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川穿着高級定製的修身西裝,濃郁的黑色像是化不開的墨汁,劍眉星目,壁燈下,英俊的有些不近人情。
他站在玄關處換鞋子,微微低頭,臉籠罩在一片陰影裡。
蘇鈞怔了怔,他記得陸庭川的眼珠並不是純正的黑色,而是那種深邃的琥珀色,琉璃一般,什麼都照不進去,能折射所有的光線,對視的時候,恍惚一不小心就會被那雙眼睛攝住靈魂。
陸庭川脫下西裝,習慣性的遞給了蘇鈞,令一隻手邊鬆開了襯衫領口上的領帶。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四秒沒有得到迴應,陸庭川這才擡起頭。
蘇鈞沒有接過他手中的西裝,陸庭川也沒說話,臉上甚至沒有多的表情,他隨手把西裝搭在一邊的沙發靠背上,轉身走進了浴室,沒有半點停留。
所以,他沒看到身後蘇鈞着他背影的複雜眼神。
蘇鈞到了現在才真切的感覺到,兩個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相處下去,浮生若夢,他對陸庭川的愛就像是杯子裡的水,失望一次,水就潑出去一點,到了剛從,就空剩一個杯子了。
他想笑,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心裡發澀。他想一定是中央空調開得太低,不然吸入胸腔的空氣怎麼那麼涼,一直冷到心底。
陸庭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蘇鈞已經不在客廳了。他皺了皺眉,往二樓的臥房徑直走去。
這是五年來,蘇鈞唯一一次在他回來的時候沒和他說話,陸庭川當然感覺到了蘇鈞的今晚的情緒不太對,他想或許是因爲下午的事情。不過他並不想說什麼或者是解釋什麼,因爲沒有這個必要。
他不需要對任何人做出解釋。
陸庭川有那麼一到一秒鐘的猶豫,馬上被否決,他不想去養一個需要自己時時刻刻哄着的情人。
陸庭川會一直把蘇鈞留在身邊,是因爲蘇鈞是個極其識趣的人,而且兩個人都十分的合拍,蘇鈞不會取干涉他的工作,不該問的事情從來不會問,和蘇鈞相處會讓他十分輕鬆,工作不忙的時候,他也會呆在家裡吃吃蘇鈞做的菜,就算是兩個人在同一個空間裡,陸庭川也不會有被打擾的感覺
。
另一方面,兩個人在牀事上也很和諧,蘇鈞的身體偏瘦,四肢修長白皙,氣質乾淨,正是陸庭川喜歡的類型,而且在牀上他一手帶出來,感情自然不同,大概每個男人都有那樣的情節。
陸庭川前些年在國外留學的時候也荒唐過,比誰都放得開,把他從前的事情說出來會讓現在圈子裡名聲昭著的公子哥兒們都咋舌,陸庭川是後來接手了家族的企業才漸漸收心,一改往日的作風,安定了下來。
陸庭川推開門,kingsize的牀,消瘦的蘇鈞側臥在上面只佔了極小的一部分,陸庭川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蘇鈞不管吃多少都不長肉,看起來骨骼清秀。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蘇鈞的樣子。
對方極力的掩飾自己的羞澀和窘迫的讓他有一秒的心動,到了牀上,少年抱着他的肩膀,眼梢含淚,一直叫疼,卻渾然不知自己這樣只能讓身上的男谷欠望更加的蓬勃,會讓自己的境遇更慘。
那時候蘇鈞才十七歲,是一個青澀的學生,而五年後的現在,蘇鈞已經二十二了,長成了一個稍稍成熟的男人。
陸庭川曾經理性思考過,爲什麼這麼長的時間蘇鈞都沒讓自己厭煩,後來他得出了結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每年的蘇鈞都是不同的,不是一層不變,會讓他既有熟悉感又有新鮮感。
從以前略帶羞澀,漸漸變成了現在溫和內斂,倒像是經過打磨的玉石,漸漸的散發出光澤。
“我知道你沒有睡。”陸庭川看着牀上的人,淡淡的說,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兩個人相處五年,一些小的細節在不經意間就記住了。蘇鈞睡的時候,大多數是躬着身體,不會筆直的側臥着。蘇鈞睡着的時候,大都習慣對着自己這個方向,而不是對着右邊的落地窗。
蘇鈞睜開眼睛,他翻了一個身。站在牀前的陸庭川身上穿着日式的浴袍,帶子鬆鬆垮垮的繫着,半敞開的設計露出胸前一片健碩的肌肉,上面還泛着水光。
蘇鈞從牀上坐了起來,也沒說話,徑直的往外面走去,陸庭川一把抓住他,眼神炙炙,自然而然的吻了下去。
蘇鈞心裡突然冒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他一把推開陸庭川
。
他剛剛一直想怎麼和陸庭川攤牌,說‘我們分手吧’。太過於擡舉自己了。兩個人至始至終都不是情人,並不合適。現在他冷靜下來,跳脫出來以一個外人的身份來看,他和陸庭川,從始至終只是金主和金絲雀的關係。
所以,現在是他這隻已經厭倦了的金絲雀要把金主踹掉?這麼一想,蘇鈞覺得自己在某一個領域也許開創了先河,聽先進的。
再往好處想,其實他也沒虧什麼,陸庭川長相自然是沒話說,往外面一放,不知多少男女倒貼錢也想往陸庭川牀上爬,而他既把人給睡了,還能拿錢,除了丟了一顆心,有些空落落的,這真的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沒什麼好憤憤不平的,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幾個人渣。
蘇鈞擡眼直視陸庭川,“明天我會搬出去。”頓了下,隔了那麼幾秒他又說,“你給我的卡,我放在靠近你那邊的牀頭的抽屜裡。”
說完了這些,蘇鈞整個人都放鬆了,其實說出來也不是多難,比他想的容易。兩句話,就把兩個人單一的關係敘述清楚,並且表達出他的意願。是他想多了。
陸庭川眼神暗了暗,“你說什麼?”
