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也是一一向着衆人問好,然後帶着陳逸走進了瓷窯,這一個瓷窯並不是只燒製瓷器,而是集生產,燒製於一體的作坊,瓷窯的類型也是柴燒窯。
在這段時間以來,文老可以說向他說了很多關於古代瓷窯的事情,讓他對古瓷窯有了一個很大的瞭解。
現在景德鎮最大,保存最完好的柴燒窯便就是在那一個陶瓷工業園之中,這一個柴燒窯是蛋形的,由於形狀獨特,爲景德鎮獨創,所以將它稱之爲景德鎮窯,簡稱鎮窯。
從乾隆年間開始,鎮窯一直使用了二百多年,直到一九九五年才熄火停燒,在零九年的時候,一些古物工作人員重新修復了鎮窯窯爐,並在當年十月份點火復燒成功,一舉榮獲世界上最大的柴燒瓷窯的吉尼斯世界記錄。
柴燒窯現在在景德鎮可以說是非常稀少,這就是因爲柴燒窯的燒瓷難度很大,不可控的因素非常多,每一窯柴燒的瓷器成品率非常低,而且每次所消耗的木材也是以噸計算,需要二十四小時有專門的師傅照看,不斷加柴,監控溫度。
而因此,柴燒窯也是被稱之爲燒錢的遊戲,一些小作坊和小企業所無法承擔的,它的魅力正在於色彩渾然天成,在燒陶時溫度往往能達到一千二百攝氏度以上,完全燃燒的灰燼隨熱氣流飄散,木灰會與陶瓷中的鐵元素相互作用,形成自然落灰釉,十分經得住品味。
以文老現在的柴燒窯一次柴燒能容納一百多件瓷器,而且文老所生產的大多爲精品瓷器,不是經他手中製作,就是經過一些瓷器老師傅製作出來的,這些瓷器的製作,也是需要時間的,所以瓷器並不是每天都會進行燒製,基本上一個月也只燒兩三窯而已。
一切都要看瓷器的製作情況。如果瓷器製作的快,自然燒窯的間隔就短,文老繪畫瓷器的速度,陳逸是深有體會,其手法熟練至極,在瓷器上繪出精美的圖畫,就像是喝水一般的簡單。
當然。除了繪畫的速度,便是文大師燒窯的技術。在現今景德鎮大師中,文大師柴燒瓷器的成品率是最高的,其原因也就是他對於瓷器燒製的極大瞭解。
在之前的介紹中,陳逸聽文老說過,說他之前花了二三十年的時間研究,對於燒成後的每一件瓷器,在窯爐中的位置,都進行了詳細的分析,纔有了現在的成功率。當然,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
除此之外,在文老的介紹中,他還知道了華夏五大名窯中的鈞窯,也是在進行着燒製。
只不過地點是在中原省的禹州,也是鈞瓷文化的發源地,幾乎每年都進行幾次燒製。而一切都會按照大宋官窯的燒製傳統來進行。
在開窯儀式上,工作人員全部身穿宋代服飾,讓人猶如穿越一般,而開窯之後,窯工會將一件件燙手的鈞窯瓷器拿出來,在這過程中。一旁的瓷器專家便會品頭論足,偶爾有一件好的瓷器,就會用絲帶系在上面,以做標誌。
根據文老說,他有一次應邀前去參觀開窯儀式,一窯一百三十多件鈞瓷,其中完全沒有瑕疵的合格品僅有十六件。這些合格品隨便一件至少要十萬以上。
除了合格品,其餘的都會按照大宋官窯的習俗,全部砸掉,這種非常殘忍的舉動,使得很多人無法接受,有人抱着自己喜歡的瓷器遲遲不肯下手,可是工作人員卻沒有絲毫手下留情的意思,將身旁不合格的鈞瓷拿起砸向鈞魂池。
這是爲了保證鈞窯的品質,一些工作人員如此解釋道,這種事情,也讓許多人感到大漲見識,就算是有些瑕疵,這些瓷器也是美麗的藝術品,有着一定的價值,只可惜,在其他窯中,這些瓷器可以保留,但是在鈞窯中,不合格的就要被打碎。
鈞窯的燒製極難,人能做的也只是在進窯爐前的製坯,施釉,出爐之前,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這就是入窯一色,出窯萬彩的由來。
在這鈞窯中,也是可以被包窯的,不少公司或者單位爲定製禮品,通常會花上十餘萬元進行包窯,不過這鈞窯的製作,如同賭石一下,十窯九不成。
有人花了十幾萬包了一窯,結果可能一件未成,也有可能其中成了一件,便價值百萬,那就賺發了,這也就是傳統瓷器的燒製難度。
所以每一次燒窯,對於陳逸來說,都是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在這段時間以來,不僅僅只是在文老自己的瓷窯學習,其他的柴燒窯一旦要燒的時候,文老也會帶着他前去進行學習,有時候還會拿兩三件瓷器插隊。
