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東眼睛緊緊盯着身邊的每一個攤子展出的東西。
希望能夠看出那麼一件與衆不同的來。
他在四九城旅遊的時候，曾專門到過琉璃廠，但那只是好奇，連興趣都談不上。
對這門當更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不過，即便如此，其中比較出名的元青花唐三彩之類的還是認識的，也知道其珍貴的價值。
所以當他看到被隨意當成座椅的元青花鬼谷罐和墊腳用的唐三彩車馬座，就只覺眼前一黑，知道恐怕之前估計的那一成真品都沒有。
“這幅仕女圖不錯啊？”一個胖子用其短粗胖的手指，磨蹭着畫像上的裸’女圖臉蛋，眼中閃着奇異的光芒，語氣異樣的說道。
“哎喲，您一看就是行家，何止不錯啊，這可是江南四大才子唐寅的真跡，真跡你懂嗎？！牛人之作啊。掛在書房一定OK，保你嗨皮，嘖嘖，接地氣的好東東啊。”與陸小鳳一般留着四條眉毛的攤主頓時起身慷慨激昂的介紹道。
“是嗎？！那可真不錯……”胖顧客似乎在聽，又似乎沉吟在自己臆造的某種境界之中，聲音微微發顫。
全智賢正在彎腰看着一個小水晶壺。
這東西一看就是現代工藝品。想作假仿古也難，不過這樣也好。價格實實在在，與東西大致相符。
一個拜見的禮物罷了，不需要多麼珍貴。只是一個讓對方感到被尊重的方式而已。
而且要不是因爲出了這件經紀公司的案子，以全智賢現在的名氣，出入社長家那是要受到最隆重歡迎的。也根本不必弄這些虛的。
韓三東左顧右盼，先去不遠處買了兩杯冰紅茶，遞給全智賢一杯，對方衝他微微一笑，接過喝了起來。
韓三東也是一邊補充着水分，吸收着涼意，一邊繼續滿是希翼的尋找着小說中描述的那種不起眼卻大發的事物。
身邊的對話還在繼續着。
“那是啊。這可是真跡啊，真跡。”攤主的四條眉毛一起抖動，顯然是激動的不得自己。聲音倒是招來了不少看戲的人。
“那……多少錢？！”這位胖兄弟似乎有些猶豫。
“5萬韓元不講價。這可是真跡啊……”攤主鄭重的伸出了一個巴掌，長的大大的說道。
“噗！”韓三東一口冰紅茶噴到了攤主的褲子上。
攤主驚訝的目光看過來時，韓三東以更加驚訝的目光將其頂了回去。
猶豫了一下，攤主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繼續轉頭對胖子鼓動道。
“這唐寅字伯虎，可是鼎鼎有名的大畫家啊，5萬韓元您這是撿大漏了……”
“5萬？夠叫個小妹了。”胖子猶豫了。
“那可不夠，現在的軟妹子，沒個10萬誰搭理你啊。還是買幅畫陶冶情操來的好。”攤主一副雅人騷客的模樣規勸道。
“4萬吧……5萬貴了。”胖子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某種決定。
“你……哎，好吧。看你有緣，開個張，4萬就4萬吧。給！”攤主似乎就在等對方還價了，隨即立即答應下來，手腳麻利的將畫卷好遞給對方。
胖子倒也痛快，劃好價後便直接給了錢。
韓三東在一旁看得直嘬牙花子，這什麼跟什麼啊。
一個一邊強調着這是真跡，喊得無比大聲，然後開口卻是個白菜價，而另一個，顯然沒聽過什麼唐寅，只是對裸’女有興趣，真就當是真的那麼買，還劃價成功……
這，
這都什麼人啊？！
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人，和視若無睹，對水晶壺不甚滿意，繼續挑選其它物品的全智賢，韓三東的感覺就是一個荒謬。
但就在他感慨還沒結束的時候。
突然另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哎，等等。那幅唐寅的真跡，我要了。”一個一臉急迫小跑着過來的老爺子大呼小叫的道。
“你是？！你不是剛纔之前來過的那個老爺子嗎？！”攤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想起來了什麼似的恍然道。
“不錯，就是我。之前出來溜達，身上沒帶錢。現在錢我取回來了。讓你留着的畫呢？”
老爺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
“這個，您來晚了一步。畫已經賣給這位胖兄弟了。實在抱歉。”攤主一臉無奈的道。
“啊？！你……哎，這位，這位胖小哥，我出5倍原畫的價錢買回這幅畫好嗎？”老爺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劈頭蓋臉的道。
“不賣，我有用。”胖子還是個執着的胖子。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而且看模樣還急着要走。
老爺子頓時不淡定了，高聲喊道，“我出10倍，10倍的價格。”
譁！！！
周圍本來準備散去的看熱鬧的人，頓時又重新圍了起來，而且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
一副4萬韓元買的畫，轉眼就變成40萬？不，那老爺子說是原畫的價錢，那就是50萬韓元啊。
可更令大家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個胖子竟然再次拒絕了。
這種前後不到一分鐘就賺十倍的機會，人家竟然沒看上。
而接下來似乎氣急敗壞的老爺子的一聲怒吼，徹底把圍觀衆人驚得麻木了。
“1000萬！！我出1000萬韓元，買你手中的那幅畫。你賣不賣？！！”
“我靠，這老頭有病吧？！”
“1000萬買幅破畫？”
“老年癡呆了吧……”
“誰家裡沒拴好啊。”
“這老頭絕對是個瘋子，還是個有錢的瘋子……”
“這下攤主後悔死了吧。”
“是啊，一轉手就是200倍的利潤啊。可惜就這麼飛了……”
“這攤主有夠傻的……”
“誰說不是呢……”
但接下來讓所有人恨不得上去捶死他的遲鈍胖子，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撿了個寶貝，還是繼續搖頭拒絕。
然後竟然分開衆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那個老爺子則是呆立在那裡，臉色青白不定，然後憤然離開。
事件的兩位主角是離開了，但是看熱鬧的卻都圍了過來。
頓時將這個攤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個，老闆，這個多錢？！”
“這個瓷器怎麼賣？”
“這本書我要了！”
“這幅畫給我包上。 ”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全要了……”
“老闆這個呢？”
“那是我的木板凳……”
“你就說你賣不賣吧？”
“……賣。”
“……”韓三東傻傻的看着這一切。
就像在看一個聊齋似的神話一般。
他這時候還反應不過來，那就是真是豬了。
這攤主與胖子還有那老爺子三人合夥演了一出好戲啊。
把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全都兜進去了的好戲。
牛逼！！！
真是上了一課啊。
尤其是最後老爺子沒買成功，這樣就不能說他們是合夥騙人，畢竟只是那麼一說，不沒交易嘛。
至於別人怎麼想，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這心理學研究的，真是登峰造極了。
不過估計也就能唬弄唬弄這些來東門大市場鄉下人，以及沒錢還想佔便宜，夢想自己幸運無比一夜暴富的傢伙們。
說起來，事情並不是那麼難以看透。
但要是對方不想看透，那就另說了。
就像某位投機成功的大滾刀肉所說的那樣，“我賣給他們的不只是一張畫滿了鬼畫符的紙片，還有一個希望，一個心願，一個夢想……”
明知道是不值，還發了瘋似的購買。
這纔是做買賣的最高境界啊。
“走吧，我們去下一家。”全智賢看了一眼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旁邊攤，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