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升了又落,黃沙落了又起。
這冥界天空陰沉昏黃,黃泉路更是唯有孟婆莊一戶陰司之所。
過往陰靈來去,皆在此處落腳。
轉眼間,李天生在這方世界已經待了三年。
三載光陰,他看遍了冥界風光,到過冥界深處,入過阿茶閨房,也曾處陰入陽,見過人間風景。
收集了不少這方小千特有的靈藥,也在天涯海角垂釣特有物種。
更是見慣了各種陰靈百態,無論生前多麼風光,如何強大,到了冥界,只剩一縷孤魂,便再掀不起風浪。
只能乖乖喝孟婆茶,忘卻前塵,拋卻過往,到冥界深處接受審判,善者重新轉世,投入良善人家;惡者經受懲罰,待洗清一身罪孽,重新轉世投胎。
負隅頑抗,想要在鬼中雄的存在,盡數成爲孟婆腹中之物。
即便是再兇猛的惡鬼,都不及孟婆一吞。
黃泉之主孟婆的名頭從三年前開始,變得更加恐怖,名頭只追冥王阿茶。
便是冥界最強的陰差,提起孟婆,也是肅然起敬。
不少到孟婆莊辦差的陰神,都忍不住在邁入大門的剎那,身子不停抖動。
悸動的心,顫抖的手。
恐慌的魂。
無處安放的慌亂。
也正因爲孟婆因爲兇殘的實力而更上一層的兇名。
這三年來,鬧事的陰靈越來越少,到如今已經沒有一個刺頭。
即使再多的不願,面對魂飛魄散的威脅,也只能裝作很乖的模樣,老實地喝一碗孟婆湯,跟隨陰差離去。
只是這一天,孟婆莊的氣氛極爲詭異。
安靜得可怕。
因爲有活着的生人進入冥界,在孟婆莊停留,開口向孟婆討要路引。
而來人一身白衣,面容肅穆中透着幾分溫潤的柔和,見人對答之時,雙手合十,自成無名。
早在這個男人進入孟婆莊開始,就有所猜測的李天生,聞言眉毛一挑。
“無名?”
“這也就是那位阿羅漢到了!”
起身離開房間,李天生邁着步子,不急不緩地來到大堂。
此刻的孟婆與無名因爲話不投機,已經開戰。
瘋狂搏殺在一起。
看着這一幕,李天生眉毛再次一挑。
原著中,最後的孟婆不敵無名,被阿羅漢之血殺死,三七小小年紀,就幼年喪母,只能被迫走馬上任,擔任孟婆一職。
而現在……
看着被孟婆壓着打,逐漸沒有還手之力,還阿羅漢之血都不能傷孟婆分毫的場面,李天生莞爾一笑。
少了一場悲劇,三七也能專心幫他培育花種。
還能挽救孟婆性命。
何樂而不爲。
至於阿羅漢的請求,在李天生眼裡,也不算什麼。
“既然他心中早就已經做了決斷,你送他入冥界,面見阿茶便是,或許這便是他的因果,如今他甘願應劫,你便送他一程就是。日後,你免不了要與他打交道。”
李天生的話,令孟婆一愣,下意識地答應,隨後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腳下的阿羅漢,慢慢移開蓮足,一臉若有所思。
至於阿羅漢無名,震驚地看着站在樓梯上的李天生。
他自認強大,不想今日連遭打擊。
傳說阿羅漢之血,可殺孟婆。
他修成阿羅漢之身後,直入冥界,就是爲了向孟婆討要路引。
也好順利進入冥界。
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阿茶。
可如今,先是被孟婆教訓一頓,出手間展現的實力,令自己感到絕望。
後又有眼前這神秘男子,不知何時就已經出現在樓上,偏偏自己一無所覺。
在他眼裡,對方平平無奇,普通得跟陽間凡人,沒有絲毫差別。
偏偏對方就站在那裡,令自己的元神之力探尋不到痕跡。
好像對方本該就在那裡,一直就在那裡,與整個孟婆莊都渾然一體。
往常引以爲傲的佛家元神之力,淪爲塵埃,在對方面前徹底無用。
苦笑一聲,無名雙手合十,一時低頭無言。
思緒慢慢飄遠,過往的記憶,漫上心頭,他笑得一臉燦爛,藏着無盡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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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桃花開滿山坡,滿山粉色,香飄十里。
自己還是那個俗家那個少年郎。
芝蘭玉樹,丰神俊朗。
喜歡穿着一身白衣,在春日裡,坐在桃花影落的山頭,默默地焚香、彈琴。
修身養性,盡寄山情。
直到有一日,一個面若桃李的姑娘來到桃山。
靜靜地聽自己彈琴。
站在桃林中,默默看着自己,笑若春風,沁人心脾。
一身紅衣比桃花還絢爛,像是初日漫天的晚霞,美不勝收,令人一眼難忘。
彼時,自己年少。
不知何爲一見鍾情。
只想要能日日都能看上這位姑娘一眼。
每日裡更加殷勤地在來往於家中與桃山之間,在桃花亭裡彈琴。
只是與往日不同,琴音裡多了幾分期待。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日暮黃昏時候,終於還是被他等到了。
那位紅衣姑娘再次出現,靜靜地聽他彈琴,默默地笑。
山風輕拂,桃花芬芳,山水相合,琴音飄蕩高山流水間,林中一對男女,相視一笑,歲月靜好。
隨着時間的流逝,日日相處的男女,漸漸開始交談。
由音律之學,到天文地理。
越聊越投機,心生愛慕,互許終生,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人神之戀,向來無法善始善終。
少女最終不得不因爲身份的緣故,迴歸冥界,主持大局。
臨走之時,將定情的古琴一同帶走。
只留給少年一個決然無情的背影,和一句冷硬的結語,迴盪桃山。
“忘了我吧!”