這些瓷窯有的是文老多年的朋友,更有一些負責人,對於文老能夠來到他們瓷窯進行參觀,這簡直就是一種榮幸,在華夏瓷器修復界,文老是最爲著名的一位大師,其地位就像是當年紫砂七老中的顧景舟一樣。
陳逸和文老一塊進入瓷窯廠房裡,在窯爐口的兩旁,放了很多等待入窯的瓷器,這一個瓷窯是專門燒製釉下彩包括一些釉上釉下混合彩瓷器的地方。
而如果是燒製釉上彩,就必須要先在這裡燒製成白釉瓷,然後再於瓷面上繪製各種紋飾,然後去往瓷窯紅爐進行低溫烘烤,這種爐子一般也只能燒製一些低溫釉瓷。
文老親自進入窯爐之中,帶着陳逸,拿着他們親手製作的瓷器,爲陳逸講解窯爐各個位置的一些好處,以及會出現哪些變化。
在燒製高溫瓷器時,都需要將瓷器放入匣鉢中燒造,這是一種瓷器陪燒時的置放器具,並會對瓷器坯件起到保護作用,由於封閉性好,會提高瓷器的質量。
景德鎮窯工有一句俗語,叫做一滿二燒三熄火,這可是說概括了柴燒窯技藝的三個方面,即碼匣滿窯,投柴燒煉,適時熄火,在長達一天的時間中,窯工需要不間斷的加柴燒煉,而且要用一雙火眼金睛來觀測窯膛的溫度,憑藉經驗掌握火候。
在文老的教導下,陳逸再次將一件件瓷器裝入匣鉢,等到體驗了一會,完全熟練後,文老繼續指揮着陳逸將裝好匣鉢的一些瓷器,放入指定的位置。
等到整個瓷窯裝滿之後,文老帶着陳逸和所有窯工走出了窯爐,然後用磚塊封堵窯口,只留下一個送柴的觀察口。
文老這個瓷窯廠中,有着一位他親自培養出來的把樁師傅,也就是燒窯總指揮,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名叫葛大山。
他從十多歲便開始在文老的瓷窯中當學徒工,到將近二十四五才被文老看中,開始學習燒柴窯,最後終於不負衆望,成爲了景德鎮有很大名氣的把樁師傅,甚至於其他的一些柴燒窯在燒製瓷器時,都要找文老說和,請葛大仙前去把樁。
將窯口封好之後,於下午四點鐘左右開始燒製,文老坐在旁邊,讓葛大山帶着陳逸加柴,並且向其講解加柴燒製的一些要點,他也不時的指點兩句。
隨着不斷的添柴,窯口露出了橘紅色的火光,看起來十分的耀眼,葛大仙在窯口一邊添柴,一邊向陳逸講述着他的一些經驗。
這些經驗,有些是文老教導的,有些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但是文老讓他不做任何保留的交給面前的年輕人,他自然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因爲正是有文老,纔有他的今天。
隨着時間的推移,天色慢慢黑了下來,這一件窯口中的火焰,也是更加的引人注目,看着文老依然炯炯有神的雙眼,陳逸不禁暗自佩服。
對於文老來說,製作瓷器,恐怕就是其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像是他遇到了珍貴的古玩,也能幾天幾夜不睡覺一樣。
他之前已經跟隨文老燒過一次窯,當時曾勸說文老去休息,被文老大罵了一頓,對於燒製瓷器而言,最爲重要的就是全神貫注,不斷的觀察溫度,加柴燒煉,而不能有一點馬虎走神,否則這一窯的瓷器說不定就毀於一旦。
瓷器正常的燒製是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時左右,但是在燒製完成後,還需要兩天的時間,來讓窯爐溫度均勻的降下來。
之前陳逸就已經跟着葛大山學習了一段時間,而現在,他同樣是全神貫注的看着窯口,聽着葛大山的講解,將內容與眼中看到的牢牢記在腦海之中。
等到了第二天下午,看了看窯口中的情況,葛大山喊了聲熄火,至此,這一窯的瓷器就算燒好了,文老笑了笑,向陳逸招呼了一聲,準備帶着陳逸去休息,這一窯的瓷器現在算是燒成了,不過想要知道結果,還需要等兩天來把溫度降下來。
這兩天的時候雖然並不像今天那樣需要全神貫注,但也是十分的重要。
陳逸則是一笑,向着文老說道:“文老,您先去休息吧,我再跟着葛大叔學習學習。”
文老笑了笑,點了點頭,便自己去休息了,對於陳逸這一股子學習勁頭,他非常滿意,也正因爲如此,他才覺得自己幫助陳逸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