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反光鏡裡透着司機期待的眼睛,蘇宇輕聲問我。
我啞然的想了想,“你想去哪?”
“隨你!”他笑了笑,看着我,眼睛透着笑意。
我腦子飛快的轉着,回家是不行的,那棟樓裡的保安跟哥嫂熱絡的很,帶他回去,要是他們背後說些什麼,可不好。公共場合的話,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了。說實在的,來了那麼久,除了學校,和逛街,我似乎沒有怎麼認真的去過一些地方。
“去蒙柯。”見我久久拿不定主意,蘇宇終於發話,對一旁等待以久的司機說道。
“好吶!”司機應聲,發動了引擎。
“蒙柯是哪?”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不禁看着蘇宇問。
“一個我曾經住過的地方。”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嘴已經大到了O型。
車子停在一箇舊樓下,他牽着我,爬上頂層,那個房子搭在天台上,裝着一個鐵柵欄,在外面的某個花盆的土裡,他找到了兩片鑰匙,打開了柵欄,前行五米,轉身已經置身在一個露天的陽臺上,房子的正門對着陽臺,站在高處,已然將下面的風景盡收眼底,他拉着我,站在門前,打開門,一股子塵風撲面而來,他迅速的把我塞到身後,“怕不怕?”
“啊?”我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順着他的視線,我赫然發現,正對着門的案几上,一張擴大的黑白照片正衝我笑,腦子下意識一沉——那是一張遺照。反應過來時,頓時感覺有一股子寒意從腳底往上竄,那陳紅色的木架旁邊是燃盡的燭臺,裡面模糊的輪廓是一個女子的照片。
“那是我的媽媽。”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然向上,打開包裡準備好的香燭,點燃了,插在香爐裡。撲嗵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那動作煽起了陣陣塵埃。
我默默的站在一旁,輕輕的關上門,映着昏暗的燭火,我四處尋找着電燈,拉線的,扯了扯,沒亮。
磕過頭後,屋裡漸漸亮堂起來,原來他早有準備,帶了一把蠟燭。
很默契的分工打掃,這似乎又回到了曾經有過的畫面,這裡也不大,和先前我們租過的一樣,加上之前已經蓋了油布,打掃也不算很費力,但一切做完的時候,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半,而我們也漸漸有些疲憊了。
“累了嗎?”他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看着我,問。
我突然笑,指着他,也許是見我笑,他也大笑起來,我問:“你笑什麼?”
“你笑什麼,我就笑什麼。”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我的圍巾上,皺了眉,說,“你怎麼戴着男人的圍巾?”
“呃?!”我呆呆的看了看那條川北崎給我套上的圍巾,“出門的時候忘了戴自己的出來,在演唱會的時候,川北崎把他的給了我。”
“川北崎?”他喃喃道,“上臺的時候都沒有見你帶,是散會的時候?等我那會兒?”
我點了點頭,“是他把我帶到後門的,我找不到。”
“喔。”他略有所思的道,“名字好像在哪聽說過。”
“也許以後你還得謝謝他呢。”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後半句剛想說出口,才發現,我根本無法解釋他的來源。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笑,一把抱住我,臉湊了上來。他想幹嘛?我下意識的閉了眼,輕輕的,感覺他的手撫過我的面頰,睜開一隻眼,他正繞有趣味的看着我,“上當了吧。”
驚覺上當,我雙目大睜,他下意識的閃開,我一個竄步,緊追上去:“討厭!”
他竄出門外,我忙追了出去,也許是剛從光明走了出來,眼睛有些不適,一時間,竟找不到他的方向,遮了遮眼,身子猛的一沉,一隻大手把我擋腰截在門邊,慣力的原因,我朝後跌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口,眼睛能適應的時候,才發現,發沙已然擺在了門外。
他的呼吸溫熱的呵在耳邊,頸間傳來酥酥的感覺讓我不禁有些小顫,“我不喜歡你戴着別的男人用過的東西。”他沙啞的聲音吹在我耳邊,讓我的心也酥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方式拒絕我接觸其它的男人,帶着些霸道,也帶着些溫柔,更像是在對我宣告着什麼。
扳過我的身子,他毫不客氣的解掉了那條圍巾,風猛的隨着圍巾被抽走的動作灌了進來,我不禁小小的寒顫了一下。
隨手一揚,伴着我緊張的眼神,圍巾被他丟在了一旁,我不禁有些不滿:“還要還給他的。”
“那是藉口。”他說,懷裡不禁加緊了力度,“冷嗎?”
