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李明翰看着站在那裡滿臉不怠的克里斯丁說道,“西里爾,你不應該如此對待曾經與你並肩戰鬥的人,他們已經爲了修女團流了太多的血了,無論是在歷史上還是在今天。”
克里斯丁張口正要反駁,李明翰又對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安靜的聽着,“克里斯丁,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現在這裡是由我說了算,我想你應該相信我的判斷。”
李明翰說話的時候有氣無力,他身體經受了源自體內的靈能衝擊後讓他本身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剛纔與漢克的談話更是讓他心情沉重,所以他在說了克里斯丁兩句後就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去忙她們的吧,“去準備吧,你還有不少需要忙的事情,我們晚上出發。”他看了一眼掛在旁邊牆上的鐘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還有七個小時,時間很緊,我希望你們能快點準備。”
克里斯丁點頭表示明白,她看了眼李明翰疲憊的臉嘆了口氣,“李,你該去休息。”
李明翰對克里斯丁揮了揮手錶示自己明白,示意對方快去準備。
而多娜則走到了李明翰身邊,她從旁邊拿起剛纔準備好的另一杯水雙手交到李明翰面前,“李,克里斯丁說得對。”
“謝謝你,多娜姐。”李明翰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乾裡面的清水,他把水杯交到多娜手裡對她說道,“多娜姐你也跟着克里斯丁過去吧。”他看着多娜的眼睛遲疑了一下,猶豫着不知道後面的話該不該說。
多娜是什麼人?察言觀色大師級的人物,她哪怕是閉上眼睛都能從李明翰的話語裡推斷出對方的遲疑來。
她對李明翰笑了笑,“你對我還要隱瞞嗎?”用下巴指了指李明翰身後關閉的那扇鐵門,“有關這個?”
李明翰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把這個任務交給多娜是否合適,不過對多娜的信任最終讓他張口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多娜姐,我希望你跟在克里斯丁身邊……”他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看着點她們,我不希望……傷了那些戰士的心。”
“好的。”多娜對李明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轉身欲走突然又回頭對李明翰輕聲說道,“李,每個人都是要死的,你不能救每一個人。”
說完之後她沒有留下等待李明翰的回答,而是對他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轉身走上了甬道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而李明翰則在原地站了一會,他臉上的表情飛速變換,一會換成一臉哀傷,一會哀傷褪去又變成一臉堅毅。
“怎麼了?後悔了?你可以帶着他們走啊。”約翰的聲音突然在李明翰耳邊響起,他輕聲勸慰着李明翰,並且爲他指出了另一條路。
“不可能的,約翰。”李明翰看着被多娜放在一邊的金屬水杯苦笑了一下,他探手拿過那杯子來五指慢慢收緊,在令人牙齒髮酸的吱呀聲中把那杯子捏成了一團扭曲的金屬廢物,“就如同你曾經告訴過我的一般,人總是會死的。”他擡手把那扭曲的‘杯子’丟在腳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金屬門,咬了咬牙對約翰說道,“不過是早晚而已。”
“哼,但是你很內疚!”約翰冷哼一聲,他現在有了更加豐富的情感,同樣也是這種漸漸甦醒的情感讓他會在此刻出現拷問李明翰的內心。
“是的,我在內疚。”李明翰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金屬門,他攥了攥拳頭擡腳快速走了出去,看着外面喧囂的人羣,看着每一個經過自己身邊的士兵都會立正向自己敬禮,他看着這些來自瓦爾哈拉的年輕士兵,他們並不知道即將要面臨的命運,反而還在臉上洋溢着充滿希望的笑容,因爲在他們看來,尊貴的審判官大人來到這裡就代表着幾近絕望的戰鬥即將要結束了。
“看看這些臉,約翰。”李明翰站在地下室的出口,他仔細得看着自己視線裡的每一張臉,“我會內疚,約翰,我可能每次午夜夢迴時都會被這些年輕的臉從夢中嚇醒,滿身冷汗……可是我不會後悔,約翰。”
“爲什麼?明明是你要他們去死的!你難道也相信什麼‘生命就是陛下的硬幣,善用他’這種鬼話?”
