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陶麗娘怎麼絞盡腦汁的要藉着其妹來軒轅王府,好歹她還有個完美的藉口,但樊儀琳就不如她運氣好了。
——樊儀琳,不管她是酉年酉月生,還是酉日酉時生,或者她毛遂自薦要替顧還卿分憂,顧還卿都一律婉言謝絕。
開玩笑,她長着一臉“引狼入室”的蠢相?
樊儀琳愁的不行,顧還卿拒絕她幫忙,她無法知道顧還卿想做什麼,更不能搞破壞,扯顧還卿的後腿,且不能堂而皇之的出入軒轅王府,時不時的跟姬十二來場假裝意外相見的“美妙邂逅”。
如此,她便少了一個見到姬十二的合理渠道。
只能通過別的方式製造與姬十二的“偶遇”。
奈何她是閨閣少女,沒有父兄的陪同;沒有比較特殊的事情,是無法在外界自由走動的,又上哪裡去碰見姬十二?
但見不到姬十二,她如何向姬十二展現她的美好?如何讓姬十二明瞭,當初那個青澀稚嫩的少女,如今已長成了一個容顏傾世的女子?
樊儀琳攬鏡自照,顧影自憐,鏡中的少女,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一雙靈動水眸波光流轉,我見猶憐,她睇向一旁的敞口細梅瓶,梅瓶中原本嬌豔欲滴的鮮花有她這珠玉在側,頓顯黯然失色。
“五小姐,你真美。”左邊的青衣丫鬟一臉笑意的把一支金步搖插到樊儀琳烏黑的發間,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她鬢間灼爍生輝,美不勝收。
右邊的丫鬟拿着牛角梳細細的梳理着小姐披散在身後油光水滑的長長青絲,見她愁眉不展,這丫鬟便語聲嬌俏地道:“如小姐這般傾國傾城的容貌,還有什麼可憂愁的?小姐理當笑口常開纔是。”
“唉……”樊儀琳低頭悠悠嘆息,臉上流露出楚楚動人的憂傷:“生得再好看有何用?他又看不見,何況這世間的美人多着呢,也不差我一個。”
兩個俏麗的丫鬟在樊儀琳身後對視一眼,左邊那丫鬟依舊笑道:“小姐何必妄自菲薄?都說小姐的容貌比當初的賢妃娘娘還勝上幾分,只怕這往後的造化比賢妃娘娘還大咧!只是暫時的不如意,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小姐當打起精神纔是。”
樊儀琳擡頭,看了那丫鬟一眼,幽幽地道:“你倒是會寬解我,然你有這寬解我的功夫,倒不替你小姐我想想法子,把這眼前的‘不如意’變成‘如意’。”
本只是無心之語,也沒指望這兩個丫頭能想出什麼高妙的法子,沒料到右邊的丫鬟突然一捏梳子,語帶驚喜地道:“小姐,這馬上就進入五月,軒轅王的生辰不正在五月嗎,到時皇宮怕不是要大擺宴席,替王爺慶生,小姐何不讓賢妃娘娘想想法子,讓小姐到時能好好表現一番,或歌或舞,琴棋書畫,橫豎咱們小姐都擅長,依着咱們小姐這樣的天香國色,加上十二分的才情,哪怕是鐵石心腸的男子也要動心吧。”
“再不濟,可以讓娘娘安排。”那丫鬟附在樊儀琳耳邊,嬌聲低笑:“宮中,還怕沒有地方偶——遇麼?”
