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哈。”
守部武雄站在家門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他早就到家了,但卻跑着去買了一包煙。
跑了二三十公里來回買菸,煙是隨處可見的人,他卻不是隨處可見的人。
他用牙咬着小臂,用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嗓子眼中的吼叫憋回去,站在寫着【守部】的門牌號前踟躕了足足有兩個小時。
這是一棟中規中矩一戶建的房子,所謂一戶建就是一個小院加停車場,上下三層或者兩層加閣樓的獨棟建築,但一戶建並不是別墅,別墅的稱呼是別莊,守部所購置的這座一戶建坐落在大阪天王寺區,是除了中央區外比較繁華的中心區,雖然島國曾經經歷過房地產危機,但近幾年房產又在穩步上升,這棟天王寺區的一戶建,不光掏光了守部武雄和父母的錢包,還讓守部背上了幾十年的房貸。
這是他辛苦買下,而且像蝸牛揹着殼一樣艱難行走還着房貸的小屋子。
但守部武雄卻甘心如此,每天辛苦努力賺錢,從每一頓飯菜上剩下分毫的錢,他清楚自己每天都走在薄薄的冰層上,一撥突發的裁員、父母的一次感冒都能輕鬆摧毀他的生活,而領導上司們也清楚的抓住了他這種心理,被扼住喉嚨的守部武雄活像一條待宰的嘎嘎叫的鴨子。
正所謂不要大聲責罵那些還沒有成爲正式工的年輕人,他們會立刻辭職,但那些有車有房有孩子的人可以往死裡罵。
可他辛辛苦苦,每天如螞蟻搬家一樣,一點一滴構築的結果是什麼?
一場鬧劇,一場玩笑?
“艹。”守部武雄狠狠的揪了下頭髮。
溫馨的一戶建中亮着燈光,透過影影綽綽的窗簾,守部武雄看到了妻子的身影。
現在應該是在做飯,他從大阪出走到山梨縣已經一天一夜還要多,但不管是上司還是妻子都沒有打來一通電話。
他被無視了,徹底的無視,沒人拿他當一盤菜,即使被他當場撞破,也純當他守部武雄是一團空氣。
燈火通明的房子,並不屬於他。
“我……”
守部武雄低垂着頭,狐狸妖賜予他的力量在掌心匯聚,只要他想的話,進行簡單的結印後就能搓出火球。
砸在容易着火的建築中,很輕鬆就能把整棟小房子燒成灰燼。
裡面一切討厭的、痛苦的都能燒的乾乾淨淨。
“啪。”
他捏着兩根手指,打出了一團火,點燃了一個香菸。
蹲在門前,守部武雄一口一口的抽完了香菸。
剩餘的一點香菸頭他也認真的抽完,然後用紙包起了菸頭,隨手扔垃圾不是他的習慣,當教師的父母從小教育守部武雄要做個有素質的好人。
他敲了敲房門,掏出鑰匙走了進去。
“爸爸!”五歲的女兒真弓手裡正拿着一個嶄新的繪本,看到推開門的守部武雄,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撲了上去。
“我回來了。”
攬住女兒的雙臂抱了起來,守部武雄臉上的笑容和以前一模一樣。
在空中轉了幾圈,真弓暈頭暈腦的站在地上,小嘴巴里還發出咯咯咯的歡樂笑聲。
“爸爸,昨天你去哪裡了啊,一晚上沒有看見你,媽媽說你會回來的,但真弓好想你啊。”
“我……”守部武雄揉着女兒的腦袋,輕聲說道,“爸爸去賺錢了,準備給你買一套超級大的城堡,裡面有超級好的公主屋。”
“真的嗎?”
“真的。”
父女兩個的對話依舊天真。
小走廊外,妻子拿着燴勺走了出來,看到守部武雄時,她臉上沒有驚訝,只是和從前一樣輕輕點了點頭:“回來了?”
“嗯。”
守部武雄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站在原地,心臟一會猛烈跳動,一會兒又冰冷的停擺。
從山梨回來的路上,守部武雄幻想了無數個見面後的場景,是大吵大鬧,是大打出手,還是自己一怒之下直接用超能力大開殺戒,但現實卻哪個都不是。
妻子還是像從前那樣,女兒也是,自己活生生的像是一個烏龜,生活如同卡帶的播放器,咯噹咯噹的重複着一個旋律。
草草的吃完了晚飯,守部武雄屍體一樣躺在牀上,不一會兒,妻子也躺了過來。
明明旁邊就是熱火的胴體,但守部卻感覺牀上並列的躺了兩具屍體。
守部沒有睡覺,他等待着妻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道歉也好、坦白也罷,她說什麼,守部都決定要好好傾聽。
但守部武雄什麼也沒有等到,枕邊人很平靜的閉眼睡覺。
世上最絕望的事情是,太陽每天都會照常升起。
窗外的陽光照射了進來,守部武雄睜開了眼睛,猛烈的陽光讓他的瞳孔不禁縮小。
妻子已經做着早餐,女兒聽話的坐在椅子上搖擺着雙腿,像是在划船,看到守部武雄走來,小真弓開心的笑着。
“早安。”
守部武雄蒼白的臉上露出了虛弱的笑。
他整理了下西服領帶,吃了簡單的早餐,渾渾噩噩的坐上了前往中央區的電車。
“晃~”
“晃~”
他抓着扶手,電車時而在遮擋物內,時而又露天,時而又被建築物遮擋,明暗交錯的讓人目眩神迷。
“不好意思。”一名上班族踩到了旁邊人的腳。
“嗤。”電車門打開,到站的人洪水一樣傾斜而出。
要上車的人也個個像是涌動的螞蟻,你疊着我,我疊着你鑽進了車廂中。
守部的肩膀被人擠着,他的身體微微一晃,讓開了半個身子。
“我他媽,到底在做什麼。”
守部武雄目光無神的看着窗外,聲音極度細小自問着。
我獲得了超能力,但現在卻在幹什麼?
和死屍一樣重複着以前一樣的上班生活,無聊的如鐘錶裡的一根螺絲。
他所供職的是一家有六百多員工的大型商社,在這件商社裡想要把同事都認全,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但身上的服裝和銘牌卻極大的減輕了人腦的負擔,看到同公司年齡比自己大的,低頭問好就是了。
守部武雄迴應了一個個問好,也不停的低頭問好穿過人羣,他不認識那些人,那些人也不認識他。
坐在分隔好的位置上,守部武雄桌子旁擺着一小株仙人掌。
桌子上還擺着一大堆文件,說實話,其實有他沒他都一樣,守部武雄很清楚自己的職位並不具備什麼不可或缺的獨特性。
“守部,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