蘇鈞深吸一口氣,“沒有聽清楚?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咱還是散了吧,再過下去沒意思,我明天就搬出去。”給你騰地方。
說完了這些話,像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蘇鈞一刻也不想停留,徑直往門口走去。
陸庭川一把抓住蘇鈞的手腕,提起來把人往身後的牀上一扔,突然的發作,動作只在頃刻之間。
力道不小,就算是撞在牀上,蘇鈞也撞的有些頭暈,他撐着手從牀上坐起來,皺了皺眉。
他和陸庭川從來沒有過肢體上的衝突,所以不知道陸庭川的實力,不過從平日裡陸庭川在牀上的體力也能知道此人並非善類。
蘇鈞想了很多有可能的後果,但是沒想過陸庭川會突然間的發難,陸庭川在他的印象裡,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是冰冷的
。而且就算自己再瘦,也是一個成年男人,陸庭川竟然非常輕鬆的把他扔了出去。
蘇鈞實在佩服自己,因爲他現在還在想,是不是該慶幸陸庭川從來不家暴。
在他心思百轉的時候,頭頂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陸庭川欺身覆了上了,把他整個人的壓住,
難道分開之前,還想廢物利用上一回?
陸庭川頓了一秒,微眯着眼睛看着蘇鈞,繼續動作。
蘇鈞開始掙扎,一個成年男人的奮力反抗不容小覷,但不管怎麼樣,蘇鈞都被陸庭川死死的壓制住,狀況完全一邊倒。
陸庭川看着身下的人,眼神如淵,一字一頓的問,“你想怎麼樣?”
蘇鈞有些氣息不穩,“我想你讓開。”
剛剛一番的貼身搏鬥,已經是精疲力竭,蘇鈞真有些急了,“這樣真沒什麼意思,好聚好散,是不是我先提出來不讓你上了,你就覺得面子過不去了。”
憤怒到極點,說出的話口不擇言。
蘇鈞痛的倒吸一口氣,牙齒咬着脣沒有叫出來,他沒想到陸庭川在兩個人分開的時候玩了一回強迫的戲碼,這算不算物品最大化的利用。真好笑,原來他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玩、物,是他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眼角的淚滴落在枕頭上馬上被吸收,消失不見。
肺裡面的氧氣被一點點的逼了出來,他把臉埋在枕頭裡,咬着牙不發出任何聲音,意識慢慢的抽離,連着動一動手指都沒力氣,這是一場單方面的折磨。
他知道陸庭川在等他示弱,或者是求饒,但是這次他不想再低頭,他不會發出任何的迴應,反正自己總不能在牀上被人給弄|死吧。
心像是被人插|進了一把刀,然後在裡面左右的攪動。瞧,這就是你愛了那麼久的人,有意思嗎?越痛越好,記住這次教訓。
可千萬別留戀,也別回頭
。
蘇鈞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的拽着,漸漸的陷入了昏迷。
第二天蘇鈞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也不知道昨天陸庭川折騰到幾點,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全是斑駁的痕跡,沒一塊好皮,昭示着昨天的戰況多慘烈,身體像是被汽車碾壓過一般。
他剛一起身,身後的某個隱秘的地方就有液體流出了。蘇鈞想起來了,陸庭川昨天晚上沒帶套,全部弄在裡面了。
這是最後的懲罰?想想也是,自己主動提出分開,陸庭川這麼高傲的人怎麼肯,也難怪自己被折騰的這麼慘。
蘇鈞倒是淡定,臉上沒什麼表情,哀莫大於心死。他光着腳走到浴室,先洗了一個澡,忍着痛把自己收拾乾淨。
走出浴室,他把浴巾扔在了地上,腳在上面踩了踩,擦乾水。蘇鈞環顧四周,這個房間裡面他一件東西都不想帶走。
下了樓梯,蘇鈞走到了門口他又倒回去幾步。
他身後,小川正伸出脖子張望他,不,更準確的是張望食物。
蘇鈞知道烏龜是很難認主的動物,不過小川對他,倒是格外的親切。想了想,自己餵了快兩年了,小川也應該知道看到了自己,它就有東西吃,所以纔會表現的親切。
烏龜養了一年多至少也能混上臉熟,而他,又何必去執着一個五年都捂不熱的人。
蘇鈞蹲了下了,抱起小川放進了籠子,顛了顛,挺沉的。蘇鈞知道就算是烏龜再好養,估計擱在這兒也養不活了。好歹也是一條命,他也餵了一年。
蘇鈞抱着籠子走出庭院,最後再看了一眼身後的房子,也許是風把沙子吹進了眼睛,眼睛有些不舒服,不然怎麼這麼想流淚。
他揉了揉眼睛,長長的抒了一口氣。
世界這麼大。風景很美,從今天開始,會是一個全新的起點。
再見了,陸庭川,祝我們,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