樊儀琳雙眼驟然一亮,似看到了希望。
左邊的丫鬟也小聲說:“小姐,只要有心,什麼做不成啊。”
對,有志者事竟成,樊儀琳咬住了花瓣一樣的朱脣。
顧還卿問姬十二,生辰想要什麼禮物,姬十二卻心不在焉地道:“我研究了一下《摩耶功》,有不少心得,說不定能助你涅槃,我們來練吧。”
顧還卿早把這門功忘光光了,連《娑羅雙生》都忘了,平日練功,也只是依着本能行事。還是這次回來,軒轅黛看着她的腿,極是心疼,便把前因後果告訴了她。
軒轅黛的意思,是想把實情告訴姬十二,好讓姬十二知曉,顧還卿之所以變成這樣,全是爲了救他,不過她還是尊重顧還卿的意思,沒有自做主張。
顧還卿這才知道自己練的是《娑羅雙生》,而《摩耶功》是滄海宮的禁功,功法似乎有些邪門,極少有人練成,她鋌而走險,想用《摩耶功》洗髓伐骨,達到《娑羅雙生》涅槃的目的。
若涅槃成功,她的腿會恢復如常還在其次,主要是能對她全身的經脈進行一次全面的清理,排除身體和頭腦中所有內部雜質廢物,無論身、心都可以滌除塵垢,脫胎換骨。
就好比唐僧師徒過凌雲渡,乘無底船,終達彼岸,得以脫胎換骨終成正果一般——她的體質到時會更好,全身的契合度更加強。
若不涅槃,她腿上的情況則會延續,甚至禍及全身——這是軒轅黛告訴她的,並言明這並非危言聳聽。
且這也正是她當初離開姬十二的原因。
只是,無論是她還是軒轅黛,都非常疑惑——這都過去一年多了,她的腿並沒有變壞的傾向,雖然仍舊乾癟蠟黃,皺皮累累,卻並未向上蔓延和惡化。
軒轅黛大感奇異,轉而想到滄海宮禁地的那具黃銅棺槨,想到了龍女的龍之靈,心下略有些瞭然,思忖着顧還卿誤打誤撞,只怕是得到了龍女的龍之靈,故而,她身體的衰竭症狀得到了緩解,避免了變成白髮老嫗的蒼老狀態。
這無疑是可喜的,不用再提心吊膽、忐忑不安的擔心顧還卿會變老,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培育出屬於顧還卿的龍之靈,讓其恢復記憶。
當然,有了龍之靈,不光顧還卿可以恢復記憶,姬十二需要七星海棠來解的寒毒也可以解了,而顧還卿身上的連環追命散也會碰到剋星,且她的腿也能得到治療。
一舉數得,這龍之靈簡直太重要了有木有!
所以軒轅黛幾乎把全副心神都放在龍之靈的培育上面,比顧還卿本人還要重視。她也聽從顧還卿的,沒有將實情告訴姬十二。
——顧還卿覺得,既然以前的那個自己不打算告訴他,怕姬十二難過,那她還是不要告訴他實情,以免他更加難過。
因此到現在,姬十二都還蒙在鼓中,並不知道顧還卿的腿是因爲他才變的如此,只以爲顧還卿是因爲《娑羅雙生》未涅槃,才遭了這麼大的罪。
於是他一心一意想旁顧還卿涅槃,一有閒暇便鑽研《摩耶功》,都快走火入魔了。
顧還卿怕他這樣下去有個好歹,便道:“有了龍之靈,我的腿一樣會好,涅槃不涅槃,應該沒那麼重要吧。”
“那怎麼行?”姬十二拉她過來,圈在懷中,說出自己憂慮:“龍之靈雖是天下至寶,能治好你的腿,對你的身體也大有裨益,但《娑羅雙生》卻是*教的邪功,我之前使人去查過,練過此功者,一不融掉練《娑羅涅槃》者的功力;二不與人雙修,或採陽補陰或採陰補陽;三不涅槃,早晚會是個極大的隱患。”
“我不能明知有這個隱患還視而不見。”他垂眸,揉弄着顧還卿素白的手,又放到手中輕輕啃噬:“你之前的那個闕奶孃,她練過《娑羅雙生》,因爲種種原因不能涅槃,完全是靠融功和採陽補陰才硬撐着,不然早出事了。”
“我可不希望你出事。”他笑睨着顧還卿:“不涅槃,你只能採我或融我的功,你願意嗎?”
顧還卿咳了咳,靠在他胸膛,一本正經地望天:“我可以試着采采別人,或者找人雙修。”
“好你個顧還卿,你還藏着這種險惡的心思呢!”
