笑不得,眼底閃着無奈的光芒,寵溺的說道:“若兒,我剛纔就那麼差勁嗎?”
心裡到底還是被打擊了一下,他想時時刻刻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都是一副丰神俊朗的形象。
雲若撲哧一聲笑了,收起了逗弄的心,輕笑着說道:“好啦,逗你的,你時時刻刻都俊美如同天神啦,這樣好了吧?不是看到你精神懨懨的,想逗你一笑嘛。”
她的眉微微蹙起,好看的脣嘟着,明亮的眼睛顧盼神飛,要多美麗有多美麗,看得司徒嘉熙的瞳孔閃了一下,涌起了濃濃的眷戀,火熱的看着她。
雲若被那樣火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聲的說道:“好了,過來吃點東西吧,別餓壞了。”
說完伸出手去輕輕的攙扶着司徒嘉熙在牀上坐下,自己則從大碗裡面盛一小碗涼得差不多的粥在他的身邊坐下,一勺一勺的喂他,“你的胃空了太久,現在還不能吃那些葷腥的東西,先喝點清淡的粥吧,等身體好一些再吃些好的。”
司徒嘉熙很給面子的張開嘴,任憑雲若像喂孩子一樣喂着他吃飯,眼底閃過滿足的笑意,吃得心滿意足,意猶未盡。
或許,只要是雲若,不管喂他吃什麼,都是山珍海味。
吃完了,司徒嘉熙還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感嘆道:“真好吃。”
“若兒,還有嗎?我還沒吃飽。”司徒嘉熙的眼底閃爍着祈求的神情,認真的看着雲若,小聲的問道。
“有,你等着。”雲若有些心疼,站起來從大碗中又盛了一碗喂他吃下,直到他的肚子圓鼓鼓的,才放下了碗。
司徒嘉熙摸着溫暖的胃,只覺得這是他近年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饜足的舔了舔嘴,脣角掛着滿足的笑容,輕聲的說道:“若兒,謝謝你。”
雲若輕輕的笑了,擦去他脣邊沾上的污跡,輕聲的說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
她一夜沒洗澡,身上髒兮兮的,頭髮油得受不了,只好匆匆的放下碗,拿了一身衣服到鳳鸞宮後面的溫泉,舒服的洗了一個澡。
溫熱的水包圍着她的身體,蒸騰的熱氣將她的臉弄得紅撲撲的,舒服得她直接在浴池裡面睡了過去。
寢殿裡,司徒嘉熙等了好久都不見雲若回來,只好親自到了浴池,才發現雲若已經睡着了。
嫩白如同藕臂般的手扶在臺階上,散發着誘人的色澤,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身後,遮住瞭如玉的肌膚,一張清新雋雅的小臉因爲熱氣蒸騰,紅撲撲像熟透的蘋果,無聲的等待着人的採擷。
一副豔麗的美人出浴圖。
司徒嘉熙卻心疼了,想伸出手去將她抱出來,可是還沒恢復的身體分外的無力,只要默默的走了出去,讓守在門口的流雲進來,幫她擦乾了身體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抱到了寢殿裡。
這一切過程雲若始終閉着眼睛睡得很熟,不知道有人已經將她從浴池中搬到了寢殿的牀上。
司徒嘉熙看着她疲憊的樣子,一陣陣的心疼,修長的手摸着她眼眶下面的黑眼圈,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這個丫頭總是那麼惹人心疼,讓他升起憐惜的心情忍不住去呵護她,想讓她過得更好,更快樂。
可是,想到自己的處境,他的眼神黯淡了。
最終他還是讓她受了許多苦。
他放輕了腳步走到宮殿門口,讓德公公將昨日落下的奏摺搬到這裡來,認真的批閱了起來,時不時的回頭看着牀上睡得正香的女人,脣角牽起愉悅的弧度,更加埋頭認真的批閱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雲若的身子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見自己躺在牀上,不由得“呀”的叫了一聲。
她怎麼會在這裡,明明她是在浴池中洗澡的,怎麼一轉眼就躺在了牀上。
司徒嘉熙從成山的奏摺中擡起頭來,眼中閃爍着寵溺的光芒,柔聲的說道:“醒了?肚子餓了沒,我們去用午膳吧。”
他眯着眼睛透過窗戶向外面看去,陽光正好,現在剛好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雲若揉了揉朦朧的睡眼,迷糊的說道:“是你抱我到牀上睡覺的嗎?”
