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鶴默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吩咐人去廚房爲父親熬了點粥,端來請父親吃了。
夜晚已經降臨,好好的一場春日宴辦成這樣,整個蕭家都沉鬱無聲,只有外書房的燈一直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蕭首輔便進了宮,直奔洪壽宮而去。
太上皇昨日就知道了黛玉不見的消息,幾乎一夜沒睡,聽說蕭首輔過來,趕緊讓常公公將人帶了進來。
憋了一晚上的怒氣,終於可以撒出去了。
一見面,太上皇就對着蕭首輔罵開了:“姓蕭的,你是老得不能行了是不是?好好的辦場宴會,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這都整整一天一夜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人究竟是還在你家裡還是已經被擄到外面,你到底有沒有點頭緒?若沒有,孤便派風影衛去你家搜查,到時候你可別怪孤不給你留臉面。”
他罵他的,蕭首輔也不接話,而是在常公公端着膳食上來的時候,直接湊到桌邊,拿起一個熱包子便往嘴裡塞。
等到太上皇罵完一句,他已經接連塞了兩個包子。正準備端起一碗粥喝的時候,被太上皇一巴掌拍在手腕上,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怎麼沒餓死你?林丫頭不見了,給我找不回人來,孤讓你吃不成明年的包子。”
蕭首輔聽他罵罵咧咧發泄完,包子已經又吃了一個,從袖子裡掏出絹帕擦擦嘴,接過常公公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這纔像終於緩過點氣來似的,對太上皇道:“臣已經大體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只是這事涉及皇室宗親,臣不敢貿然出手,所以便早早來太上皇這裡討個旨意。”
太上皇一怔:“皇室宗親?誰?”
蕭首輔看了眼常公公,常公公趕緊將人都趕了出去,蕭首輔這才道:“是青嵐郡主。臣已經都弄清楚了,青嵐郡主接到宴席請帖的時候就開始計劃這一切……”
"等等等等,"太上皇打斷他的話,奇怪的問:“青嵐和這件事情有關?她們兩人有過節嗎?據孤所知,林丫頭並不認識青嵐啊。”
“林姑娘不認識郡主,可是郡主認識林姑娘啊。”蕭首輔答道。
這話怎麼聽怎麼覺着彆扭,太上皇皺緊眉毛,神色不虞地看了眼蕭首輔:“你把話說明白些,別跟孤繞來繞去。”
蕭首輔頷首:“臣查過了,青嵐郡主好像對太上皇您爲林姑娘和北靜王賜婚一事很不高興,有意無意在臣孫女面前提過好幾次,話語裡都是對林姑娘的不滿意,”
“臣昨晚派蕭長鶴親自去北靜王府找王爺求證,王爺說郡主還真問過他這回事,他也告訴過郡主,自己與林姑娘並不認識,況且婚事也沒成……”
他端起茶來,又喝了一口。
太上皇聽到這裡卻已經知道,他們問的都是那個假王爺,是替身。
蕭首輔放下茶杯,接着說道:“郡主的奶孃去藥店買過一種叫合歡春的藥,趁着臣府裡舉辦宴會的機會,將藥下到榮國府嫡孫賈寶玉的酒裡……”
太上皇沉吟不語,只聽他說話。
就聽蕭首輔繼續說道:“賣藥給嬤嬤的人和把藥下到賈寶玉酒杯裡的人都已經被臣控制,他們都說收了郡主奶孃的好處,臣過來是想求太上皇一個旨意,允許臣將郡主的奶孃帶出來問話,只有審問過奶孃之後才能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說不定,還能問出林姑娘的下落來。”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畢竟昨天晚上一夜未睡,能追查到的也只是給賈府公子下藥的事情,至於林黛玉的失蹤,則沒有一點線索能證明郡主也參與其中。
太上皇沒有說話,腦子在迅速地轉動着。
從聽到蕭首輔說與皇室宗親有關的時候起,李德昌就已經在候着了,此時太上皇一個擺手,蕭首輔就覺得眼前黑影一閃,接着便是一陣風颳了出去。
太上皇的心情也不好,還以爲能聽到林丫頭的消息,結果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有人能知道林丫頭究竟去了哪裡。
看了眼鬍子拉碴的蕭首輔,太上皇悶聲道:“把那碗粥喝了吧,一晚上沒睡,你以爲你還是年輕那會嗎?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小心有一天比我走得還早。”
蕭首輔也不客氣,當即端起碗來喝粥,嘴裡還含含糊糊地道:“走得早點也好,臣去了那邊照樣能幫您打來個太平天下。”
是啊,當時天下初定,他們幾個人意氣風發,哪管他什麼來路的挑釁,統統沒有放在眼裡過。
神來殺神,魔來滅魔,整個天下都被他們治理得服服帖帖。
那個時候他們一門心思等着太子上位,甚至還約好了要踏遍這大好河山,感受一下自己打下的江山,該是何等的痛快。
可惜,一切都停留在太子出事以後。
太上皇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湯,見蕭首輔好像沒吃飽,隨手又拿了一個包子遞給他,道:“孤的人已經查到了,首輔府當天曾經運出過泔水車,還拉過一些餵馬的草料,能裝下大活人的也只有這些了。”
轉臉看一眼蕭首輔,“你眼睛瞪那麼大看孤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爲孤會只等着你們來給孤送信,孤就不會自己查了嗎?”
“看看你查到現在都沒找到林丫頭就知道了,你的腦子可真的老了,現在可不如孤敏捷咯。”
其實他沒說的是,這些消息也是水溶連夜派人遞進來的,而且水溶的人已經追了過去。水溶說,如果沒弄錯,擄走林丫頭的這幫人是從安南過來的。
太上皇心裡比誰都清楚,黛玉是因爲救他,被安南給記恨上了。
兩人吃完飯,走到廊前的臺階上,就那樣坐了下來,此時的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天上沒有一絲雲彩,湛藍的天空下,一切魑魅魍魎都終將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