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陸庭川仔細的打量着達達的臉,心裡波濤洶涌,達達不明所以,依然豁開嘴笑得很開心,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難道達達真的是他的……陸庭川打住了,他覺得不可能,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外面不可能有孩子。

但是這張和自己兒時簡直是一個模子的臉又怎麼解釋。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陸庭川把達達抱了起來,“達達,告訴陸叔叔,你的媽媽在哪兒?”

“媽媽?達達只有爸爸。”

陸庭川心往下一沉,繼續笑着問:“達達沒有見過媽媽嗎?”

達達搖了搖頭,邊玩手指邊說,“我有爸爸就夠了。”這個問題曾經被無數次提及,幼兒園其他的小朋友都有媽媽,達達雖然很想要,但是他從大人的言語中,也隱約的知道這麼說爸爸也許會不開心。

他不想讓爸爸不開心,他有爸爸,還有舅爺和舅奶就已經夠了。

陸庭川有些恍惚,雖然覺得不可坑,他還是把達達抱到了辦公桌前面,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剪刀,剪了一小撮達達的頭髮,又剪了幾根自己的頭髮,分別用紙包了起來,遞給一邊的陳昂,“送去化驗,我要知道我和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關係,越快得到結果越好。”

陳昂怔了怔,接了過來,點了點頭。

達達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頭,“陸叔叔,你爲什麼要剪我的頭髮?”

陸庭川笑了笑沒回答,他把達達放了下來。不知道爲什麼,自從有了那樣的猜測,他看着眼前的小孩,不知不覺之中心又軟了很多。

彷彿是觸碰到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陸庭川牽着達達的手走到外面的客廳,古宅的外面雖然很有樸意,但是裡面的裝修經過半個月的翻修,已經是煥然一些。陸庭川不可能委屈自己。

陸庭川逗弄達達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達達哪兒有他那麼好的精力,人家吃飽喝足了,因爲新奇感把今天的午覺時間推遲了,剛剛蹦躂了那麼久,這會兒躺在陸庭川的懷裡挺舒服的,不受控制的慢慢睡着了。

陸庭川看着懷裡的人睡了,小心的把達達抱到了自己的臥室,他坐着看了一會兒,強制的讓自己安定了下來,纔去書房接着批文件。

蘇鈞聽了劉大海說的話皺了皺眉,他俯□把前天姜繼國送來的雞蛋拿起了看了看。

土雞蛋是普通雞蛋價錢的三倍,而這批從鈴木村裡收來的雞蛋裡,竟然有的雞蛋不是土雞蛋。

顯而易見,有人以次從好,賺取裡面的差價,土雞蛋是尋常雞蛋價錢的四倍。

劉大海先前就猜想蘇鈞不知情,他知道這麼急功近利,砸自己招牌的事情蘇鈞不會做。

鈴木村這次送的六百個雞蛋,他拿了一百個,因爲劉大海開得是特產店,有時候也有人會要土雞蛋,所以也捎帶着賣,但是他沒想到昨天買了雞蛋的人,今天就找上門來了,說他以此充好。

土雞蛋和普通的雞蛋外表差不多,但其實還是有很明顯的區分,土雞蛋的雞蛋黃偏紅,香味濃郁,經常吃的人,很容易就能吃出口感的不同。

劉大海幫來的人退了貨倒了歉,回頭就一個電話把蘇鈞找了過來,他想提醒提醒蘇鈞。他也大概知道,要是蘇鈞網店裡售賣這種雞蛋,退貨可就不容易了。

“這事兒也不能怪你,土雞蛋現在有很多假的,有的人拿着個兒比較小的普通雞蛋,然後沾一點兒新鮮的雞糞充當土雞蛋,外人是看不出的。”

蘇鈞看着一筐的雞蛋,“我也沒考慮周到,算吃一塹張一智吧,看來下次收土雞蛋非得我自己去了。”

蔣繼國幫他代收,別人直接拿雞蛋上門,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分辨,一村子的人現在混淆在一起,也不可能知道是誰摻了普通的雞蛋進去。

“昨天那個人買了二十個,然後打了六個,裡面有兩個不是土雞蛋,其餘都是的,不過現在我們也分辨出哪些不是那些是,只好都當普通的賣或者自己吃。”

