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宮女沉默了一會,又小聲道:“皇上聽了袁妃娘娘的話,也點頭,便打發奴婢回來,讓奴婢告訴皇后娘娘,照顧好五皇子便好,其他不用娘娘操心。”
皇后一聽,悲憤交加,氣得眼淚都出來了:“我的皇兒差點丟了性命,竟讓我不要操心,這還是人說的話嗎?”
宮女嚇得撲通一聲跪在皇后腳下,“娘娘慎言,小心隔牆有耳,被有心人告到皇上面前,您又得捱罵。”
皇后心裡簡直都要恨死了。
她這個皇后當得窩囊,她又不屑於將一些後宮爭鬥去與孃家說。
如今不僅嬪妃敢對她出言不遜,就連她的皇兒差點被人害死,她要幫皇兒查疑點,都能被人攔下來,她可真是夠失敗。
一個小小嬪妃,要不是仗着父兄軍功,仗着皇上的寵愛,有什麼可在她面前跋扈的?
皇后很心碎,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刷刷刷寫了一封信。
將信交給心腹崔嬤嬤,道:“先去將今天五皇子說的話向太上皇稟報,再將信送給我父親。”
崔嬤嬤躬身退下。
袁妃那裡緊張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幸虧皇上在她這裡,被她一番言語給岔過去了。
不然要是在別的地方,聽到五皇子說出來的話,萬一皇上跟着過去追問,誰知道那個智障又會說點什麼出來。
把柄落在那智障的手裡,與其天天過得這麼提心吊膽,不如找機會,殺人滅口!
袁妃低下頭,溫柔小意地爲皇上捶着肩頭,皇上眯着眼睛,不經意地問:“愛妃去給蘭妃道過歉了沒有?”
一說這個袁妃又是悶了一肚子氣。
前段時間她因爲黛玉的原因被罰跪,回來就得了風寒。
各宮嬪妃都來探望,蘭妃也過來了。
別人還知道說點暖人心的話,蘭妃這個可惡的女人卻直接問她,林家嫡女的容貌是否真像外面傳說的那樣出塵脫俗。
她正恨林黛玉恨的牙疼,聽到這個問題,怎麼可能有好臉色。
當即便對蘭妃下了逐客令。
誰能想到蘭妃這個賤人轉身就去皇上面前告狀。
說自己好心看望她袁妃娘娘,爲了緩和氣氛想找點話題說,正好宮裡都在傳那林家姑娘花容月貌,她蘭妃沒見過,心裡好奇,便多嘴問了一句。
誰能想到袁妃娘娘竟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罵她賤人叫她滾。
蘭妃哭得很傷心,覺得自己一片丹心照了溝渠,她是皇上的女人,被人指着鼻子罵賤人,叫她情何以堪?
她們家可是書香世家,從來沒見過這種潑婦罵街似的陣仗,今日竟受此等屈辱,皇上必須主持公道,讓袁妃給個說法。
蘭妃越說越委屈,哭得幾乎上不來氣。
皇上本來還嫌蘭妃故意到袁妃面前提黛玉去刺激袁妃,誰知蘭妃哭着哭着竟然暈了過去。
太醫一檢查,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皇上大喜,一下子便體諒蘭妃做事如此無腦的原因了,懷了孕的女人嘛,總有點缺筋少腦的。
太醫說急怒攻心,所以胎像不穩。
爲了撫平蘭妃鬱結的心情,讓她好好養胎,別再糾結袁妃罵她的那句賤人,皇上下令讓袁妃去跟蘭妃道歉。
袁妃打落牙齒和血吞,只得答應下來。
不過答應歸答應,她說自己得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蘭妃,得等自己好利索了再去當面道歉,於是便一直沒有成行。
本來打算趁七皇子出宮將七皇子弄死,最好能讓蘭妃悲痛之下胎兒流產,她袁妃娘娘也就不用去道什麼歉了。
結果陰差陽錯,七皇子躲過一劫。
袁妃的準備功虧一簣,幾乎要氣死自己。
……
其實真說起來,袁妃和蘭妃之間以前並沒有什麼衝突,甚至剛進宮的時候兩個人還相互提攜過。
只是後來雙方父兄在朝堂上不對付,兩個人便也漸漸疏遠起來,從疏遠的那天起,彼此之間就埋下了互相算計的種子。
大家各有各的立場,實在也裝不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姐妹情深。
袁妃孃家是武官,鎮守邊疆。
蘭妃父親是太傅,文官之精神所在。
兩個後宮的女兒暗潮洶涌,都想在宮裡壓過對方一頭,不能連累孃家落了下風。
本來袁妃孃家挺爭氣,邊關差不多的戰事都不用上報朝廷就能解決,着實能爲皇上解憂,立了汗馬功勞。
結果蘭妃父親卻說功勞都是皇上運籌帷幄知人善用才得的,還說袁將軍之所以能有立功的機會,純粹是皇上有心給予袁家的恩典。
蘭太傅藉機提醒袁家不要忘了本分,要感激皇上的厚愛,繼續爲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蘭太傅的話與皇上訓斥袁妃時候的說法不謀而合,再加上蘭妃肚子又爭氣,皇上心裡的天平自然就向着蘭妃傾斜了。
如今問起袁妃有沒有去道歉,這是要爲蘭妃討說法了。
袁妃掩去眼底的暗芒,柔聲道:“臣妾自從聽說了五皇子的事情以後,一直憂心如焚,”
“日日誦經禮佛,爲五皇子祈福,也爲蘭妃妹妹肚子裡的皇子祈福,倒是沒顧上去蘭妃妹妹那裡道歉,”
“不如皇上明日裡得了空閒,辛苦您陪臣妾走一趟,臣妾想當着皇上的面鄭重道歉,”
“這樣的話蘭妃妹妹有面子,便能消了氣好好養胎,只要能對她腹中胎兒好,要臣妾做什麼臣妾都是願意的。”
袁妃早就想過了,即使去道歉,她也不讓其他嬪妃看見自己在蘭妃面前低一頭的樣子。
但是單獨一個人過去她又擔心被蘭妃給訛着,只有皇上陪在一旁親眼見證,她才覺得萬無一失。
皇上疲倦地揉揉眉心。
心好累。
一個個暗藏機鋒,勾心鬥角,還都以爲他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的?
無非就是那點事,只要有一方能多得他看重一點,另一方就不想消停。
後宮如此,朝堂上也是如此。
幾方勢力各有各的立場,對立的時間久了都不以論事爲前提,純粹是爲爭吵而爭吵。
他這皇帝當的,既苦惱又高興。
苦惱的是爭吵起來聽得他頭疼,高興的是如此一來他們永遠也無法形成一股統一的力量,互相之間爲了將對方推下去,都必須依附於他這個皇帝才行。
當年先太子在世時那種萬衆一心的局面,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