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醒過來了嗎?”裘浚風和淺淺聞迅而來,進了營帳便直奔姬十二的牀邊。
姬十二出征,裘浚風當仁不讓要跟隨;至於淺淺,則是爲了逃避即墨白,女扮男裝到兵營。
裘浚風撩起衣袖,替姬十二把脈,他病了,在夜氏皇宮的那一晚便有些不正常,回來之後就臥牀不起,起初高熱不退,後來乾脆昏迷不醒。
這種情況持續了有兩三天,急的列御火等人如熱鍋上的螞蟻,天天催着裘浚風和淺淺想法子。
此刻是深夜,他醒是醒了,人卻不怎麼有精神,依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誰問他話也不答,真是急死個人。
可他生的太好看了,縱是病氣纏身,也難掩他逼人的俊美和高貴清華的氣質,不言不語的模樣漂亮的出奇,誰也不忍心怪他和詬病他半句,只想呵護他,希望他快點好起來。
淺淺極是心疼,化了兩顆藥丸在溫水裡,示意列御火端給他喝,在裘浚風收回手之後,她配合默契地掏出銀針給姬十二扎針。
姬十二被針扎的回過神來,宛若蝶翼的濃黑長睫毛扇了兩扇,旋即才靜靜垂覆下來,在他臉上投下兩排令人心醉到心碎的陰影。
他垂眸盯着自己修長薄削的手,半晌,才抿了抿脣,低低地問:“熊大熊二是不是來了?”
衆人一怔,熊大和熊二是來了,不過他一直昏迷着,又怎麼知道這兩兄弟來了?
姬十二卻頭也不擡,只異常平靜地道:“讓他們來見我。”
營帳外,熊大熊二忐忑極了,兩腿跟彈棉花似的,戰戰兢兢進了營帳,不知道姬十二會不會把沒見着王妃的怨氣撒在他們身上。
咳,這倆傢伙尚不知道顧還卿去闖過滄海宮了,黛宮主未免他二人在姬十二面前露餡,並未讓他們知道實情。
另外,顧還卿去滄海宮時,做了喬裝打扮,滄海宮也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大多數人只以爲她是龍氏後人,而當初爲了保護顧還卿,軒轅黛並未向外宣佈她就是龍氏後裔。
所以,儘管顧還卿闖滄海宮一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但由於滄海宮上上下下對此事守口如瓶,外面那些人挖空心思也打聽不到什麼。
因此,熊氏兄弟知道的有限——這兩人還扼腕,覺得滄海宮發生如此大事,他們這兩個重量級的人物卻不在現場,真真是太可惜了!要換了他們在場,指不定能把闖宮者打的屁滾尿流……
幻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目前,他們需要面對的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外加慾求不滿的大魔頭……不是,是,是少主……
姬十二空腹喝了藥,又漱了口,卻無食慾,他神情懨懨瞥着冷奕端來的一小玉碗白粥和兩小碟小菜,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冷奕很無奈,正好熊氏兄弟進來,姬十二有些沉鬱的目光便從他們臉上掠邊,熊大不爭氣的打了個哆嗦,三月分的天氣,他竟覺得心裡寒氣直冒。
尚未開口,便聽見姬十二用略顯沙啞的嗓音說:“王妃的事情,無關大小,事無鉅細,凡是你們兩個知道的,皆一一稟報於我。”
就知道是這樣!
這兩兄弟心裡腹誹,表面上卻老老實實,服服貼貼,一五一十把姬十二離開後,王妃的一些所做所爲稟報給姬十二。
好在王妃大多時候是在閉關,可說的事情並不多,無非一些日常瑣事,以及她的飲食情況。
當然,也是該說的就說,沒有必要的索性省略,譬如:王妃的眼睛沒有以前黑,沒有以前亮了,性格似乎也有變化,這樣添亂的話就不要說了——出發前,何以春三令五申地叮囑過他們。
姬十二倚在牀頭,默默的聽了一遍,又是半晌一言不發。
熊大熊二以爲完事了,心裡鬆了一口氣,只覺汗溼重衫。可就在此刻,乍然又聽到姬十二不帶什麼情緒地吩咐:“再說一遍。”
“……”熊大熊二。
不要緊,約摸是剛纔少主沒聽仔細,再加上他素來對王妃的事比較感興趣,此刻又思念王妃的緊,想再聽聽也是有的。
於是,這兩兄弟又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並秉持着“不刪不減,不添不加;少說少錯,多說多錯”的原則,儘量照葫蘆畫瓢。
但之後,姬十二卻淡淡地道:“再說一遍。”
熊大熊二一愣,還要重複一遍啊?
