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可用,到了一定程度,上位者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更何況新羅這種纔剛剛轉變爲中央集權的國家,新羅王的地位還遠遠沒有這麼超然,自然就馬上知道了民間的輿論。要是換做晉朝的話,對民間輿論視而不見倒是可能。
就如同任何事情一樣,王宮之內新羅的實權者分成了兩種意見,一派主張借坡下驢,一派主張不能輕易相信晉軍的善意,主和主戰自古以來都並存,新羅王現在面對的大臣,和他們的先輩後輩一樣,出口成章,怎麼聽都很有道理。
主戰派認爲,晉軍大舉來襲雖然現在保持着和睦,但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翻臉,現在數萬大軍就距離金山城不遠,一旦翻臉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一些人則提出反對意見,表示自己去過晉朝,見到晉朝大臣的風采,士族把臉面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反覆的事情,對任何一個王侯來說,名聲都無比重要。
主戰派說的很有道理,主和派說的也很有道理,這是當然的,要是沒有道理的話,爲何兩種人能夠自古並存呢,不過在深入爭論之後,主和派的聲音明顯更勝一籌。
“不少居心不良的人說,要和晉軍決一死戰,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連先王的敵人百濟,現在都已經投入大晉賬下,我們和百濟勢均力敵,先王時期曾經屢屢敗北。百濟王現在尚且如此,我們硬拼有什麼好處?不如暫時服從,反正晉軍遲早會撤軍,到時候這裡還不是我們說的算,以我來看,想要和晉軍開戰不是在心裡想什麼?”
一些貴族大臣紛紛開口,反對和數萬晉軍硬拼,貴族需要的是穩定不是拼命。人都死光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所以紛紛開口反對。
最爲深刻的原因,是晉軍處在絕對強勢的位置上,新羅貴族心中恐懼本來就不想硬拼,而百姓雖說無知,卻被深諳套路的燕王打在了高點上,抓住了心中的所想。這種所想就是星耀面子又想要裡子,而司馬季製造的輿論就是對着這種心理來的。
本身貴族階層就不想拼命,百姓有被司馬季一頓節奏操作,弄的心猿意馬,把希望寄託在我王大顯神威,區區燕王小賊被王霸之氣逼退,簽訂城下之盟上,這就沒救了。
新羅王本身心中猶豫,但出言主張和平的貴族越來越多,心中的天平也漸漸開始傾斜。
“如果失敗的話,自然是不必多提,如果此計可行,萬萬不可手軟,必須將新羅貴族男子全部斬盡殺絕,一定要廢除骨品制度。”幾乎在同一時刻,晉軍大帳當中,司馬季陰測測的口吻,直接將金山城內的新羅貴族的一廂情願磨滅。
新羅貴族按血統確定等級身份及相應官階,不同骨品不通婚姻。骨品世襲不變。
這一制度按個人骨品即世襲血統決定受尊敬程度,根據不同等級分別制定出擔任官職的最高限度,達到一定骨品等級的,纔可以授予一定的官職,人的仕途受到個人在骨品制中所具有的等級身份的制約,不僅如此,骨品還決定了一個新羅居民可以居住的住所的大小。
聖骨男與聖骨女所生孩子的血統爲第一骨級的,既爲王族。各骨品都自我封閉,互不通婚,骨品和非骨品更不通婚。“各骨品之間互不婚娶”,
司馬季本以爲晉朝的士族就夠直接了,前幾天知道新羅存在這種制度,才明白我大中華果然不愧爲東方世界之天然領袖,晉朝這麼拿不出手的統治階級,和周邊小國相比竟然還有先進性,對骨品制度稍微有些瞭解之後,司馬季把三哥種姓制度往上一套,瞬間明瞭,這批新羅貴族的家庭,至少男丁是絕對不能留的,土壤就是壞的,絕對結不出來好果子。
“兵分兩路,挑選百名忠誠之士,想辦法混入城內。”司馬季對着何龍吩咐道,“爲了最小代價解決掉新羅,只能讓一部分人冒點險,入城潛伏,伺機而動。人數絕對不能太多,不然就昭然若揭了。”
“百名士卒已經不多,而且長槍腰刀帶不進去,只能帶短刀入城,不知道勝算如何啊。”何龍只是一聽就明白,司馬季這是準備複製當時偷了高句麗關隘的行動。
“總是有風險的,只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了。這百名士卒危險,我上萬的攻城大軍就能保留下來,再者金山城應該不難偷。”司馬季又不是沒聽護衛談過金山城的城牆,大概就是他前世樓房的高度,多說一句,司馬季的家是二樓。
