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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楊夫人那日得了賈敏含糊的答覆,怏怏回了楊府,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給楊淳和打氣,“林夫人只是覺得林姑娘太小,捨不得,又沒有跟林大人商量,才猶豫不決,我當時見她面上頗爲意動,可見還是有希望的。”
這樣又過了好幾日,見這日端午,便打發了心腹婆子親自去送端午糉子等節禮,順便探探賈敏的口風。
卻說那婆子見了賈敏,先送了禮,又客套了幾句,說了幾句閒話,纔將楊夫人的話暗暗提了。
賈敏聽了暗自思忖,她後來也跟林如海提過,林如海的意思是,先緩緩,黛玉還小,他如今也是暫時被皇上調入辦一些差事,待事情一了,仍舊還要回去揚州給皇上守着鹽務,便是再要入京也是幾年以後。
黛玉若嫁在京城,而他們卻不在京城,又有誰給黛玉撐腰?便是林甫將來得官,是在京還是外放,且不論,比起他們畢竟底氣不足,且用這幾年看看這兩人的人品,有沒有能力跟資格娶了他的女兒。若他們有心,再等幾年又何妨?若果不行,也是無緣。
再者,這世間又不是隻得他兩人,他需好好尋訪一下。他林如海的女兒才貌雙全,又豈是一般人可以般配的?
於是此事算是作了定論,賈敏本待早些打發人給楊夫人一個信,但是又因着某些原因猶豫着。如今見楊夫人又派了人來問,便道:“待明兒我去拜訪你家夫人。”
那婆子應了,又說了幾句話,賈敏將回禮備了一份,又賞了她一些金銀錁子荷包之類的。
纔打發她回去。
黛玉早在那日便將此事放在心中,聞得楊府人上門,又聽賈敏使人來告訴她,明兒去楊府拜訪。讓她準備好衣裳行頭。不由暗自驚心,不會爹孃同意了這門親事吧?
按她的推測,目前是不可能的,所以她這些日子倒不曾擔憂。如今見賈敏鄭重其事的要去拜訪,頓時有些慌了。
趕忙去了賈敏房裡,見了賈敏,因問道:“孃親。我聽聞楊家打發人來送節禮,楊伯母宛如他們還好吧?”
賈敏見女兒這麼問,頓時眼睛閃了一下,心道:“玉兒如此關心楊家之事,莫不是看上了那楊家大公子?”一時,賈敏一面爲黛玉選了楊淳和欣喜,一面又爲不選寶玉惋惜。她瞅着楊淳和不錯。但是聽聞他有通房,等女兒過門,她們再懷個一男半女的,豈不是要擡了她們做姨娘?想到這,對楊淳和頓時生出不快來,又想起賈寶玉,如今房裡還是空空的,又覺寶玉好。再一想,黛玉嫁過去,不僅僅是做人妻子。還要做人媳婦,做人妯娌,楊家上下都對黛玉滿意,而賈家除了母親,連寶玉都是待定,再者母親還能護玉兒幾年?這樣一算,楊家又好一些。
黛玉並不知這麼一會,賈敏腹內已轉了好幾個念頭。併爲此正糾結,見賈敏不說話,只是低頭沉思,便叫了幾聲。
賈敏回過神來。頓覺失笑,這事還早,且聽老爺的,先看着罷,女兒還小呢!
便回道:“你明兒去了不就知道了。”又往外瞧瞧,“時辰不早了,吩咐廚房去準備晚飯。”
立時屋裡有兩人答應着去了。
吃過晚飯,賈敏便攜了黛玉去了她的無竹居。
親自給黛玉選了衣裳跟首飾,賈敏又囑咐了黛玉幾句,才離開。
黛玉望着她的背影,暗中嘆氣,“孃親還是什麼都沒跟她說,她自己也不好開口提,這樣下去,豈不是爹孃將人定了她才知道?這怎麼行?爲今之計還是多注意孃親所見的人以及所說的話了。”
次日,黛玉收拾好,去了上房。見賈敏坐椅子上,只見她着了一件杏黃底繡團花卉紋樣石青底暗紋鑲領對襟杭綢寬袖褙子,下面繫着一條白色百褶裙。一套珍珠頭面,更覺清雅。
賈敏見黛玉來了,便起身吩咐出發,攜了黛玉坐車去了楊府。
楊夫人帶了楊宛如親自迎出了儀門,將兩人接入上房。
剛坐定,便有外面的丫鬟道:“大公子來了。”黛玉聞言連忙由楊宛如帶了避入裡頭屋裡。
只聽得外面楊淳和的聲音響起,先是問安,就坐,上茶。
吃了茶,楊淳和便退了出去,只是臨走前有些失望的回頭看了一眼裡屋的簾子,見並無動靜,只得依依不捨的離去。
待楊淳和走後,楊宛如便拉了黛玉去了她的房裡,留下賈敏跟楊夫人說話。
“先給姐姐賠個不是,那日姐姐提了之後,我也跟我家老爺說了。他說玉兒還小,捨不得,先留幾年。至於定親的事,也緩幾年再說。”賈敏歉疚的跟楊夫人道。
楊夫人聞言頓覺失望,只是連林大人都這樣說了,那先定親的事便是不成了。而且憑她對賈敏的瞭解便知,她並不是婉拒跟楊家結親,而且確實這樣想的。又或者有另外的人家,想多挑一會,想着自己優秀的兒子也成爲其中被挑的一員,頓覺心中不舒坦。按她的想法,她的兒子不知道多少大家閨秀追着嫁呢!
