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宋家的司機到打電話讓她出去。
江好好拖着小箱子,小花伏在箱子上面懶洋洋的,一出旅館,竟看見宋奶奶站在車前正擰着眉頭看旅館門口。
江好好看見宋奶奶後樣子頓時變得唯唯諾諾,就像以前上課講悄悄話被女領導逮住了一樣,她沒想到宋奶奶竟然也跟着來。
小箱子碾過地面發出輕微的轟隆聲,她還沒走近,宋奶奶的聲音已經傳來:“江好好!”
喊了她全名。
她嚥了口水。
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是不是膽子肥了?竟然連奶奶都敢騙?!誰允許你搬家的?!是不是那條蛇精和你說過什麼了?!”宋奶奶心底清楚,亦斷定後來的程薇薇肯定畫蛇添足又補了一刀,不然一向喜穩定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這麼大的變動來。
而且搬就搬吧,還住得這麼寒磣,看得人心裡真不舒服。
江好好連忙搖頭撇清:“我自己要搬的,不關人事。”
“奶奶不信你。”宋奶奶說着便拽過她的手作勢要上車,司機早已下車替她把小箱子放在車尾廂,在宋奶奶的手抓上她的那一刻,江好好快速把手藏在衣袖底下,然而體溫過高,即使尚未觸碰到宋奶奶也察覺到一股熱氣。
這下,宋奶奶眉頭擰得更深了。
“把手掌伸出來。”宋奶奶厲聲道。
江好好自知沒法再隱瞞,以前宋澤做錯事的時候宋奶奶總愛用藤條抽他,可當她做錯事則會用打手掌這一招,她知道宋奶奶這是真的生氣了,乖乖的攤開手掌等待着懲罰的到來。
只是,預料中的痛楚並沒有如期到來,反而只有輕輕的一拍,老人柔軟的掌拍到她手裡,在她心底生出細微的滋味,盡是被人護着的味道。就是那種即使凡了錯也不捨得被責罰的珍重的味道。
宋奶奶拍完後並不離開反而順勢將那隻手反握住,擡眼看着江好好,一雙黑濁的眼珠子清晰的倒影着她的輪廓,嘆息道:“你啊,讓奶奶怎麼說纔好,給你起個名字叫好好,真是起錯了……該叫壞壞!”
壞姑娘多好,傷了全世界又怎麼樣,只要自己高高興興就成。
好姑娘有什麼好,待全世界好又怎麼樣,到頭來只傷害自己。
所以,喜歡你的人自然希望你變得很好很好護大家周到,可愛你的人只想你變得再壞一點再壞一點把自己顧好就成。
“壞壞難聽。”江姑娘小聲的抗拒這個名字。
宋奶奶被她的耿直弄得頓時失笑,彈手擡了一下她的額頭,寵愛的道:“走,跟奶奶回家。”
於是就這樣,江姑娘結束了在外漂泊幾天的生活,回到了宋家。
到別墅後她開口叫能不能把客房打開,可司機早已利索的把她的小箱子扛到主臥裡,奶奶亦一直說自己聽不清聽不清讓她重複再重複,她說了幾句發現是奶奶故意的,不敢再開口了。
料想,那人估計在市區的公寓裡過得好好的,又怎麼會回這個泂,她便放下心的住下。
回到主臥,她率先進浴室洗漱,吹乾頭髮聽到有敲門聲,她去開門,除了宋奶奶還有一個老中醫,江好好認得他,是平常專門替奶奶調養身體的。
她坐到牀上,任由老中醫替她把脈。
很快,老中醫得出兩點,一,她底子弱,上次的手術還沒完全恢復;二,她心有事,鬱結不解身體不快樂又怎麼會好。
結果,老中醫沒讓她去買買買開心快樂一下,反而給她開了很苦很苦的中藥還叮囑一天兩碗不能少。
她聽了真覺得這個老中醫不能與時俱進。
晚上,江好好下樓吃飯,一出房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中藥味,苦得她皺起眉,在想這玩意是人喝的嗎。
完飯後,傭人端着熬得烏黑漆漆的藥給她,江好好端坐在餐桌前不動,宋奶奶吃完後就坐到客廳那邊去看電視,傭人也已經把餐桌給收拾好。
“好好,還不喝?”傭人擦着桌子問。
“有點燙。”江好好作作樣子摸了一下碗邊,開口道。她知道再過十來分鐘奶奶就要進房,傭人會在廚房洗東西,那時候是倒藥的好時機。
然後,十多分鐘到了,她看見宋奶奶從沙發上站起,心想終於勝利在望時……
叮咚。
門鈴聲響起。
傭人連忙去開門,開了門喊了一聲少爺,大家知道是宋澤回來了,宋奶奶瞬間又在沙發處坐下探頭張望門口……
江好好見自己的計劃被打敗,眼神幽怨的瞟了一眼門口處,心想這小子現在這個時候回來是趕巧?回來作甚?!