蘇鈞點了點頭,“只能這樣了,這次倒是連累你了,不好意思。”

劉大海揮了揮手,“沒事,你下次小心點兒就好,做生意還是要防着點兒,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蘇鈞離開了劉大海的店去到倉庫的時候,趙強和季煜兩個人正坐在地上打包,看到蘇鈞進了都擡起了頭。

趙強看着蘇鈞抱了一箱子雞蛋,有些詫異,“蘇哥,你怎麼把昨天劉老闆提的雞蛋又抱了回來。”

蘇鈞把一框子雞蛋擱在地上,“今天和昨天店裡拍了雞蛋的都不要發了,這一批的雞蛋全部壓下來。”幸好這批雞蛋是今天開始發貨的,還沒來得及流出去。

趙強很意外,“啊,爲什麼啊?可是我們已經打包好了,正準備寄出去啊。”

“這批次的雞蛋,不全是土雞蛋,裡面摻了少量的肉雞蛋,所以不能寄出去。”

趙強聽蘇鈞這麼說,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有些憤憤然,“太過分了,你這麼相信他們,他們怎麼能這麼幹,缺德,這事兒不能這麼算了。”

蘇鈞語氣淡淡的,“我本來就不準備這麼算了的。”

頓了頓,蘇鈞又說,“我也不知道這裡面摻進來了多少,不過應該是少數,我猜只是一個人鑽空子這麼做的,我會把他揪出來的,不過這批雞蛋是不能退回去了。還有一個星期網店就半年了,半年慶剛好可以做一個活動,就把代金券換成贈品得了,買滿了一百的送四個雞蛋,買滿二百的送八個,以此類推,就說土雞蛋和普通的雞蛋混合在了一起,土雞蛋有百分之七十,普通的有百分之三十,看看他們自己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反正普通的雞蛋也能吃,不過是口感差了很多罷了,這樣也能讓他們知道土特產和批量的差別。”

蘇鈞想了想,這些雞蛋若是按照普通的價錢賣出去,他也回不了多少本。

趙強也覺得可行,“這個想法倒也是可行,老闆你真聰明。”

蘇鈞坐了下來,“你們先把今天打包的雞蛋都拆出來吧,這是個繁瑣的活兒。”

趙強點了點頭,“嗯,攤上這事兒也沒辦法。”

季煜一直在一邊笑着看着,見蘇鈞這樣的處理方式也有些的意外,心想看來這個小老闆倒是挺厲害的,有點意思。

若是把雞蛋直接退回去,那些農戶們怎麼分,他們不是過錯方,自然是不願意承擔損失,只怕是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也會有刺兒,以後還要長期的打交道,這樣做只會弊大於利。

而蘇鈞卻選擇大大方方的去提醒,把事情說開,然後貨也沒有退回去。

這樣大家只會覺得蘇鈞磊落大方,自己心裡也會不安,畢竟蘇鈞的收購價錢不低,這樣的收購方式也是相信他們。

不知道具體是誰幹得,那麼每個人都有嫌疑,一起蒙羞,沒有人覺得舒服。

另一方面,若是一個外人去查,一個村子裡也許會擰成一股,反倒是不會有什麼成效,所以蘇鈞索性退了一步,讓他們自己村裡面去查這件事,這樣事半功倍了。

蘇鈞打了一個電話給姜繼國,他自然不肯吃啞巴虧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做生意憑着就是開誠佈公,他不佔別人便宜,也不想別人佔他的。

姜繼國接到電話也很意外,電話那端的蘇鈞兩筆帶過之後,說雞蛋這次就收下了,雖然不能賣卻也有用處,和顏悅色的提醒他下次小心點,開玩笑的說再這麼來兩次,自己就背不住了。

出了這樣的事兒,姜繼國自然是不肯再攔這個活兒了,他覺得他的老臉,鈴木村的老臉都丟盡了!這不是擺明坑蘇鈞嗎!

