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子一聽這話挺高興。心想:都說女婿傻,看來是虛傳,這句話說得多靠普啊。心裡高興,就讓馮大傻估一估那牛值多少錢。
馮大傻裝模作樣地摸了摸牛角,拽拽牛尾巴,說:“估不估,二百五。”
王老爺子一聽,女婿估得靠邊兒,心裡更高興了,忙把女婿往院裡讓。
馮大傻跟着老丈人往裡走,看見了一個雞窩,他想顯擺顯擺自己,說:“這雞窩不錯,長大了能當大北房。”
王老爺子一聽女婿冒傻氣。“咳”了一聲,搖着頭繼續往裡走。
門臺上放着個鹹菜罐子,他看見了又說:“這罐子不錯,長大了能當大水缸”。
王老爺子的眉皺成了疙瘩。大舅哥也捂着嘴偷笑。
進了屋,馮大傻看見了那座鐘,又想起媳婦說的話。就說:“這座鐘不錯,還是洋貨,洋人做的東西就是好!”
王老爺子一聽這話,又提起了精神。心想剛纔女婿說的那些傻話是鬧着玩兒的吧。於是,就擺開酒席款待女婿。
正喝在興頭上,張煥巧抱着孩子來看新女婿。王老爺子給女婿介紹說:“這是你嫂子。”
馮大傻喊了一聲“嫂子”,見孩子粉嘟嘟的小臉兒很可愛,就想誇獎幾句。可說什麼呢?心裡一急又想起了媳婦說的話,就說:“呵,這孩子不錯,還是個洋貨。洋人做的東西就是好。”
張煥巧一聽,這不是在罵人嗎?惡狠狠地說:“你家的人才是洋人做的哩!”
原來這張煥巧有個毛病:一生氣或者幹活累了,吃的不對付了,就愛放屁。今天被氣的不輕,犯了老毛病,一下子崩出一個屁來。
馮大傻聽見大舅嫂放屁,馬上說道:“俺嫂子這屁不錯,長大了能當炮丈放。”
一句話逗得飯桌上的人們有的噴飯,有的捂着嘴笑。就連王老爺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煥巧鬧了個大沒臉,抱着孩子一溜煙跑了。心裡卻憋屈了一個大大的大疙瘩。
偏偏天公不作美,午飯後下起飄飄揚揚的大雪。馮大傻也和王二呆一樣,被阻在了丈人家。
張煥巧白天生了一肚子氣,見馮大傻被阻在家裡,心裡便產生了一個壞念頭:整治整治傻二女婿,給自己出出白天那口惡氣。
王二小姐新婚,按照習俗是不能和丈夫住在一個屋裡的。料理好馮大傻的被褥,便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張煥巧這天晚上顯得特別勤快。對累的腰疼的婆婆說:“娘,您早些歇着吧,妹夫的住處由我來安排。”
不由分說,抱起王二小姐準備的被褥上了東偏房。在打掃房間時,趁家人不注意把被褥仍到一間破草棚子裡,然後把馮大傻領進來,又從外面鎖上門。
西北風還在呼呼地刮,偏房屋裡冰窖似的冷。屋裡炕是涼的,又沒被子,馮大傻睡着睡着被凍醒了。他爬起來到處摸,摸到了半截房樑,便扛起來在屋裡轉開了磨。一會兒工夫就累出一身大汗。
丈母孃睡醒一覺,聽着外面的風聲,擔心女婿被褥少挨凍,就隔着窗戶喊道:“他姐夫,炕涼嗎?”馮大傻在屋裡答道:“虧了扛樑,不扛樑就凍死了。”
丈母孃一聽,挺納悶:怎麼不炕涼就凍死了呢?就慢慢地爬起來,想進屋看看。
張煥巧也聽見了對話,一是心裡納悶;二是怕露了餡,忙走過來對婆婆說:“娘,夜裡風大,你又腰疼,千萬別出屋。我去看看妹夫冷不冷?”
說着出了北屋,來到東偏房打開門一看,馮大傻正扛着半截樑轉呢!見張煥巧進來,便停下來用手擦臉上的汗。
張煥巧扶住半截樑,對馮大傻說:“去外面方便方便吧,一會兒鎖上門就出不去了。”
馮大傻也正想解手,就到院裡去了。
張煥巧趕緊把那半截樑扛出來,等馮大傻回來又把他鎖在了屋裡。
馮大傻睡了一會兒,凍得又爬起來。摸摸索索地又想去扛樑。可是摸了一頓也沒摸着。
他又繼續摸,摸到一個大缸。往缸裡一摸,裡面裝着半缸米糠,暄騰騰地很暖和,便脫光衣服鑽進糠里美美地睡着了。
丈母孃身體不大好,又累了一天,腰疼的很,躺在炕上睡不着,就回憶起女婿剛纔說的話。還是納悶“不炕涼就凍死了”這句話。
雖然有大媳婦去看了,可大媳婦那脾氣,一會兒陰一會兒晴,別再出什麼吊腳?於是,就又隔着窗戶喊道:“他姐夫,炕涼嗎?”
馮大傻答道:“糠不涼,挺暖和!”