姬十二眼尾斜挑,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眼神平靜的叫人膽戰心驚!而列御火則在一旁衝他們歪嘴。
兩兄弟心領神會,便不厭其煩的再把原話稟報一遍。
“繼續。”
“……”繼續什麼?熊大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繼續,就是叫你們再說一遍。”淺淺好心的提心他們。
“……”
這都說了三遍,還繼續?熊氏兄弟欲哭無淚,覺得姬十二病的不輕,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但誰叫他是老大呢!少不得再繼續。
這之後,偌大的營帳裡除了響起熊氏兄弟的稟報聲,便只有姬十二那聲平淡如水的“繼續”……
如此循環了將近快一個半時辰,都快天亮了,兩兄弟終於堅持不住,嘶啞着嗓子,口吐白沫地他撲到姬十二的牀前,淚流滿面地求饒:“少主,您要麼殺了俺們兄弟,要麼別在這麼折磨俺們了,你要怎麼樣,直說嘛,老讓俺們重複……”
他倆嘴巴都說幹了,嗓子直冒火,姬十二卻無動於衷,老是讓他們繼續繼續……再繼續下去,他倆就甭活了。
姬十二垂眸望着他倆,一雙深不可測的墨眸仿若閃着幽幽冷芒,他的臉龐白皙純淨,若無瑕美玉,但卻不是溫玉,而是冷玉,散發着冷峻凌厲的氣息。
營帳裡的人皆面面相覷,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不敢勸——他這樣子明顯不對頭,勸得好則好,勸得不好,他生氣是小,就怕他病情再加重,那更不妙。
只能靜觀其變,看能不能隨機應變。
姬十二久久不說話,神情喜怒難辯,諱莫如深,卻給人一種致命的壓迫感,營帳中的空氣緊繃,恍若正在醞釀着一場極地風暴,讓人幾欲窒息。
熊大憋不住了,橫豎只要姬十二別讓他老把那車軲轆話來回說,怎麼樣都行:“少主,額知道額們讓你失望了,但王妃她向額們保證過,待她內息一恢復,立刻會來找你。”
“是嗎?”姬十二忽然勾起脣,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風朗月,百花綻放,可偏偏他的嗓音卻冷若霜雪,讓人寒透徹骨:“卿卿她在閉關,那誰去闖的滄海宮?”當他跟他們一樣笨嗎?
“……”
“……”
“……”
滄海宮。
軒轅黛讓秋遲暮放了龍弘,但卻派人偷偷綴在他後面。
門派中跟蹤、暗殺及行刺一類的事歸夏末涼掌管,於是夏末涼有些狐疑地問:“宮主,你既然懷疑龍弘,爲何不索性繼續審問他?放他,不是放虎歸山麼?再想抓他只怕沒那麼容易了。”
軒轅黛微微頜首,沉着美眸道:“我知道,但龍浩父子皆是心思慎密,城府頗深之人,我總覺得他們暗地裡計劃着些什麼,而龍弘只是他們扔出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一枚棋子。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們有可能一邊利用龍弘來迷惑我們,一邊卻命人有條不紊的按原計劃行事。”
龍浩老謀深算,可謂老奸巨滑,笑裡藏刀,在大越當了這麼久的侯爺,他居然能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挖掘地道、修建兵營、鍛造兵器,並招兵買馬訓練自己的軍隊,不僅深藏不露的功夫了得,他的能力和心智也非一般人能及。
而龍弘則喜怒不言於表,心思深沉,年紀輕輕便配合他父親演戲,卻一直未露馬腳,可見其欺上瞞下,見機行事的功夫非同一般。
“再則,龍弘是自願被抓,而我們問他什麼,他知無不答,沒有一點不情願及怨懟的情緒。”