只剩下少年肝腸寸斷,心傷吐血,痛徹心扉。
只是,少年不甘。
更不願就此放棄。
他想要討回古琴,更要向少女討個公道。
三日後,解決俗事的少年,正式在一方古剎出家,法號無名。
終日長伴青燈佛,常年唯做灑掃僧。
無名潛心修行,終於在經歷數十載後,頓悟成道,修成阿羅漢之身。
在三百年一遇的陰陽日,黃泉起大風之時,
他,隻身赴幽冥,作客孟婆莊。
想要向那位少女阿茶,討個說法。
更想要,日夜陪伴在對方身邊。
哪怕明知此舉會道途盡毀,從此淪爲幽冥人,也無怨無悔。
只因當初心動,自此佛心難安。
甘入地獄,常伴身側。
哪怕僅是遠望一眼,奉爲主上,日夜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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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路。
孟婆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無名雙手合十,眼角有晶瑩滑落,心緒複雜地呢喃一句,
“送他如冥府,尋阿茶吧!”
李天生吩咐一聲,徑直轉身離去。
只剩下無名,猛然間擡頭,呆愣地注視着李天生遠去的背景,雙手合十,恭敬地鞠上一躬。
隨後,轉身跟着孟婆離開。
黃沙漫天,漸漸淹沒兩人身影。
只剩下小三七,抱着栽種彼岸花種的花盆不離手,使勁兒地用鼻子嗅着空氣中多出的甜香。
口水直流。
飢腸轆轆。
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驀然間覺得自己……很餓!
咕~~!
努力地翕動鼻子,小三七在孟婆莊內到處尋找香氣飄來的源頭。
柱子後、竈房內……
最後,在一張蒙布的桌子底下,逮到了躲在裡面,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小長生。
男女主初次相見。
一個使勁望對方身上蹭,不時地露出舌頭,在小長生身上舔一舔,一臉陶醉,口水直流。
一個害怕地不斷往後退,直到靠在一跟木柱上,退無可退,只能任由眼前這個令人害怕的醜丫頭,用舌頭舔自己,嘴裡說着什麼要吃了自己的話,嚇得眼淚汪汪直流。
“師傅,這裡太可怕了,長生要回家!”
“好香!好香!小娃娃,你別跑,乖乖讓我咬上一口,一口就好!”
房間裡,李天生冷眼看着大堂內的鬧劇,早在小長生剛剛進入孟婆莊,他就發現了對方的足跡。
所以,纔會將孟婆支開,讓她送無名入冥界。
爲的就是讓男女主有機會相遇。
畢竟,既然到了這方世界,自然要把握看戲的機會。
有條件,就順勢而爲,沒條件,也要創造條件。
“長生,該回去了!”
陰間之門快要關閉時,隨着白光一閃,一名仙風道骨的白髮老道忽然進入孟婆莊,擡手製止了小三七追着小長生不放的舉動,抱着長生,對着小三七和善一笑,轉身踏步,走出孟婆莊,化爲一道白光,隨風而返,朝着逐漸閉合的陰陽通道飛去。
轉瞬就消失不見。
只剩下三七獨自一人坐在莊前的臺階上,將花盆放在地上,用雙手託着下巴,盯着兩人遠去的方向。
砸吧一下嘴巴。
露出意猶未盡和遺憾的傻樣。
“好吃!”
“好香!”
“好可惜!”
房間內,白髮老道出現的剎那,李天生手指微動。
他知曉,這是三七生父,曾誆騙孟婆的負心人——陳。
忍着自己出手滅殺對方的衝動,李天生放任對方離去。
如今還不是這渣男授首的時候。
只有最後關頭,男女主一場流傳千古的真情虐戀,一死一生,方能令彼岸花種真正覺醒。
恢復如初,成爲一株真正的先天靈根。
卻是因爲彼岸花本就是情愛之花,相思之種。
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
花葉永不見。
唯有真情澆灌,法則注入,方能真正花開彼岸。
情之所鍾者,不懼生,不懼死。
不懼分離。
世間萬物,唯情不死,即爲長生。
這便是彼岸花代表的大道法則。
屆時,再將陳拾交給孟婆,由對方親自出手結果爲妙。
一切因果,因其而生,自該因其而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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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曼珠沙華的種子是由阿羅漢無名送來的,血海這裡做了改動。
本來彼岸花就是冥界之物,應該在冥界更爲妥當。
而三七本應該在成年以後遇見幼年長生,筆者這裡也做了變動,改爲他們在幼年相遇。
另外,長生乃是三七昔年丟失的一縷精魂,被陳拾偷取,藏於靈木之內,因爲時間孕育得久一點才能化爲人形。
即爲三百年,化形出來的模樣應該與三七相當,都是幼童之身。
同樣,應該跟三七的成長期差不多。
僅是個人淺見,哈哈哈,不喜勿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