宋澤一進門就看着她幽怨的瞪着他,一臉無辜,他做錯什麼事了嗎,爲何要被這姑娘如此看着?天知道他收到她那則短信多想立刻衝到她面前賞她十個爆慄,問她誰是老婆誰是老婆誰踏馬纔是老婆!
然而現在一出現,他只能認慫的接受她這哀怨的目光。
“你怎麼有空回來?”宋奶奶氣呼呼的問,一副你那條蛇精沒緾着你的模樣。
宋澤擡手摸了一下鼻子,下午程薇薇和網紅去國外買買買了,以這兩個女人的前科,沒有一週不會回來,所以他暫時自由了。
“好好,快把藥喝了吧,都涼了半個小時,這空調房早就冷了吧。”傭人開口,察覺到江好好的心思故意道。
江好好自知沒法再逃,只好端起那碗差不多涼透的中藥眼睛一閉,咕嚕咕嚕的喝下去。
涼了的中藥更難喝,喝完後她放下碗,緊閉着嘴巴一聲不吭的上了主臥。
“太熱了,我上去洗澡……”宋澤擡手鬆着領帶,語調認真,似乎是真的在埋怨天氣,太熱,真的太熱了。
宋奶奶瞪了他一眼,想罵,又罵不出口。
尋常人都不能理解她這乖孫的苦,可她能知道。
這兩個孩子,不巧都受了世間的一些苦,可幸的是,他們遇到彼此,抱個團就能取暖。
不幸的是,這西天路上取經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可他們身邊,僅潛伏着幾個妖魔鬼怪就足以讓日子不好過了。
宋澤三並兩步回到主臥,見江好好嘴巴緊閉還微鼓,看她一言不發目標明確的走向洗手間,登時明白她想把嘴裡的藥吐掉,他連忙拉住她的手臂。
“唔唔唔!”江好好想甩開,這藥在嘴裡的時間太長,都蔓延到心裡了。
他偏不放:“快吞下去,都多大了還吐藥。”
江好好瞪了他一眼,知道被這小子緾上沒有一時三刻都逃不掉,她嚥了一下,把藥全吞下去,眉頭皺得更深了。
見她吞了,他也放下了一點心,之後掏出和她算賬,他快速的調出她的那句話,狠狠戳着屏幕問:“誰是老婆,你說你這短信指誰是老婆。”
那消息他一直沒刪,留着作爲她的罪證,天知道他在收到那一刻都要氣炸了!
“反正不是我。”江姑娘擡起手背擦了一下脣角,聲音嗡嗡的。眉頭還不能舒緩,簡直太苦了。
下一秒,一個爆慄打到她頭上!
她慣性的伸手捂着腦袋。
“不是你,是誰?”他問。
“反正我不是。”她倔強道,下一秒,又吃了一個爆慄,還在同一個地方,更痛了。
“是不是你?”他繼續問。
“……可能是。”她認慫,今天白天的那點堅定的小心思在看見他之後通通滾得比孫悟空翻了個跟斗還要遠,多少萬里來着?見他再次擡手,她連忙一副賣國賊的態度,變得無比堅定:“就是我。”
得到答案,他這才放下手:“很苦?”
他見她一副難受的模樣,可他現在身上沒糖,真是急死個人。
她點點頭:“你不喝肯定不知道,我去漱個口。”
“我試試。”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所說的話,只察覺到她的臉被一雙手捧着,之後一條舌頭撬開她的牙關熟練的長驅直入。
帶着橫掃掠奪似乎是想把她嘴裡的苦通通掃光的姿態,帶着讓我嚐嚐你的苦的想法。
藥味瞬間少了大半,可剩下的那點苦,她卻真真的感覺苦到心坎裡去了。
每當她好不容易下了點小決心,然後這小渾球就會出現,跟在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真的算準了時間,於是她沒骨氣的又妥協。
每一次回頭就註定下一次轉身會更苦。
真的苦死了。
“爲什麼別人在一起都這麼輕鬆。”她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她也想生活輕鬆一點,就算是俗氣的套路也沒關係,只要平凡穩定就好。她一直都不希望轟轟烈烈,可也不曾得到過平平凡凡。
他怔了一下,離開她,後抱着她。
臉在她柔順的長髮上蹭了蹭。
“對不起。”他無力說着這世間最無用的三個字。
她搖頭,不想聽。
“你要聽,我接下來說的你都要聽,在你沒回來之前,我真的想這樣過一輩子,反正得不到最好的,甲乙丙丁對我來說沒有關係,”他抱着她,在她耳邊低語,聲音盡是滿滿的情意:“你知道的,我有些事情要解決,可你不知道……在你回來之後,我第一次,起了想反抗的心……”
他真的很想很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倘若這個姑娘知道了那些不美好的事,又願不願意和他繼續在一起呢。
他倒沒什麼關係,畢竟也過去那麼久了。
可她會不會嫌棄他,會不會覺得其實她喜歡的男孩也不是那麼美好,會不會覺得……
他甚至有點噁心呢。
這一切,比任何事情都來得令他忐忑。
世人都覺得他怯懦,其實他真的怯懦,可他怯的不是全世界對他的看法,他懦的,僅僅是這個姑娘對自己的看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