掛了電話,姜繼過點了煙,心裡堵得慌,剛好有幾個人上門送雞蛋,他就把這件事和大夥兒說了,又說以後不收雞蛋了,他覺得真是臉上臊得慌。

姜繼國的輩分高,雖然說鄉長卻沒一點架子,平時誰家有事他都會主動的去幫襯,很有名望受尊重。

到了晚上,上一批次送了雞蛋的人都主動的聚到了他的家裡。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蘇鈞收雞蛋的錢比着市面上的還高了兩毛,又幫大家解決了銷路,大夥兒都想弄清楚誰是那顆老鼠屎。站在這兒的人鄉里鄉親的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彼此也都清楚爲人,要查出來是誰,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蔣繼國輕點了一下人,皺了皺眉,“我記得李家的老二上次送了一百個雞蛋,怎麼沒見他人,他是不是有事?”

“一百個蛋,不可能把,他家的雞早就買了,只剩下兩三隻雞,自家吃雞蛋夠不夠都是回事兒,怎麼會有這麼多土雞蛋賣。”李二的一個鄰居插嘴說。

他這麼一說,大家心裡都有數了,李二前兩個月打工纔回來,每天什麼事兒也不做,到處的晃悠,別人問他,他只說累了要好好的休息下。

“對了,我上次和他一起去鎮上,他說去買點東西還不讓我跟着,用揹簍揹回來,上面還蓋了一塊步,我估計有鬼。”另一個想起了蛛絲馬跡又說。

這麼一來,基本能肯定是誰了,蔣繼國氣得不輕,“一百多個雞蛋,中間的差價也就兩百塊錢,爲了這兩百塊錢把我的臉都給丟光了,下次人家來的時候,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在場所有的人都鄙夷李二的做法,更是有不少潑辣的當場就罵了出來,這件事讓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光。

同時又覺得對蘇鈞有愧,上次洪澇人家還好心好意的幫忙轉移,現在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三個人把有雞蛋包裹拆開再包裝起來很費事,一直晚上七點半才弄完。

季煜要蘇鈞管飯,也就跟在蘇鈞後面回了家。

蘇鈞簡單的炒了三個菜,又用剛剛順回來的兩個雞蛋打了一個湯,他的手氣好,兩個都是土雞蛋。

等把菜都端上了桌,蘇鈞走到窗邊看了看已經亮起了燈光的院子,這個時候,達達應該也吃過了,他要去陸庭川那兒把達達接回來。

達達四點才睡覺,一覺就睡到了六半點才醒。他睜開眼睛,看到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鞋子沒穿的就往外衝,有些着急,“爸爸,你在哪兒?”

陸庭川聽到了那聲“爸爸”,雖然知道不是叫他的,竟然也一愣,他疾步得走了過去,把達達抱了起來。

達達揉了揉眼睛,“陸叔叔?”像是想起了什麼,四處張望,“我爸爸怎麼還不來接我?”

陸庭川把達達抱回了臥室,動作不怎麼嫺熟的幫達達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又把達達抱到了餐桌上,“達達餓了沒有?”

達達點了點頭,不放棄的又問,“我爸爸呢?”

“你爸爸在路上,咱們先吃晚飯,吃完了晚飯爸爸就回來了。” 陸庭川語氣溫柔的哄勸道。

達達想了想,點了點頭。

蘇鈞進門的時候,就看着達達坐在陸庭川的腿上,他突然覺得有些怪怪的……

陸庭川看達達的眼神,讓他有種錯覺,就好像是陸庭川已經洞悉了一切。

達達這會兒已經吃飽了,看到自己爸爸忙伸手了手,蘇鈞把達達從陸庭川的手中接了過來,回頭又對陸庭川說,“今天謝謝你。”

陸庭川看着蘇鈞,心裡古怪的感覺又冒了上來,突然說,“你沒有什麼話和我說嗎?”

蘇鈞一愣,“今天達達麻煩你了,他很皮吧?”

“沒有,他很聽話,我很喜歡他。”陸庭川一字一頓的說。

蘇鈞覺得今天的陸庭川有些不對勁,“那我和達達先走了。”莫名的壓迫感,讓他不想再停留下去。

達達忙揮了揮手,“陸叔叔再見。”

“達達再見。”

蘇鈞抱着達達走出了院子,低頭問,“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麼,吃了什麼?”

達達仔細的回想了下,“我今天很聽話,一直和陸叔叔玩,吃了葡萄,還吃了蘋果,陸叔叔家裡的葡萄很甜。”

蘇鈞笑了笑,小孩子能知道什麼,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神經過敏了。

突然達達像是想到了什麼,摸了摸頭,有些委屈得說,“爸爸,今天陸叔叔剪了我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