這下捅了馬蜂窩,姬十二翻身壓過她,伸手在她胳肢窩一陣猛撓,挑着如畫的眉,氣勢洶洶地道:“快收回剛纔的話,否則看我怎麼治你。”
顧還卿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直喊救命。
“要雙修可以,你只能跟我雙修,要採也只能採我。”姬十二蠻不講理的逼她答應:“再不許把主意打到別人身上。”
“哎喲,我的祖宗。”顧還卿真是怕了他:“不過一句玩笑話而已,我哪裡知道怎麼雙修怎麼採人啊?何況那是要人命的事,我瘋了才這麼做。”
這倒是句實話,雖然道教房中術與佛教密宗都有雙修,但姬十二一向不關注這些,顧還卿所知也不多,說到採陽補陰,顧還卿更是不會。
姬十二這才放過她,不過他心裡仍是不舒服,摁着顧還卿不許她起來,哼哼唧唧地道:“我看我還是吃點虧,先把你採了吧,省得你整天惦記去採別人。”
“噗!不要臉。”顧還卿笑翻,覺得這廝爲了上牀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還吃點虧,說的多不甘不願似的。
“起來。”顧還卿推他:“你好重。”
“哪重,那時你怎麼不嫌我重?還抱着我喊……”
“住嘴,不是說幫我琢磨涅槃的事嗎!”顧還卿趕緊捂住他的嘴,省得他又說出什麼少兒不宜的話。
她的臉有些紅,姬十二愉悅地吃吃低笑,一會兒又覺得有些遺憾,便按着她親了好一會兒,目光灼熱地噙着她的脣,小聲地說:“你彆着急啊,你放心的涅槃,知道你急着跟我雙修,我回頭就去研究雙修和採陽補陰,等我琢磨透徹了,我們便來雙修……”
“去死!”顧還卿捏着他的雙耳,一陣“窮搖”,咬牙切齒地道:“姬十二,再不正經,你就去睡書房。”
這才消停了。
估計“睡書房”的威力震攝力不小,姬十二不敢壓在她身上胡作非爲,抱了軟軟的她起來,說出自己的心得:“佛經裡說,不離諸法而得涅槃,所謂涅槃,大抵跟鳳凰脫不了干係。”
傳說中,鳳凰是人世間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揹負着積累了人世間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於熊熊烈火中,燃爲灰燼,再從灰燼中獲得新生。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顧還卿的思緒一時有些凝住了,腦子裡似有什麼在漸漸形成。
姬十二道:“鳳凰在大限到來之時集梧桐枝於*,在烈火中新生,其羽更豐,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所謂的涅槃重生,寓意不畏痛苦、義無返顧、不斷追求、提升自我的執着精神。
顧還卿卻慢慢地接口:“物我兩忘,一切爲空。”
姬十二黝黯的黑眸深處泛起一陣奇異的光彩,抱緊了她在胸口,漂亮的脣微微翹起:“對,物我兩忘,一切爲空,你忘了《娑羅雙生》,是天意也好,是巧合也好,卻是正好!我們從頭練,不練《娑羅雙生》,練《娑羅涅槃》。”
他激動地道:“我們都只想着涅槃,卻忘了這麼大的一個提示就放在這裡,《娑羅涅槃》,可不就是助《娑羅雙生》涅槃的麼!”
《娑羅涅槃》,練者會走火入魔,除了合功,別無他法,早晚死路一條,其最大的貢獻,就是爲《娑羅雙生》服務。
它的練法和《娑羅雙生》大同小異,而《娑羅雙生》,一枯一榮,有一個興旺,必有一個枯竭。
誰都以爲《娑羅雙生》要融掉《娑羅涅槃》者的功,它比《娑羅涅槃》更厲害!甚至囊括了《娑羅涅槃》——練《娑羅雙生》者根本不屑《娑羅涅槃》。卻沒人想到,練完《娑羅雙生》,要完完全全忘掉此功,再來練《娑羅涅槃》,則可涅槃。
困擾了衆人許久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豁然開朗,撥開迷霧見明月。
良久,顧還卿從齒縫裡蹦出幾個字:“這*教的創始人丫的就是個神經病。”
“對,可不就是個神經病嗎。”姬十二抱着顧還卿大笑起來,倒在牀上,旋即覆身而上,笑眯眯地望着顧還卿:“現在,我要開始研究雙修和採人大業,你必須配合我,不得反抗,當然,反抗也是無效的。”
“……”顧還卿。
夜色旖旎,春色無邊,莫不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