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被嚇了一跳!
“還卿?”
她迅速撲到顧還卿身邊,扶住顧還卿搖搖欲墜的身子:“你怎麼了?”
“水……好冷……救我……”顧還卿闔着眼睛,臉色蒼白,如同陷在噩夢裡夢囈不斷:“水,好多水……救我……”
“水?還卿,你糊塗了,哪裡有水?你究竟怎麼了?”淺淺用力搖了搖她,想讓她清醒。奈何顧還卿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嘴裡來來去去的就是那幾句話。
淺淺環視屋內一圈,果斷的將顧還卿放下,飛快的開門出去找聶淺歌。
聶淺歌和冷奕都過來了,冷奕臉上猶有震驚與錯愕之色,聶淺歌卻毫不猶豫的坐到牀沿,動作輕柔地將伏在牀上低低呻吟的顧還卿抱進懷裡。
顧還卿整個人軟棉棉的,依舊閉着眼睛,面現痛苦之色,聶淺歌一手攬緊她,一手輕輕撫摸着她冷汗涔涔的額頭,漂亮的眼眸裡盛滿擔憂,對冷奕和淺淺道:“倒碗熱水,準備熱帕子。”
“水……好痛……”顧還卿靠在聶淺歌的胸前,儼然昏迷不醒,眉頭卻皺的緊緊的,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痛……好痛……”
聶淺歌的心都要被她叫碎了!不顧一切的抱緊她,薄脣貼在她的額頭來回摩挲親吻,聲音沉痛而自責,眼睛都紅了:“都怪我!我不該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結果卻讓你受罪,我們不練了!不練了!只要你安好,愛怎樣就怎樣……”
淺淺擰着熱帕子,目瞪口呆地望着聶淺歌逾矩的動作,呆若木雞了半響,然後才遲鈍的去看冷奕。
冷奕面無表情,見怪不怪地端了一碗熱水遞給聶淺歌。
淺淺:“……”
難道只有她大驚小怪?二淺這樣對顧還卿,明顯與於禮不合啊!爲什麼冷奕卻那麼淡定?
“卿卿,喝點水。”聶淺歌湊碗湊近顧還卿的嘴邊,顧還卿卻不張嘴,他把水遞給冷奕,頭也不擡地道:“帕子。”
“哦!”淺淺恍若大夢初醒,忙不迭的把帕子遞給他。
聶淺歌用帕子把顧還卿臉擦了一遍,手擦了一遍,顧還卿的情況仍未好轉,水也不喝,聶淺歌冷靜地擡頭,望着淺淺道:“會扎針嗎?”
“會。”淺淺這才記起被她是幹什麼吃的。
被淺淺一針扎醒,顧還卿睜開眼便發現自己又躺在聶淺歌的懷裡,想要掙脫,渾身卻如脫力一般,疲乏到了極點,一張嘴,聲音更是有氣無力。
她自己也覺出了不對頭,虛弱地問:“我這是怎麼了?”又對聶淺歌道:“放開我。”
淺淺怕她再睡着,舉着亮晃晃的銀針嚇唬她:“老實招來,你方纔怎麼了?敢睡,我就用銀針扎你。”
大約是被淺淺少有的彪悍刺激了,顧還卿除了累,卻未像前兩次那樣倒頭就睡。
聶淺歌抱着她未出聲,也不放開她,他幽黑的眸低垂,用手緩緩順着她柔滑光亮的長髮,整個人安靜的出奇。
冷奕則道:“你練功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做噩夢一般?”
淺淺也把她剛纔的情況複述了一遍,末了噓了一口氣:“你真是嚇死我們了!”
他們這樣一說,顧還卿的注意力被轉移,竟忘了自己在聶淺歌的懷中,皺着眉頭思索起來,這次不同於以往,她竟依稀能憶起一些畫面。
“我看到一個小女孩子,她忽爾在懸崖上舞劍;忽爾遭受追殺,在曠野裡疲於奔命的奔跑;忽爾又手執利器在殺人,血濺了她一身……那利器……”
她伸手捶額,想讓自己能記得更清楚點,但只捶一下,手卻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捉住。
聶淺歌溫柔地捏了捏她的手,望着她的眸子漆黑如墨,好似隱匿着萬千柔情,又彷彿深不可測的漩渦,讓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他微啓薄脣,語聲輕柔:“慢慢想,想不起來也不打緊,不過不能傷害自己。”
說完,不等顧還卿反應,他輕手輕腳將她自懷中放下,轉身拿了兩個顧還卿做大棉抱枕,小心翼翼扶起她,把大抱枕放在她背後,讓她抵着牀頭靠好,這才說:“你方纔說那小女孩拿利器殺人,利器麼,無非刀槍劍戟之類,你覺得她拿的什麼?”