只是賈敏如此誠懇的上門道歉,說明原因,足見誠心,她也不好太過怪罪,只得另說了話題,心中暗自盤算,京中有哪些小姐們適齡堪配自己兒子的,因着她在京時辰不長,圈子還未曾打開,少不得要找官媒來問問,再來謀劃。
且說黛玉隨了楊宛如去了她的房間,因不是第一次來,便熟練的尋了地方坐下。
楊宛如自叫丫鬟上茶果,兩人坐定。楊宛如便問了黛玉這些日子在做什麼,在外祖母家可好玩?有些什麼事。什麼人?又聽聞這賈府極爲奢華,又是怎麼個奢華法。
黛玉一一作了答,楊宛如又自顧的將她這幾日的事情說了,說是楊夫人帶她出去拜訪,新認識了幾個朋友,只是卻比不得黛玉親近,又囑咐黛玉不可待人親近超過她。末了又提起那日出去玩買的小玩意,語氣懊惱。“我便是不該請她們來我房間玩的,看見我擺的那些小玩意,一個個都愛得不行,非要要了去。我現在都沒剩下幾個了,剩下的我趕緊都收了起來,再擺下去,怕是連個影子都瞧不見了。”
黛玉笑道:“這值得什麼。你要的話,便讓楊大哥去市集上給你拉一車回來。”
楊宛如嗔道:“哪裡如此簡單,那可我們兩個第一次上街,親自挑選的東西,都是自個心裡喜歡的,哪裡能於我大哥亂撿的那些東西瞎比。”
黛玉笑道:“你說楊大哥買的東西是亂撿的,讓他聽見了下次可不帶給你了。”
“怕甚麼。他若不帶,我便告訴母親,他便不敢不帶了。”楊宛如得意的道,又說起林甫,“你不是也有弟弟給你帶嘛!上次那個木雕娃娃,你還有沒?我看你不是很喜歡,讓與我吧!”
“好不要臉,我哪裡又不喜歡了?分明只剩下兩個,我倆一人一個,這會子想跟我討。也不編個好理由。”
“好妹妹,是我太喜歡了,我見那娃娃眉眼生動,最巧的是眉目一個像你,一個像我,我們才花錢買了下來。這次我那個不知被誰拿去了,要不回來了。好妹妹,你將你那個讓與我吧!我一定好好收着。決不讓人拿去,也一定好好對待它,天天給它擦拭清理。”說着如一股牛皮糖一般擰在黛玉身上,扭來扭去。
黛玉失笑。連聲道:“好了,好了,你喜歡便給你罷,等我回去便使人給你送來。”
楊宛如這才停下來,將自己摘了下來,仍舊挨着黛玉坐了。
說起上次上街之事仍舊是意猶未盡,“他們男子天天都可以逛街,我們做女子的,卻只得天天呆在這牢籠裡,每日裡對着的不是書本便是針線,便是再好看的風景,日日裡對着,也不耐煩了。”
黛玉也不理她,知她下面還有話,果然楊宛如眼珠轉了轉道:“要不,我們再出去一次吧?”
黛玉聞言心中一動,她一直沒有機會出去,更別說訪那個跟老公長得像的男子了。只是面上不顯,笑道:“楊大哥還肯帶你出去?”
楊宛如見黛玉並沒有立時拒絕,頓時眼睛一亮,樂道:“我要是求,我大哥定然是不依了。但是若你去,我大哥肯定是立馬就答應了。”
黛玉聞言想起楊夫人爲楊淳和向她求親之事,頓時猶豫了,她是不想再跟楊淳和有牽扯了。從那一次接觸以及楊宛如的口中可以看出,楊淳和爲人真的不錯,但是對她來說,卻是敬謝不敏。
見一次楊淳和他便起了心事提親,再見下去那還得了。黛玉連忙熄了再次由楊淳和帶她們出去玩的這個心思,便是不能由這個途徑出去找,她總會找得到法子去尋找的。想罷,便道:“我是不去的。”見楊宛如嘴脣微動,連忙道:“你也別來求我,上次隨你出去已經是我的極限,這次再不出去的。若是讓我孃親知道,她還不得擔心死。便是你孃親知道了,怕也要禁你的足。”
楊宛如見黛玉一口拒絕,頓時泄了氣,但很快又高興起來,拿出自己新作的詩給黛玉看。
指着其中一首道:“這是那日我們出去逛街後所寫的。”
黛玉瞧着還不錯,不免誇了幾句,倒將個楊宛如更加得意。
黛玉一面跟楊宛如說話,一面尋思給怎麼出去找人,原先她是打算通過楊淳和帶她們出去玩,她則暗暗尋找,如今看是行不通了。
一時在心中轉了幾道心思,將主意打到了林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