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旻寺上香(二)

黛玉往外一看,比之京都街市之繁華,人煙之埠盛又有不同,當年年幼匆匆離家,喪母別父之期,心情低落,哪裡有心情流連街頭美景,現在看來,當有一番別樣滋味。

但比之現代又有不同,現代的高樓大廈,車流人行,紅燈綠燈,皆匆匆忙忙,哪有此等悠閒之態。

黛玉心中感嘆一番,她畢竟不是幼兒,玩賞一番,便失了興趣,倒是林甫吵着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倒使喚得在轎邊伺候的小廝跑動勤。

又行了一段路,遠遠便見一段波瀾壯闊的湖面,湖邊嘉木蔥籠,亭臺樓閣隱於山光嵐影之中,一座九層之塔高聳入雲立於其間。

進入高?f寺,黛玉觀其建築活潑輕靈,構成曲折幽深的空間,幽雅而又含蓄。

賈敏攜了黛玉,林甫進入大殿,虔心跪拜了一番。黛玉見面前釋迦牟尼佛,手持蓮花,佛像身後爲約莫幾十座佛像,旁站佛像二人,三尊像皆泥塑裝金,金光燦爛。

又隨賈敏觀賞了東西兩廂的18羅漢,只見這些羅漢皆用彩塑,造型生動,極富個性,似佛非佛,似僧非僧,有文有武,有老有少。

半日,林甫便喊腿疼,黛玉也有些累了,便有陪同僧人將三人引致可休憩的廂房,少頃又有一沙彌送了茶點。

婆子們將家中帶來的茶點擺了上來,姜奶孃抱着林甫幫他揉腿,七巧輕輕的爲黛玉捶着腿,賈敏方坐下道:“家中帶來的先收起來吧!高?f寺中的茶點自有他的特色,可以嚐嚐。”

黛玉端起茶輕輕的抿了一口,清香撲鼻,入口澀中帶甘,自有一番別樣風味。又見茶底除了青綠的茶葉還漂浮着幾朵認不出名字的花,便看向賈敏。

賈敏輕輕一笑,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這卻是高?f寺主持方丈親手製的花茶,別個是難得喝到的,聽說還有美容潤肺的功效。”又指着茶几上的點心道:“外頭那些東西不甚乾淨,所以不想你姐弟多吃。這些都是高?f寺的自制特產小吃,乾淨着,玉兒,甫兒可以嚐嚐。這是梅花酥餅,甜藕餅,荷葉卷,醃桃子,糖蓮子,看着尋常,比之家裡的又有不同。”

黛玉見那海棠式填漆茶盤裡,放着五小碟點心,擺成花朵狀,碟中點心也擺放別緻,白瓷小碟映着各色點心,越發顯得清爽可口。

七巧用帕子託了一塊梅花酥餅送到黛玉面前,黛玉見那餅上點着紅梅朵朵,接過嚐了一口,酥軟香脆,還帶着一股子梅花清香。

林甫見黛玉吃得香甜,也吵着要吃。姜奶孃見賈敏點頭,便給林甫圍了汗巾子,用帕子託着餵給林甫吃。

少傾,便有僧人來請賈敏,賈敏便吩咐黛玉帶着林甫好好呆着,又吩咐丫鬟婆子們用心伺候着,便隨那僧人去了。

吃完茶點,黛玉無趣的坐在椅子上,林甫坐在她的身邊扯着她的衣角吵着要聽故事,黛玉想了想道:“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剛一路看來,這高?f寺風景不錯。”

林甫是姐姐說什麼便是什麼,伺候的婆子們便不同意了,道:“夫人說了,要姑娘和小公子留在這裡等她,不可亂走。”

黛玉瞪了她一眼,“我又沒去別的地方,就是在這寺中走走,很快就回來,便是孃親回來,也可以很快尋到我們。”說完便帶着林甫往外走。

衆人面面相覷,都不敢攔,只得留了幾人在廂房中等着賈敏,其他人皆跟着黛玉和林甫。

黛玉無法,雖然說寺廟中無甚危險,但是她與林甫畢竟是小孩子,有大人跟着總是好的,便徑自攜了林甫走在前面。

一路行來,老禪堂、唸佛堂、藏經樓、西樓、水閣涼亭、寮房等各抱地勢,高低錯落,自得天趣。梵音鼓聲不絕於耳,香火繚繞,檀香盈鼻。

黛玉突然覺得靈臺一片空靈,往日浮躁的心沉靜下來,一行人靜默無語,緩緩徐行在寺廟之中。

及至院後一口枯井邊,一白鬚老僧人在哪裡掃地,見黛玉等人過來,便停了手,道了一聲佛號,道:“小施主與佛有緣。”

聽得這話,衆人皆驚,早有老婆子喝道:“大師不可胡言亂語,我家小姐金枝玉葉,怎可有佛有緣?”

白鬚老僧道:“萬發緣生,皆系緣分。”

黛玉驚駭的瞪着白鬚老僧,在她看見他的那一刻,她手腕上早已隱起的檀香佛珠串子竟然發起熱來,到現在依然有燙手之勢。

黛玉內心驚濤駭浪,面上則平靜的福了一禮,問道:“大師……”這話一出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她又該問什麼?問前世?問今生?問人?問事,一時心頭紛雜,不知從何說起。

白鬚老僧一笑,“凡事皆有定數,小施主你既來之,則安之,既有之,則珍之。佛度有緣人,前世債,今生還。”

黛玉明白了又糊塗了,嘴脣微動,“大師,你的意思是?”

老僧人又道:“每個人所見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緣。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

黛玉越發迷茫,她的重生皆是天意嗎?那天意讓她究竟如何?

“大師,我想問一下,我爸爸媽媽和他怎麼樣了?”

老僧人搖頭嘆道:“癡兒,癡兒。”然後低下頭繼續掃地一面掃一面低聲念道:“世事無相,相由心生,可見之物,實爲非物,可感之事,實爲非事。物事皆空,實爲心瘴,俗人之心,處處皆獄,惟有化世,堪爲無我。我即爲世,世即爲我。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大師,大師……”黛玉拉着老僧的衣袖喊道。

立於一旁的衆人見自己小姐與老僧人一問一答,卻又聽得丈二和尚莫不着腦,見老僧再不理會黛玉,黛玉只拉着他不放,衆人連忙將黛玉拉住,抱在懷中,安撫道:“姑娘,那和尚唸經呢!我們不要理他,夫人怕是要回來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衆人連忙擁着黛玉與林甫往回走,人羣中有人道:“這和尚莫不是成精了?幾句話勾得姑娘都魔怔了。”

又一人喝道:“不要亂講,這等名寺古剎皆有高僧坐鎮,哪裡來的妖僧,給人聽見,怕不撕了你的嘴。”

衆人聽聞二人交談,腳步越發快了。

彼時,賈敏已回到廂房,正要使人去尋黛玉二人,見衆人匆忙而歸,心中暗奇,便叫了一老實可靠的婆子問話,得知因由,見黛玉兀自暗自神傷,心中暗暗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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