軒轅黛纖指撫眉,清冷飄渺的嗓音依舊是那麼的優雅空靈:“再繼續審下去,我們也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若殺了他和囚禁他,我們又師出無名,更何況他也是龍氏的後人,祖師爺並不希望我們滄海宮與龍氏後人爲敵。”她蹙着眉:“與其困着他讓我們束手束腳,不如放了他,看看他們父子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難怪龍弘那麼配合,一點都不反抗的就被暮暮抓回來了,原來他們私底下另有計劃啊。”夏末涼嘀咕。
“況且,我們當前另有事情要做,監視龍弘只是其中之一。”
夏末涼點頭:“嗯,我們要想方設法調查迦葉島的花氏一族,看事情是不是如龍弘所述的那般。”
據龍弘所言,他爹因爲是男子,並不受夜氏皇族的重視,在花家多方的交涉與營救下,他極小便到了花家。
花家待他不薄,請名師教授他學文習武,他在花家長大,也曾打聽及聽說過不少花家之事,包括一些花家不爲外人道也的秘事。
譬如:花家的男子中,隔幾代中便會有一個天閹,這天閹有時還會是非男非女的陰陽人。
除此之外,花家人還有一種怪病,好好的孩子長着長着,身上就會出現一些獸類的特徵,比如:頭上長出小肉角;身上長出魚鱗和蛇皮;臉上長毛和生出顏色各異的斑紋;更有甚者,會長尾巴!
當然,此怪病和天閹一樣,並不常見,只隔三差五代的出現一兩個異類。
儘管如此,也夠讓花家人鬱悶的了——誰都怕自己或自己生的孩子是那個天閹,或是有獸類特徵者。
也沒有找到緣由,且治不好,花家人爲此傷透了腦筋,唯有族中的巫師道這是“返祖現象”,叫族人稍安毋燥。
據那巫師所言,花家有位能力超強的先祖就是天閹,且這位先祖成年之後,身上長出了獸類的特徵,變得非人非獸,不過他的能力變的更強了!壽命也特別長,活了大概快兩百歲。
正是因爲這位先祖,花家才越變越繁榮昌盛,後來甚至超越了盛極一時的龍家,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財閥大家族,一直雄居迦葉島,無人敢進犯半分。
在花氏一族,巫師的地位是極崇高極受人擁磊的,巫師所說之言,無人敢置疑,也無人敢置喙。
巫師這麼一說,花氏族人至此纔沒有懊惱下去,而是重新開始正視天閹的孩子與長有獸類特徵的孩子,覺得他們或許跟那位非人非獸的天閹先祖一樣,是能力卓越而超強的人。
當時,軒轅黛和秋遲暮聽了龍弘的話,腦海裡立刻想到了花亞男——這位花家巫師所說的一切,與他們祖師爺口中的那個花亞男的情況簡直太符合了!
但有一點很奇怪,花氏一族的巫師道那位先祖活了很久,可軒轅煜的遺言,明明白白的告訴後人,他親手殺了花亞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非花家還有另外一位和花亞男情況相似的先祖?
然而龍弘在思索了許久之後,道出巫師所說之人的名諱正是花亞男。
這不僅沒讓事情真相大白,反而更復雜了——即是花亞男,那他怎麼可能活了一兩百歲?難道他未被祖師爺殺死嗎?
軒轅黛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花氏一族的巫師撒的善意的謊言?其目的是爲了穩定族人,讓他們不必爲那些身體有缺陷的孩子煩惱,也不要歧視他們?
可龍弘的話又再次讓他們打起精神。
龍弘當時說:“那位巫師爲了消除族人的懷疑,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話,他甚至拿出了花亞男遺留下手札。巫師道,花亞男把自己的一些生平寫在手札上,包括他是通過何種方式變強,又是如何長壽的,等等,一些較爲私密的事,他都記錄下來,死時,把手札交給當時族中的巫師保管。”
“而幫花亞男保管手札的的巫師,覺得花亞男的手札極爲珍貴,便一代代傳了下來,直至落到了這位巫師手中。”
如此說來,花亞男真沒死?!