“不冷。”有他的溫度,確實不冷。
“那好,我們就在外面坐一會兒。”他拉過我的手,朝沙發走去。
坐在他的身邊,他執意要我躺在他的懷裡,這樣的姿勢很暖昧。
良久,他說,“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你說。你呢?”
我說,“我有很多話想問你。”
他笑了笑,“那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你以前是住在這裡?”
“是的,很小的時候,我就住在這裡,還有我的母親……”
那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他說,他有一個很善良的母親,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去世了,是母親拉撥他長大。小時候的是艱難的,母親艱辛的供養他讀書,讓他學他喜歡的音樂,還曾賣血爲他買上了一把吉它。
他說了很多關於母親的故事,直到聲音有些哽咽。我有些不忍,只好讓他打住,“那你爲什麼要離開這裡。”
“因爲我想忘記,恩妮,我想把我的過去都告訴你,你,願意聽嗎?”他突然看着我,眼神裡透着一絲詢問,彷彿他的過去隱藏着什麼重大的事情,需要我有足夠的勇氣聽下來。
我遲疑的看着他,猜不透他爲何突然之間如此的反常。“蘇宇,如果你覺得難過,我想,還是不要了。”
“不,我想讓你知道,因爲我不想隱藏我的過去。我想讓你瞭解,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我都想讓你一個人知道。因爲我——喜歡你。”
他說,他喜歡我,因爲這四個字,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誠懇,看到了一絲堅決,我不知道他的過去有着什麼樣的故事,可是從他的神情裡,我隱然能夠看到,他正努力的鼓足勇氣,在面對着我。
我點了點頭,很慎重的,只因爲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期待,期待着一個人傾聽,我想,一個男人,能如此的信任我,把他對外未知的過去講給我,那該是我多大的榮幸,無論是悲傷還是什麼,都不容我拒絕……
“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爲我的母親是被我氣死的,”說到這裡,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氣,看着他哀傷的眼神,我幽幽的把頭靠在他的懷裡,安靜的做一個傾聽者,“小的時候,媽媽就經常的胃疼,16歲的那年,我和我的一幫朋友,便開始在各個酒吧裡開始了我們的歌唱生涯……”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蘇宇是有過酒吧唱歌經驗的。
“18歲那年,我有幸留在了原來這裡最好的一間酒吧‘美高’,也有了一筆不小的收入和存款,可是那年,媽媽卻被查出有胃癌,於是我更加拼命的打工,老闆有個女兒,長得很漂亮,她叫呂英,她說她喜歡聽我唱歌,說她喜歡我,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也不懂什麼是愛,母親的病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告訴她,我不喜歡她。可是從那以後,她卻像個跟屁蟲一樣,來家裡爲我們做飯,給母親熬藥,還去學打鼓,我唱歌,她也跟在身邊,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她。爲了擺脫她,我換了一個酒吧,也就這樣,我違反了跟她父親籤的合同,她氣沖沖的跑到我家裡,說要告我,要我按合同賠償她十萬的違約款,我害怕母親知道這事,於是答應她,約好在酒吧見她……”
少不更事的蘇宇去見了呂英,卻不知道,呂英早已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在蘇宇喝的飲料裡添加了安眠藥,並拍下了所謂的**照片,揚言如果蘇宇不跟她在一起,她就將這些照片給他的母親過目,無奈之下,蘇宇選擇了迴避。不幸的事情果然發生,在一次蘇宇外出演出的時候,呂英的父親找到了他的母親,並拿出那些照片,揚言要讓蘇宇坐牢,蘇宇的母親因爲一時無法承受打擊,心臟病發,住進了醫院,半個月後,便離開了人世。事情在以後得到了證明,他與呂英沒有發生關係,但是這個烏龍事件的後果,卻是讓蘇宇永遠的失去了母親。呂英和他的父親雖然支付了蘇宇所有母親的下葬費用和醫療費用,卻因爲沒有辦法承受心理的負擔而避走國外,了無音訊。
“這就是緣份,我離開了這裡以後,在那裡遇上你了。”他嘆道。
是的,他遇上了我,用他的話說,他起先是羨慕我的,羨慕我的幸福,還有我和冠嵐的愛,這甚至讓他嫉妒。我心裡閃過一絲苦澀,他緊緊的擁了擁我,我說:“累了嗎?”
他說,“不累。冠嵐還有找過你嗎?”
我搖了搖頭,和冠嵐的過去,不用再提,他都知道,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我不恨冠嵐,並不是因爲我知道了他離開的真相,而是因爲我越發的發現,對冠嵐的愛,已經隨着時光的飛逝,早已找不到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