“不,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這些話。”李明翰笑着對經過的士兵打了個招呼,然後拍了拍受寵若驚得年輕人的肩膀,示意他去忙他自己的,等這個士兵離開後他才小聲對約翰說道,“還是那句話,約翰,總有人是要死的,如果這些士兵不留在這裡,一旦這條路被打通……不但我們會被身後的追兵咬死,而且帕門尼上面的鑄造世界也會被叛軍攻破。”
“但是你也知道,失去了聖器的淨化作用,這些士兵最多撐半個月,他們不會死於疾病也會因爲身體虛弱失去戰鬥力被四面的傢伙撕成碎片,你我都知道外面不止那些小兵,同樣有你都無法匹敵的混沌星際戰士在。”約翰逐條反駁道,“而且你別忘了,其他的小型祭壇裡召喚出來的小惡魔也不是這些士兵能輕易匹敵的。”
“我知道,所以我們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速度夠快的話還來得及回來救這些戰士。”
“你在騙你自己!你那是自尋死路!”約翰得聲音憤怒無比,他不自覺加大了音量讓李明翰的半規管和聽小骨被震得隱隱發疼,“我總是無法明白你爲什麼明明要救出那些修女,你爲了這個目標付出了多少?爲什麼你來到這裡卻要帶着她們去送死?”
李明翰擡頭看了一眼這裡最高的建築,他按了按胸甲想感受一下後面鑲嵌在他胸口的聖器,可是冰冷的金屬卻隔絕了他所有的觸覺,“那我該怎麼辦?”他低聲反問着約翰,“你難道要我就這麼帶着她們落荒而逃嗎?約翰,我不是一個笨蛋,我只是有時候懶得去管那些黑暗裡的骯髒事罷了!你覺得這半年我學到的還不夠多嗎?別以爲我現在的特別戰場監察官的職務能解決所有問題,姑且不說克里斯丁她們會不會跟着我像是喪家之犬一樣逃命回去,哪怕是她們真的跟我回去之後也會被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混蛋以畏戰之名挨個槍斃。”他咬了咬牙,低沉的聲音讓他有一種即將瘋狂地感覺,“連我都不會倖免!甚至埃布爾老師和大修女也會被我牽連!約翰,審判庭並不是埃布爾老師一個人說了算!什麼都是有代價的!”
他錘了錘胸口的裝甲板,“這個需要代價。”他又輕輕用指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個也需要代價!約翰,無論我獲得了什麼,現在都需要付出代價!”
“摧毀那個祭壇嗎?”約翰對李明翰的理由嗤之以鼻,“你們全員的生還率不超過三成,這還是我依照外面的兵力配備推演出來的,你我都知道祭壇周圍的兵力肯定不是這麼爛!”
“不!”李明翰對經過自己身邊行禮的修女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她們自己去忙,而他則找到了通向閣樓的樓梯,擡腳踩在年代久遠的木質樓梯上,他沉重的身體讓脆弱的木板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這只是要向一些人證明,我值得他們投資。”
“用別人的屍骨爲你鋪墊成功的道路嗎?”約翰的聲音裡滿含對李明翰所說理由的蔑視,“你讓我想起了我最討厭的混蛋,你們都是一樣!”
“哼。”李明翰冷哼一聲,“約翰,我告訴過你,我沒得選擇,我就像是被丟進了急流中的一片樹葉上面的毛毛蟲,我能做的就是抓住每一條暗流,看到每一個隱藏的漩渦,努力的保證自己不會沉下去。”
他對約翰的不理解感覺到深深的疲憊,深深吸了口氣之後無奈得對約翰說道,“約翰,我比那些士兵強不了多少,我……”
“毛毛蟲?你還想變成蝴蝶嗎?”看到李明翰即將登上頂樓,約翰準備結束這次令雙方都很生氣的談話,他打斷了李明翰即將出口的話,“真期待你這隻蝴蝶的翅膀上面的花紋。”
李明翰當然知道約翰在諷刺他什麼,因爲他曾經對約翰講過他小時候養蝴蝶的故事,不過故事的末尾卻不是那麼的美麗,因爲從他悉心呵護的繭中爬出來的蝴蝶……並不是如他所想的展現出豔麗無比的翅膀,而是黑白兩色的翅膀,上面瞪着兩隻猶如死不瞑目得犧牲者般慘白雙眼。
面對約翰的厭惡,李明翰站住腳步靠在扶手上,摸了摸他左眼上的傷口嘆了口氣,低聲對約翰解釋道,“約翰,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再是我了,自從……信任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而現在這些姑娘們就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了,所以我想她們…….”
“帶着她們一起去死?與你一起征戰地府?告訴我,你這份信任還需要多少無辜者的血來澆灌!”
“不!約翰!我要帶着她們一起活下來!你曾經告訴過我,你喜歡我現在的樣子,殘忍!冷酷!果斷!而且約翰,你應該明白在這裡沒有任何人是無辜的!我能爲他們留下種子已經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他們終究是要死的!無論是死在這裡……還是被修女團以沾染混沌之名處死!你我都知道,他們哪怕贏了戰爭也不會活下來!”
“那是對敵人!不是對那些可憐的士兵!”