司徒嘉熙輕輕的搖了搖頭,“是流雲抱你到牀上的。若兒,昨天晚上累壞了吧,都是我不好,讓你都不能好好休息。”
到底是心疼啊,誰讓她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他怎麼願意雲若擔驚受怕。
“熙,我餓了。”雲若不喜歡聽司徒嘉熙說這種客套的話,微微笑着,轉移開了話題。
昨天的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好,我們去吃午膳。”司徒嘉熙寵溺的看着她,柔聲的說道。
“你只能喝稀粥哦,別的我纔不讓你吃呢。”雲若的眼底閃過盈盈的光芒,笑語嫣然的說道。
司徒嘉熙寵溺的一笑,輕聲的說道:“好,都聽你的,我喝稀粥還不行嗎?”
只要她開心,什麼都是好的。
雲若笑嘻嘻的拉着司徒嘉熙的手,輕聲的說道:“走吧,吃飯去咯。”
“等等!”司徒嘉熙看着她清新雋雅的小臉,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卻是如此說道。
“怎麼了?”雲若不解的問道,不是要去吃飯嗎?
司徒嘉熙輕輕一笑,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拂過她烏黑如墨的長髮,聲音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若兒,我來給你梳頭吧。”
小時候父皇總是喜歡給母妃梳頭,烏黑如同瀑布般的頭髮靈巧的在父皇的手中翻飛成高貴的髮髻。小小的他在旁邊看着,心裡就在想着,長大了他也要和父皇一樣。
現在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女子,那種歲月靜好般的美景,他也想親身體會,想知道當年父皇的心情是怎樣的。
雲若聽他說得有趣,輕盈的應了下來,嘟着嘴說道:“好啊,但是先說好了,要是梳得太醜我可不依。”
司徒嘉熙脣角勾勒出好看的笑容,輕聲的說道:“好。”
一隻手攬着雲若的肩,扶着她在梳妝檯前坐下。
往常握着筆握着刀劍的手,此刻輕輕的拾起了一把碧玉梳子,溫柔細緻的梳理着手中柔軟烏黑的長髮,眼底閃過深深的滿足。
如同黑緞的長髮溫柔的在他的手中,靈動翻飛,手指轉動間已經盤成了一朵墨色的花盛開在頭上,清新高雅,美麗大方。
下面,稍微凌亂的散下一小撮頭髮在鬢邊,溫婉淑女,美麗不可方物。
雲若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眼底閃動着震撼和崇拜,心底卻堆積着滿滿的幸福。
司徒嘉熙從鏡子裡看到雲若的表情,微微笑着,給了她一個迴應的笑容,手指伸到梳妝盒中,拈起一朵瑩白的珍珠珠花,別在發上,又在周圍點上兩根碧綠的流蘇簪子,髮式便完成了。
“真漂亮。”雲若的眼底閃爍着驚豔的光芒,看着鏡中的自己,喃喃的讚歎道。
額前的劉海被別到一邊,露出光潔細緻的額頭,頭頂上的頭髮被挽成墨黑的花,在白色的珍珠和綠色的流蘇之間閃動,流光溢彩,美麗不可方物,卻又在兩鬢凌亂的散下一小撮的頭髮,猶如嬌花照水,弱柳扶風。
雲若微微低着頭,眉眼之間泛着盈盈的笑意,溫婉得像落入凡間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