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這是一條老舊的大道,一大早,從四面八方就開始不時地涌入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就在這時,街口處有一穿着灰色大褂,髮絲灰白,身子瘦削的老人出現。
這老人雙手背在身後,步履之間不疾不徐似乎很是悠哉,只是那一雙有些滄桑的渾濁瞳子在望向街邊兩處之時卻格外的珍惜、滄桑。
老人的臉上有着時間所留下的溝壑,一處處皺褶被堆積。
突然,只看見這老人張開嘴唱道,音調不曾有一處在調子,可街道上的所有老人卻同時紛紛驀然一顫。
‘家山呀北望
淚呀淚沾襟
那老人嘴巴一張一合間,甚至能夠依稀的望見那零散的牙齒。
老人雖然唱功不行,但那歌詞中的淒涼婉轉卻表露的很是清晰,一首歌曲彷彿將衆人帶回上個世紀的老滬上不夜城、帶回了曾經的珠城。
上個世紀,珠城因有這二馬路而被稱爲‘小滬上’。
‘華國有滬上,珠城爲下海。”
順着老人們的視線望向這一條大道,大道兩邊的建築雖然已經留有着年華的印記,但那一股股被積澱而散發出的魅力卻依然讓人癡迷。
這條馬路的商業建築基本皆是由上個世紀建造,在華國傳統木結構建築的基礎上成功嫁接了西風東漸傳入的歐式建築風格!
建築是城市文明的標誌,構成着城市的文化氣氛與特色。這二馬路曾經的繁華,都依託在這一幢幢建築之中。
此刻,等待着這些建築的結果無非是一個‘拆’字。
一條大街從頭到尾,老人們渾濁的眸子裡不時流露着不捨,滿是滄桑的手掌輕撫着一塊塊磚石、木材。
滄桑的眸子望着街角一處,似乎憶起自己還是稚童時玩耍嬉戲的身影,隨即一聲輕嘆。
一座座老建築在所有老珠城人心中形成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節,珠城人們的生活方式、思想觀念、審美情趣,無不受它的薰陶。
“終究是要被拆除嗎?”
有老人雙眸迷離,輕聲嘆道:“阻礙了城市規劃的完整性,這裡日後會是一處更加繁華的商業區?”
“在二馬路中段南側,那裡有一處氣勢犀利的浮雕。一隻展開雙翅的雄鷹,蹲在地球上,銳利的鷹眼向下俯視,有吞併世界的氣勢。”
站在馬路的街頭,這穿着灰色大褂的老人就能詳細描述出整條街景:“那裡有一幢典型的巴洛克建築風格商業門面,有四個牆垛式壁柱和兩道槽線豐富的腰帶,組成九宮格形狀的立面。”
“在中後端有一三層建築,門面上增加了外挑西式陽臺。底層羅馬柱頂部盤花上,使用凹底形的拱券,上方又復加三角形懸挑檐,兩端平行延伸,連接兩邊陽臺。陽臺下方是帶花形的懸臂樑託。”
這老人至始至終都沒有真正進入二馬路,單單是站在街頭閉上眼睛整條街景已然出現在心頭。
‘華國有滬上,珠城爲下海。”
如果你讀懂了這二馬路的商業建築,就會明白,此言並非妄語。從鐵路通車傳播而來的海派之風,不可能在蘇州、南京那樣的古城複製滬上的模樣;而從鄉集一躍爲城市的珠城,就好像一張白紙,海風吹來,立即就會顯現出滬上版本的繁華街景。
“拆吧,都拆了吧!”
老人的身子突然站的筆直,臉上似乎顯得有些淒涼,雙手揚起朗聲誦道。
滄桑、沙啞的聲響飄蕩在整條老街的上空。
“拆吧,都拆了吧。”
“歷史的遺留是時候追隨歷史的腳步了!”
街道上一位位老人腳步驀然一滯,面色複雜,口中輕語着。
“爸,必須要拆,爲了珠城,爲了珠城人民更好的生活!”
在宣講完後,這些珠城的老傢伙們震怒,怒斥着珠城空降來的市長。
可就在這時,這個珠城百萬家庭裡年輕的頂樑柱就如同是商量好的一般,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開始了勸說。
“爸,這是造福後代的壯舉啊。珠城經濟發達了,我們珠城人民的腰桿才能更直,我們的後代纔不用顛沛流離,去更發達的城市工作!”
“媽,蔡市長的壓力很大,我們應該支持他。”
一個個家庭,一位位中流砥柱發揮出他們的力量。
“爸,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要付出什麼,這是你從小就教我的不是嗎?”
“這些歷史的遺蹟被拆除,必定能夠迎來更輝煌的未來!”
“爸。”
“爸!”
“爸...”
“媽!”
妥協了,爲了子女們的未來。
這一棟棟老建築作爲城市文化的表達方式,每一位老珠城市民或多或少都留下過自己的印痕,這是一種‘鄉愁’的載體。
年輕的子女們卻是不能夠理解老一輩人們心中的那抹情懷,那抹厚重。
妥協了,老一輩們輕聲呢喃着:‘我們也是歷史的遺留啊。’
於是乎,今天是大年三十前一天,一位位老人卻似乎沒有往年節日裡的那般喜慶,穿的正式極了,早早的走向那日被印着‘拆’字的一處處地方。
一大早,白父亦是穿着乾淨正式,背上了自己的相機。
一張張照片,哪怕是一塊磚、一處木構件,白父都是認真的收錄在相機中。
“也許,這些照片就是日後記錄這曾經輝煌唯一的見證。”
白父心中呢喃着。
“讓我們再看你一眼。”
自家兒子是建築師,白父卻從沒想過讓白天規劃出更合適的城市規劃。
白父知道,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需要一整個團隊長時間的工作調查!
事已至此,誰都無法阻攔,誰都無法阻攔珠城新規劃的腳步。
同一時間,在珠城一酒桌之上,酒桌旁圍坐着大約十來個人。
這十來人以一黃皮膚,一淺色皮膚中年人爲主,桌上觥籌交觸,氣氛很是熱烈。
“蔡市長對我們團隊此次的珠城規劃還滿意嗎?”
那淺色皮膚中年人即是在珠城電視臺做過宣講的俄國城市規劃專家伯克利,只看見他紅着臉,昂着頭操着英語大聲問道。
“棒極了,精煉到了極點。”
蔡市長掬着滿臉的笑容,伸手比出一個大拇指,高聲讚歎着。
“聽說珠城市民裡有人反對我們的方案?”聞言,伯克利顯得有些得意,隨即又說道:“偉大的作品終究是不會輕易被凡人給接受的。”
“伯克利先生你放心吧,一切都沒問題。”蔡市長敬了一杯酒,樂呵呵的道:“在我們華國,父輩最聽的就是子女們的話。”
“珠城年輕的血液就和我一般,對貴團隊的方案很是滿意!”
伯克利團隊的方案就如同白天所說,極爲科學甚至可以說是從工廠加工出來的一般,缺乏着屬於城市文化所獨一無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