“刀。”顧還卿直覺是刀,想也不想地道。
話脫口而出,她才覺得奇怪,畫面中那小女孩好像執的並不是刀,有時是劍;有時是短匕;有時是鞭;有時是鐗;有時是斧;有時是鋮……卻並沒有刀,更沒有什麼彎刀。
“什麼刀?”聶淺歌輕聲的循循善誘:“刀有九環刀、兩刃刀、大斫刀一類的大刀,還有朴刀、雙刀、鴛鴦刀、雙環刀、彎刀等等,你覺得她拿的是什麼?”
他一直用“你覺得”,顧還卿便憑直覺答:“彎刀。”爾後她又加了一句:“其實無論什麼刀,偃月刀也好,雙刃刀也好,二郎刀也好,只是樣式不同,其用法殊途同歸,大同小異。”
同樣是話一出口,她便愣住了,慕還卿這具身體最擅長的是箭術,她只愛騎射,也精於騎射,對別的武器並無研究,除了在刑部大牢那次用刀殺人,她似乎從未用過刀。
可此刻一談起刀,她卻瞭如指掌,有種慕還卿生來是用刀的錯覺。
彎刀?彎刀的種類並不多,聶淺歌沉吟。
“小女孩幾歲?”
“那你方纔說水,好冷,還喊痛,是怎麼回事?”
冷奕和淺淺不約而同提問,但關心的問題卻不同。
“幾歲?”始終無法看到小女孩的臉,顧還卿邊回想邊道:“有時大約是五六歲的樣子,有時約摸*歲,後面……不清楚……至於說水……”
她閉上眼睛,努力抓住腦子裡殘留的畫面,用最直觀的語言敘述出來:“……好像是寒冬臘月,有人把那小女孩用力扔到荷塘裡,並用竹篙壓着她,不許她起來,荷塘裡的水冰冷刺骨……那小女孩子凍的直哆嗦,眼耳鼻都有冷水灌入,她快凍死了!想喊救命,可一張嘴,冰冷的水便灌進來……”
她喘了一口氣,接着道:“我看到有人打那個小女孩,並大聲的叱罵她……是用鞭子在抽,鞭子上有刺,小女孩渾身血肉模糊,疼的在地上打滾……”
“……這麼殘忍?”淺淺倒吸了一口涼氣,頗有些感同身受:“誰在打那個小女孩?”
“還有沒有?”冷奕追問。
“……沒有了……”顧還卿眼皮沉重,睏意來襲,低低的咕噥了一句,便再無言語。
聶淺歌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又撫了撫她兩排小扇子般濃密烏黑的長睫毛,心裡軟成了一團水,低聲道:“她睡着了。”
淺淺撫額:“怎麼搞的?又睡着了。”
次日凌晨,顧還卿醒來,發現聶淺歌坐在牀沿,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着她的話本子,就着未熄的燭火在瞧,顯然一夜未眠。她一有動靜,他便察覺,立刻道:“你別誤會,我……”
“你不用解釋。”顧還卿打斷他的話,懶懶地翻了個身,軟軟地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纔在這裡守着我,不會怪你的,只是下次別再這樣了。”
她語氣柔和,長長的青絲鋪了半枕,慵懶嫵媚的樣子像在撒嬌,聶淺歌的墨眸裡浮現一絲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動與笑意,強抑着胸膛裡氾濫的情愫,聲線柔和地問:“那你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有沒有哪裡痛?”
顧還卿搖搖頭,未及說話,腳頭有動靜,淺淺披頭散髮,裹着厚厚地棉被爬起來,揉着眼睛不滿地嘟囔:“你們別枉顧我啊,我在我在啊,當着我的面郎情妾意、恩恩愛愛,真的好嗎……啊!還卿你別嚇我!”
話未說完,她捂着臉驚叫一聲,烏龜一樣的把腦袋又縮回被子裡了。
“容淺淺?!”顧還卿奮不顧身的爬起來,怒不可遏地去拉她身上的被子,火冒三丈地道:“你居然在?!你還知道你在?!我還以爲你這個二貨去火星了!敢情你在這裡!”