可祖師爺爲什麼不知道?軒轅黛們聽疑竇叢生,不停的揣摩來揣摩去。
完全沒道理啊!花亞男害死了龍女,祖師爺對他恨之入骨!如若他還活着,祖師爺只怕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豈會容他逍遙法外,自由自在的活着?
幾個人苦苦思索了一番,覺得唯一解釋是,花亞男裝死!他假裝被軒轅煜殺死,實際上卻隱姓埋名躲了起來,之後卻在暗中關注滄海宮的一切,關注軒轅煜的一切!
他銷聲匿跡多年,或者是去修習長生之術,及至軒轅煜離世,他才重新恢復原有的身份,再次出現在世人的視野中。
那時候,他的能力已經變得很強了,根本無懼龍氏,而且龍氏可能根本搞不清龍女的死因,只有軒轅煜一個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而軒轅煜顧忌着龍女的清譽,未必願意對龍氏告知實情。
故而龍氏和花家的關係依舊很好,花家因爲花亞男的迴歸,從此風生水起,風頭超過了龍氏,龍氏則因爲龍女的辭世而開始走下坡路。
所以軒轅煜到死都不知道花亞男還活着,只以爲自己替龍女報了仇,殺了他。
這樣一想,倒合情合理。
幾個人正覺得豁然開朗,龍弘又道:“且那位巫師說花亞男之所以留下手札,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會重生,同時他也祈求巫師讓他重生。不過,他唯恐自己重生後忘了前世的一切,所以才把手札交給巫師保管,以便自己重生後,能快速的憶起他的前世。”
荒謬!軒轅黛等人覺得花亞男簡直是癡心妄想,人死如燈滅,死都死了,還怎麼能重生?
然而龍弘的話並未完,他繼而道:“花家上兩代的家主名叫花非花,此人能力卓著,天資過人,卻是位天閹,外界只知道他很早便死了,實則不然,花非花根本沒死!他只是躲起來,避世而居,按照巫師給他提供的花亞男手札中的方子,去治天閹和修練長生之術了。”
軒轅黛等人豎起耳朵傾聽,直覺龍弘說到了重點。
“且花非花之所以死遁,不完全是爲了治自己的天閹,他的身上不知爲何發生了變化,長出了黧黑而粗糙的皮膚,而他的臉更恐怖!長出了一些奇形怪狀的斑紋,看起來亦獅亦虎亦豹,反正十分的嚇人,見者紛紛逃之。”
軒轅黛等人眼中露出愕然之色。
“這讓花非花很沮喪,只能靠着易容過活,可惜他的臉上有毛,戴不戴面具都容易癢,經常要撓。”龍弘說的時候,似覺得好笑,也笑了一下。
他容顏俊美,身材高大,氣質優雅而沉穩,嗓音醇厚而低沉,撇開他的爲人不談,其實他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族中巫師覺得他樣樣與那位先祖花亞男相似,由此判斷他是花亞男的重生,於是把花亞男的手札交給了他。隨後,一切的事情都由此開始!”
龍弘眼中露出輕譏:“花非花看了花亞男的手札,簡直如獲至寶,又如同新生,他深深覺得花亞男就是自己的前世,他是花亞男的重生!這個想法逐漸在他腦子裡紮根,再也沒有辦法剝除了。”
“而花亞男的手札中,講到了龍女的重生,花亞男此人是非常喜愛龍女的,愛到了如癡如狂,走火入魔的地步!他之所以想要重生,正是爲了去尋找重生的龍女。”
“於是,花非花愛上了龍女,他似癲非癲,處處以花亞男自居,如入了魔一般去尋覓龍女的重生。”龍弘嘆了一口氣:“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所有的事情都是花非花搞出來的。”
龍弘言他只知道這些,別的他也在調查中,並不是很清楚,等他知道了,他再告訴黛宮主不遲。
軒轅黛沒有再追問,只命人放了他,此時和夏末涼談起去調查花家的事,正要商量安排哪些人去,卻聽見外面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稟報聲:“宮主宮主,不好了,琉璃公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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