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和伯接旨了。
只是一道旨意,對金陵來說卻恍如救命的仙丹,頓時人人歡呼。
那個瘟神要走了啊!
於是船廠和方醒駐地的動靜都有人在盯着,其中兩個青皮是每天換班,幾乎不眨眼的在盯着。
“老爺,沒動靜呢。”
一個小巷的盡頭,一個青皮和一個背身站着的男子說話。
“都有什麼動靜?”
青皮左右晃動了一下,心癢癢的,卻看不到男子的臉。
想到男子給的報酬豐厚,青皮吞了一口唾液,說道:“就是買東西,買了許多東西,還有就是送東西,裡面送了好幾個大箱子出去,都是往北平方向去了。”
男子好像是在吸氣,有些歡喜。
青皮感到了一股愉悅的情緒在傳播,就笑道:“老爺,那些船還在建造呢,沒見下水,肯定是過完年纔出海。”
男子的手往後面一甩,青皮側身躍起,準確的把被揉成一團的寶鈔抓住。
“滾!”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老爺下次有事記得還找小的。”
身後的腳步聲遠去,男子轉身,然後低着頭,急匆匆的走了。
稍後,他出現在了汪元家。
“老師,他們怕是明年纔出海。”
黃儉又恢復了那副時刻都在生氣的模樣,但熟悉的人能感覺到他很放鬆。
“朝中對泰西多有不滿,所以此次必然是水師的主力盡出……原先的戰船不夠,要等船臺上的這一批下水纔有把握……這是造船廠裡的人傳出來的話。”
“他們已經停止搜尋那個老五了。”
汪元沉聲道:“此次你是僥倖,後面有什麼遺漏的,你自己去彌補,該殺人滅口就殺人,該故佈疑陣就趕緊,下次……沒有下一次了,再有下次,老夫親自把你綁了,送給方醒避禍。”
黃儉應了,眼中多了歡喜:“他們這般謹慎,可見泰西的實力強大,如今南邊不知道多少人在盼望着那人出海全軍覆沒啊!”
汪元冷哼道:“哪有這般容易?大明的火器天下無雙,泰西人除非是用人命來填,否則你還不如盼望着一場風暴把他們送到海底。”
黃儉說道:“老師,海外的事可說不準,不然朝中那麼多重臣當初爲何都反對出海?只是後來被強壓了下去。如今大明四海昇平,陛下猶自不足,老師,想想秦皇吧,當年的秦皇也是這樣……”
汪元微微一笑,額頭上現出了三道細紋。
“當年的始皇帝一統天下,何等的豪邁,只是底子卻是法家。六國的美人充斥着宮廷之中,任他享受。天下就在他的手中,任由他擺佈……”
汪元的眼中有些異彩,不小心會看成是躍躍欲試。
黃儉也有些心馳神往,嘆道:“我輩讀書人,不就想着輔佐君王,調和天下嗎,若是真有這麼一日,死而無憾了!”
每個讀書人幾乎都有一個夢:寒窗苦讀,金榜題名,嬌妻美妾,宦途順遂,高居廟堂……
汪元只是略微一楞就清醒了,看到黃儉還在悠然神往,他的右嘴角微微上翹,極爲不屑。
……
“不等新戰船了?”
洪保和傅顯都準備好了,可十六艘戰船終究無法讓人放心。
碼頭邊上,馬車順着軌道一直駛到船邊,然後一羣人用滑輪卸貨,並把貨物提升到船上去。
滑輪在這裡已經被那些大字不識的工匠給改造的體無完膚,卻愈發的省力和方便了。
“爲何要等?”
看着眼前的忙碌,方醒不禁覺得一切創新都該讓百姓來檢驗,由他們來判斷好壞。
傅顯從未有這般的急不可耐過,他現在就想上船,然後指揮着船隊一路直達泰西。
當年征伐倭國時,水師幾乎是一戰而定,壓根就沒給傅顯過癮的機會。
而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船隊就在大明沿海到處轉悠,打擊走私成了首要目的,這讓一心想建功立業的傅顯如何不鬱悶。
“興和伯,十六艘戰船不足以控制那道海峽啊!”
洪保也幫腔道:“少說得翻倍,三十餘艘還差不多。”
洪保也有些憋不住情緒了,上次之後,他就在等着重返泰西的那一天。
“我們爲何要去控制海峽?”
方醒說道:“陛下和朝中的意思是……堵住他們。”
洪保難掩失望之色,可卻知道這是目前的最佳應對方式。
“興和伯,不好堵吧?”
傅顯殺氣騰騰的道:“下官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殺過去,擊沉他們的船,燒燬他們的船廠,這樣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方醒有些頭痛這些人的戰略眼光,特別是傅顯,他要是目光狹窄的話,水師的未來他並不看好。
“就算是燒燬了他們的船臺,可重建並非是難事。而且仇恨會蔓延,在肉迷和哈烈的牽制之下,大明需要的是可控。”
方醒蹲在地上,撿了塊石頭在身前畫了個地形圖。
“打進去全是耗費,拿不到好處,回頭夏元吉可不會有好話。而堵住他們……”
方醒在鼉龍灣那邊劃了一條線,擡頭道:“他們無處可去,要麼就出來和大明水師決戰,可他們目前不敢。那麼第二條路…….”
方醒從泰西那邊劃了一條線,一直延伸到肉迷那裡。
傅顯想了想,問道:“興和伯,若是他們在陸路聚合,實力是不是太強大了些?”
洪保嗬嗬笑道:“他們可以走海路補給,所以看吧,不過咱家以爲泰西人不會爲了肉迷人賣命,大多是蠱惑,最多再給些錢糧。”
“那麼……這就是孤立?”
“對,這就是孤立。”
方醒想統一水師方面的戰略思想,就解釋道:“堵住泰西,這是水師對大明最大的貢獻,而再進一步的話,本伯認爲這將會曠日持久,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傅顯指着‘地圖’上的泰西問道:“興和伯,拿下一塊地方呢?”
“時機不對。”
洪保做出瞭解釋:“那會成爲漩渦,並讓泰西諸國日趨和睦。他們會聯手,最後讓那塊地方成爲大明的流血之地,一如當年的交趾。”
傅顯遺憾的道:“那得等多久?本官怕是等不着了吧。”
“急什麼?”
方醒起身,覺得頭有些暈。
他捂着額頭道:“不管是水師還是什麼,一切策略都要以大明的局勢爲出發點,不可冒進,也不可自廢武功。”
“下水嘍!”
這時有船臺在歡呼,方醒看了過去,就看到一艘戰船在緩緩向水面移動着。
滑道是傾斜的,失去拉拽和阻攔的戰船漸漸加速。
水花四濺,聲勢驚人。
“晚了些,還得要一個月才能用。”
傅顯有些遺憾的道:“若是趕得上,本官敢帶着他們去縱橫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