聶淺歌在這裡,她以爲又像上次一樣,誰知淺淺也在,可這傢伙既然在,爲什麼又讓淺歌留下?這是要氣死她的節奏麼?
她咬牙切齒,一副要把淺淺生吞活剝的模樣,淺淺在被子裡嚇的瑟瑟發抖,聶淺歌不知要不要攔着,躇躊不定,顧還卿卻對他道:“你先回避,等我教訓完這不知死活的丫頭,再去找你。”
“……好,我等你。”怕被戰火波及,聶淺歌選擇明哲保身,放下話本子絕塵而去。
“二淺,你別走,你不能不講義氣啊!”淺淺伸出腦袋喊救兵,慘兮兮地嚎:“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顧還卿“啪”的一掌拍在她的腦門子上:“你還敢嚷這麼大聲?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昨夜留在這裡是吧?你說你既然在這裡,幹嘛讓他留下?”
淺淺捂着腦門子,欲哭無淚的喊冤:“你上次不是說不能把你單獨留下嗎,所以我這次沒走啊,我多講義氣啊,二淺讓我去隔壁睡我都沒去,誓死和你在一起,怎麼還是我的錯呢?”
“你個糊塗鬼!”顧還卿戳着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的二淺他再小也是個男人,你是女孩子你知不知道?兩個女孩子呼呼大睡,讓一個男人守在一旁,還一守一整夜,你自己想想,你這乾的什麼事?設若這個男人不是二淺,是個*薰心的大壞蛋,有什麼後果你想過沒有?”
“你能不能有點危險意識?”
淺淺躲着她的一指禪爲自己辯護:“可他是二淺啊,不是別的男人,他不會對我們兩個有壞心的。”
“那你是不要名譽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還是你想嫁給他?”
“不嫁。”淺淺頭擺的像撥浪鼓:“二淺克妻,我沒他命硬,克不過他。”
“……”顧還卿連噴三口老血——這是個什麼奇葩?老天你快來收了她!
又對淺淺耳提面命一番,嚴厲警告她下次不許幹這種糊塗事,隨後又去告誡聶淺歌,別和淺淺一樣犯二,要不然她就把淺淺嫁給他。
聶淺歌一聽,急忙表示絕不再犯,求她千萬別把淺淺嫁給他。
“想得美了你。”顧還卿瞥了他一眼:“淺淺多能幹,你半年前還是有名的聶二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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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淺歌鬆了一口氣,關心則亂,昨夜因爲太擔心她,雖然淺淺一再表示會好好守護,有什麼情況便會通知他,可他總放心不下,不親自守着,回去也是懸着一顆心,反而更難受。因此還是決定留下,偏生淺淺也堅持要留下。
他未多想,反正能守着卿卿就好,也未注意到別人。此時想起來才覺不妥,唯恐顧還卿又把他推給淺淺,趕緊岔開話題,提起她昨夜的反常。
顧還卿本來也是來跟他談這件事的,她說:“你這套內功心法有問題,真的是那位治好你的世外高人傳給你的嗎?”
聶淺歌瞳孔一縮,頓了頓,若無其事地道:“怎麼這樣說,是因爲你每次練都會頭痛嗎?是我的錯,以後咱們不練了,不管怎麼樣,你平平安安就好。”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顧還卿斟字酌句,想盡量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練過這套心法嗎,可你卻沒有我那些反應。而我腦子裡看到的那些畫面,肯定不是偶然的,以前我從未想起來過,如今,也許是受了你這套功法的影響……”
“就像是……”她皺起眉頭,用手撫着額頭,形容着那種感覺:“打個比方,你的功法好比……攻城時用來撞擊城門的撞木,每撞一回,我的頭會疼,這毋庸置疑,但是有些東西呢,會被撞鬆,我的腦子裡也許有座城……”
“腦子裡有座城?”聶淺歌突然伸手撫上她的頭,長指在她後腦處輕輕摩挲,清亮逼人的眼眸緊盯住她的眼,慢慢地道:“你是想說,你的記憶有問題,被什麼壓制了,或是封住了,是不是?”
顧還卿拿開他的手,驀然睜大眼睛:“難道那次撞傷了頭,留下了後遺症?不會有血塊壓住了我的腦神經,讓我忘記了一些事吧?”
“什麼?……腦神經?那是什麼?”她的話讓聶淺歌蹙起了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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