丈母孃一聽“炕不涼”,便放了心,踏踏實實睡起自己的覺來。
張煥巧這裡可納悶了:怎麼炕不涼,倒挺暖和呢?她又二番打開東偏房的門,進屋一看,見傻女婿在糠缸裡睡得正香呢!
張煥巧哪裡肯罷休!上前叫醒馮大傻,說:“你出來,我舀糠餵豬。”
馮大傻是光着身子睡的,見大舅嫂要舀糠,忙從缸裡爬出來,用手捂着襠躲到裡間屋裡去了。
張煥巧見傻女婿躲開,忙往缸裡倒了兩桶水,又把門鎖起來。
馮大傻見大舅嫂出去,忙摸到缸邊,往裡一爬,那糠溼漉漉的冰絲咋涼。馮大傻更冷了,從缸裡爬出來,哆哆嗦嗦地喊道:
“丈母孃,俺凍得慌。炕涼糠涼沒樑扛。”
王夫人睡夢中好似聽見有人喊涼,因爲心裡惦記着這事,一個猛()挺醒過來。仔細一聽,還真是女婿在招呼。
忙穿衣下地,“噌噌噌”,三步並作倆步走。來到東廂房門前用手一摸,見門從外面鎖着,心裡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打開門點亮燈一看,發現新女婿蹲在角落裡凍得直髮抖,又見炕上光禿禿的一條被褥也沒有。聯想起大兒媳婦今晚的“殷勤”,一切也就全明白了。
王夫人也顧不得習俗了,把女婿送到了二女兒房中。馮大傻纔沒被凍出毛病來。
這一來,王夫人可就招受不住了。心想:讓二女兒給傻兒子換親嫁了個傻女婿,這本是萬般無奈的事情。
這個家裡已經欠了二女兒一輩子的情。看女兒敬女婿,傻女婿就是冒些傻氣,大家誰也不應該和他計較纔對。
哪有半夜三更折磨的?這樣對待一個傻子也忒沒人性了!王夫人氣得掉了半天眼淚兒。
第二天早起,王二小姐飯也沒吃,流着淚領着馮大傻下步走了。
這更讓王夫人心裡難受。一股怒火衝上腦門,闖進張煥巧的屋裡質問起來。
張煥巧也不是省油的燈,三說兩說吵起來。吵着吵着就失了口,婆媳二人對罵了一場。
王夫人心疼二女兒,又被大兒媳婦忤逆,心裡憋屈的不行。被人們勸回屋後,坐在炕沿上“嗚嗚”哭了起來。正好被進門的亓曉婷聽到。
知道了事件原委以後,亓曉婷心裡可就打翻了五味瓶:
兩個如花似玉、聰明伶俐的女子,爲了自己的傻哥哥,甘願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互相煥親,這已經是可歌可泣了,怎麼家人還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雖然是他們的家事,自己管不着。但自己碰上了,一點兒也不管,也忒對不住這具身體的本主。
可怎樣管呢?
亓曉婷猛然想起空間裡還有很多從蛇王洞弄來的財寶。心想:看他們的日子也不是很富裕,何不給兩個煥親女一些,或許能讓她們心情舒暢一點兒。
見馮三小姐身上有個鎖麟囊,知道是其母親給的私人物件,便打開看了看,見裡面只有幾件頭飾,不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來,這個時代有個習俗:女兒出嫁上轎前,母親要送一隻繡有麒麟的荷包,裡面裝上珠寶首飾,希望女兒婚後早得貴子。這隻荷包錦袋也叫作“鎖麟囊”。
亓曉婷正好拿來做文章。
於是,便把空間裡的珍珠瑪瑙、金銀首飾,揀了足夠裝滿鎖麟囊的兩份,一份裝在鳳三小姐的鎖麟囊裡,一份用布包包好。無論哪一份兒,都足夠本人一生的用度。
然而,怎樣給她們,亓曉婷卻發愁了。
馮三小姐雖然有鎖麟囊,見到後可能會驚慌。萬一叫出聲來讓王老夫人知道了,王夫人一定認爲親家母偏向女兒,把家裡的寶物都私自轉移到女兒手裡了。話傳到王二小姐耳朵裡,保不住會引發一場家庭矛盾。
王二小姐到現在亓曉婷還沒見過面,更沒有理由給了。
亓曉婷忽然想到那半缸糠。打開西廂房看了看,發現裡面溼漉漉的,糠都浸足水,冰涼冰涼的。張煥巧用這方法整治新女婿,也忒有點兒缺德。
亓曉婷把給王二小姐的布包在糠缸裡浸了浸,溼透,然後拿着走到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還在哭,屋裡有三個鄰居在勸說。
見亓曉婷來了,一個鄰居對王夫人說道:“新媳婦來了,別哭了,讓孩子看見笑話。”
王夫人止住哭,用手拍了拍炕沿,讓亓曉婷坐在她的身邊,鼻音囔囔地說:“昨晚上沒照顧好你哥哥,讓他受苦了。”說着又哭。
亓曉婷忙勸道:“他身強力壯的,有抵抗力,你也別往心裡去。不過呢,也許是好事。”
王夫人見新媳婦並沒有埋怨自己的意思,還說“許是好事”,便停止嚎哭,拉過亓曉婷的手,流着眼淚說:“好孩子,你不怪罪我,我就念阿彌陀佛了,還有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