李明翰張口正要反駁,樓上卻傳來17號獨特的嗓音,“上來,別嚇到,小傢伙。”他獨特的嗓音飽含着被壓抑的瘋狂,可是此時卻難得在裡面透出一絲溫情。
聽到對方的聲音李明翰苦笑了一下不再反駁約翰,他有些沒想到17號竟然會對他露出一絲溫情,趕忙答應着掀開了頭頂的蓋板。
他一上去就看到17號正靠着身後的牆壁坐在窗戶下面,他旁邊立着那支狙擊槍,而在他腿旁的小紙箱裡則傳出了‘喵喵’得叫聲。
一聽到那聲音李明翰就知道17號聲音中的溫情並不是對他而發的,他自嘲得笑了笑蓋上了身後的蓋板,正要站起來時卻聽到17號冷冷的提醒聲,“別讓你的頭,露出窗戶。”
‘看來對方還是記得我的。’李明翰嘴角掛着微帶彎腰走到17號身邊,他擡手逗了逗箱子裡的兩隻小貓,聽着那兩支小貓細聲細氣得‘喵嗚喵嗚’叫着輕輕用那小牙啃着他手指上的冰冷裝甲,心情突然好起來的李明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有事?”17號擡頭看了眼李明翰,突然出聲問道。
“嗯。”李明翰怕自己的金屬裝甲傷到小貓脆弱的牙齒,邊褪下一體化的手甲邊對約翰點了點頭,然後他把戴着柔軟內甲的手指再次伸到那兩隻小貓面前,任由它們‘嗷嗷’叫着撕扯着柔軟但是堅韌無比的內甲。
“要,我,跟你走?”17號看到李明翰細心的動作難得表情變得柔和了一些,不過他此時的臉完全掩蓋在呼吸面甲後面。
李明翰聽到17號的話愣了一下,密室中決定的事到此刻爲止也應該只有四個人知道,爲了不讓普通士兵譁變,甚至普通的戰鬥修女都沒有得到告知,她們只是遵從命令搬運裝備罷了,聖器的遷移和喚醒儀式會在三個小時後開始。
看到李明翰臉上錯愕的表情,17號擡手指了指腳下,看到李明翰還是不明白時纔有些不耐煩的開口解釋道,“修女,彈藥轉移。”
“哦!”李明翰點了點頭,他明白17號是從修女們不同於往常的行動中看出了一些端倪,與此同時他也害怕那些普通士兵也能看出來,不過他隨即想到漢克此時應該已經從密室中出來了,也就暫時放下了這個想法,“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想你跟我們一起走。”
“幹什麼?”17號反問道。
“我們需要一個偵察兵,並且……”李明翰說道這裡就停了下來,他相信面前的刺客絕對能知道他沒有說完的話裡是什麼意思,因爲一旦他帶着修女和聖器一起離開,17號依舊留在這裡的話絕對會死。
17號對李明翰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他腿邊箱子裡的小貓,李明翰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覺得17號隱藏在風鏡後的雙眼裡流露出一絲溫情來,他看着17號擡手輕輕壓了壓爬到箱子壁上的小貓頭,把它壓回了箱子裡,在小貓憤怒的喵喵叫聲中他輕輕對李明翰說道,“你看,這些可憐的小傢伙,尾巴是全白的是哥哥,尾巴尾端是褐色的是妹妹。”17號很不習慣一次說出這麼多話來,他緩了好幾口氣之後才繼續對李明翰說道,“他們的媽媽是我親手從廢墟中抱出來的,那時候她已經被污染了,奄奄一息……我親手幫她們接生,親手擰斷了她們媽媽的脖子,親手煮肉湯喂她們喝。”
17號說道這裡擡頭看向李明翰,他突然問道,“外面,污染,很嚴重吧?”
李明翰無奈得對17號點了點頭。
“所以,她們一出去就會被污染。”他指着尾巴全白的小貓對李明翰說道,“你看,他的眼睛。”
他的聲音就像是陷入回憶中的人一般悠遠,從面具下慢慢傳了出來飄進李明翰的耳朵裡,“如此純淨,如此天真,她們從來不會主動去傷害別人。”
說完之後,17號擡頭看了眼李明翰,他此時已經不需要語言來表述自己的意思了。
“該死的!你要和她們一起去死!”李明翰指着那兩隻小貓恨聲問道,不過當他看到小貓純潔無暇的大眼睛時,心中的怒火就再也無法發泄出來,只能氣哼哼得抱怨道,“所以你要違反命令?”
“命令?”17號對這個詞很是反感,不過因爲怕嚇到小貓他並沒有使用靈能壓制或者其他方式來讓對方明白自己對這個詞的憤怒,而是指了指李明翰身後的蓋板示意對方離開,“我,接到的命令是守衛這裡。”
“你要陪着你的小貓一起去死嗎?”
“這樣,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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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可能有人不會理解小李子,不過我會在後面慢慢說明的,畢竟他所經歷的讓他......改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