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賈政回去如何說動賈母,賈母又是如何心痛難當,一邊哀嘆家門不幸,一邊無奈接受兒子們分家的建議。
只說那幾天,京城榮國府兩位老爺突然分家的消息迅速佔據了各大茶樓的頭條。
不過賈母堅持分家不能影響到姑娘們的日常,所以大觀園裡的一切還是照舊的。
迎春依舊住在她的綴錦樓,惜春依舊住在她的蓼風軒。
這裡面只少了鳳姐兒偶爾來叨擾,姑娘們都開始想念她了。
分家過後沒出兩天,王子騰上朝的時候,替賈政遞上了他親筆所寫的“罪己書”。
賈政先是將自己歷年來的經歷和對朝廷的忠心表白一番。接着便話風一轉,自責由於自己的疏忽,以至於家裡奢靡成風,子孫不長進,做出了許多有負於皇恩的事情。
比如賈璉的停妻再娶,比如賈珍父子的唆使,還有大哥徇私枉法但是好在及時懸崖勒馬,林林總總,賈政深感對不起皇上的信任。
這些事情看上去問題不大,卻也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成爲壓倒賈家的稻草。
忠順王聽到王子騰唸到賈赦懸崖勒馬的時候,微眯起了眸子,不自覺地看了眼自己的嫡系御史。
御史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也不怪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昨晚賈政的人飛鴿傳書回來,他們已經在賈璉之後又找到平安州節度使,將他恐嚇一番,告訴他已經被忠順王的人盯上,忠順王只等着抓到他的小辮子將他繩之以法。
節度使差點嚇尿,連忙照賈政信裡叮囑的,爲那姑娘父母做主,將富戶的兒子判了秋後問斬。
這些事情辦太快,也就是眨眼之間,別說忠順王的人不知道,就連賈赦自己都還沒有接到消息。
因爲賈璉還在回來的路上,他以爲自己已經將事情都辦妥了,正走走停停,看見稀罕的小玩意就買下來,好送給尤二姐當禮物。
賈赦不知道這事,但是賈政卻要在罪己書裡說成是大哥自己良心難安後,爲冤案平反的。
朝堂上所有的人都被賈政這一出弄懵了,就連坐在龍椅上的皇上也是一頭懵逼。
搞什麼鬼?
自己還沒動手呢,想好的罪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扣到賈家頭上,人家竟然自己揭發自己來了。
這特孃的,還有這種操作,賈政這是想要幹嘛?
“罪己書”是王子騰幫賈政草擬,再由賈政自己抄寫出來。
摺子裡對自己批判一番之後,賈政痛定思痛,懇請皇上罷免自己。
皇上是真的不會了。
看看王子騰,皇上實在忍不住,問道:“這確實是賈愛卿所寫?”
王子騰立刻義正詞嚴道:“皇上這說的什麼話?臣怎麼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這罪己書上的字跡可是政老自己的。要不是他官階不夠無法上朝,臣才懶得替他做這種事呢,唸的時候都生怕有人誤會這是說臣自己。”
那副嘟嘟噥噥抱怨的神情看上去滑稽又真實,令人信服。
皇上無話可說了。
對於有勇氣寫“罪己書”的臣工,皇上是不可以真的按照臣工自己的意思將他罷免的,不但不能罷免,還要予以肯定。
另外,皇上也對“罪己書”裡提到的賈珍父子和賈璉的行爲口頭警告一番,此事就算是過去了。
往後就是再治罪,也不能拿這些來當罪證。
賈政的這招以退爲進,看似六親不認將他們都告了一狀,實際上卻是變相的保護他們。
這次“罪己書”裡唯一沒有提及的,是賈珍和賈璉國孝辦親事。
國孝兩個字過於敏感,皇上都不見得認可,賈政更不可能自己上趕着去現眼。
往後如果賈珍他們在這上面真的栽了跟頭,那也只能算咎由自取。
畢竟他們偷娶的事情已經被人寫成了話本子,京城裡幾乎家喻戶曉,就連外地的書商都來和匯峰茶樓談合作了。
這還是聽門客相公們說的。
總之這些事情從分家後,就再也不會連累到賈政身上了,他也懶得去管。
管的話出力又不討好,還遭人嫌棄,何苦來哉。
“罪己書”的風波就這樣過去,忠順王心裡縱使再不甘,也對此無可奈何。
下朝之後王子騰便去了榮府,將朝堂上的反應告訴賈政,順便談論一下鳳姐兒與賈璉和離的事。
賈母也在跟前,聽到王子騰提起鳳姐兒,她是打心底裡心疼和難過。
她對王子騰道:“我聽說了這回事之後,當天便派人去接自己陪嫁莊子上的莊頭夫婦,只想等他們到來之後替我在外面辦事,將那尤二姐賺進府裡來,”
“我要磋磨她爲鳳丫頭出氣,最後再一杯毒酒送走她拉倒。那莊頭夫婦最會製毒和磋磨人,我連人手和方法都找好了,沒想到……”
沒想到鳳姐兒突然告官,要與賈家徹底決裂,尤其是與賈璉徹底決裂,所有人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賈母想好的招數都還沒顧得上用,她都沒來得及爲鳳姐兒出氣,鳳姐兒就直接不和賈璉糾纏了。
當機立斷,愛恨分明。
賈母心裡那個難過,鳳丫頭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回頭了。
心裡那種割裂的預感終於變成現實,賈母欲哭無淚。
說起和離的事情,賈政一邊慚愧,一邊對王子騰道:“如今我們已經分家,璉兒是大哥那邊的,我這個叔父不好做他的主,以免萬一弄不好,便會引來大哥的不滿,”
“所以這件事情你只能去和大哥談,再或者是等璉兒過幾天從平安州回來,和他談也行。不過我覺得以大哥的脾性,他應該會有許多話等着你,舅兄可要有點思想準備纔是。”
王子騰聽罷,冷哼一聲,道:“我還會怕他?到這裡來和你和老太太談,是我王子騰尊重老太太,認她老人家是我的長輩,這可不代表我也認他賈赦當親戚,”
“我家鳳丫頭受的那些委屈我還沒找他們算賬呢,想在我面前耍態度,那是他沒認清自己幾斤幾兩,我王子騰豈會慣他那些毛病?”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和賈赦也談不着,那就等賈璉回來直接找齊賈氏族人,按鳳丫頭的意思清清楚楚和離吧。到時候誰要是敢出幺蛾子,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