如果認爲最近晉軍只是馬放南山那就錯了,司馬季也偷偷的製造了攻城軍械,只不過藏得很好,現在沒有拿出來而已,幽州商船上面也帶來了不少,強攻、圍困還是偷營,這只是辦法,準備則是要方方面面都要做的。
“我馬上就去挑選敢死之士,大將軍,你這邊需要不需要做出一些準備。”何龍點頭開口問道,“到時候殿下的安慰纔是最重要的。”
何龍可是相當害怕司馬季有三長兩短,要是統帥把自己搭進去了,他這個主將還有好果子吃?司馬季知道何龍的顧忌,無所謂道,“本王自有考慮,不會身陷險地。”
“大將軍,新羅王使者出城,商談在城外的冊封事宜。”大帳之外一名軍士急急忙忙的走進來稟報道,“現在使者正在大營外等候。”
“成了!”司馬季哈哈一笑但有馬上收斂,換上另外一幅神色對着報信的軍士開口道,“既然是新羅使者,不可怠慢,馬上讓他進來。”
新羅使者的來意當然主要目的還是試探,不過試探不可怕,可怕的是對方連試探的舉動都沒有,司馬季也知道此時是關鍵時刻,便和對方虛與委蛇,一會說算算時間,京師的冊封詔書應該在路上了,一會說準備在郊外設下高臺共襄盛舉,什麼禮數要周到,不能怠慢等等,要體現出來上國的威儀,這可不是小事。
燕王雖說不學無術,對此知之甚少,可用來忽悠一個新羅使者還是不成問題的,這種機會在大晉內部根本就不會有,如此裝逼的時刻司馬季不會輕易放過,滿足自己多年以來被壓制的學識。
“燕王果然是飽學之士,小人佩服。”新羅使者被這麼雲山霧罩一番,連連作揖拍馬屁。
“所以說你們這些小邦,多和我們學習沒有壞處。”司馬季端着架子詳細闡明瞭我方意見,然後等着對方趕緊三呼萬歲,納頭便拜。
按照司馬季的意思,高臺已經開始搭設了,處在晉軍大營和金山城差不多的中間點上,那裡最爲合適,距離金山城近了燕王感覺到不安全,距離晉軍大營近了,新羅王可能覺得不安全,在那裡正好是一個安全距離,雙方心裡都能接受。
這當然和封禪無法相提並論,漢代以來,泰山下東方設壇,舉行一次封禮祭天。下埋玉牒書.之後,皇帝與少數大臣登上泰山之巔,舉行了第二次的封禮。祭天採用祭太一神之禮,設壇三層,四周爲青、赤、白、黑、黃五帝壇,殺白鹿、豬、白犛牛等作祭品,用江淮一帶所產的一茅三脊草爲神籍,以五色土益雜封,滿山放置奇獸珍禽,以示祥瑞。
司馬季倒是不在乎做一些表面工作,但他害怕新羅王命薄承受不住,所以簡化簡化在簡化之後,弄出來一個過得去的佈置,用來舉行冊封儀式。
“我已經決定了,等到大晉聖旨到達便領旨接受冊封。”昔儒禮長長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因爲主和派聲勢高漲,最終選擇了採納大部分貴族的意見。
雖然昔儒禮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宮殿之下的貴族們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明白自己的王已經做了決定,大多數貴族心中還是鬆了一口氣,安生的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大概十天之後,司馬季已經一切準備就緒,讓到這裡沒幾天的帶方郡太守張統,親自去金山城內,和城內的新羅王和衆多貴族見了面,還專門討論了一下禮數方面的事情,並且表示新羅王一定要以臣子之禮對待。
等到張統離開的時候,帶來了的數百名士卒,悄無聲息的少了一些,這點沒有人發現。
這一天對於整個金山城的新羅百姓來說,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從王宮出來的昔儒禮,似乎多年以來從來都沒有感受到這麼受擁戴,每個百姓都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滿是期盼,這讓本身就勉強同意的昔儒禮釋然了,騎在馬上的身軀挺得筆直,在臣民面前展現着王者氣度,不卑不亢帶着王宮衛隊走出金山城。
昔儒禮帶着的王宮衛隊總數爲三百人,按照雙方的約定,司馬季帶的人也不會超過這個數字,而且不少新羅人出城打探,觀察着晉軍大營的動靜,昔儒禮可以說也做了事情有變的準備,只不過這個準備麼?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