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血戰一天,斬殺了萬餘名叛軍,自身損耗也不小,燕王當然不能只是用嘴巴安慰禁軍將士,利用知識採取救治這是必須的,只不過在一個問題上遇到了不少麻煩。
禁軍士卒在天子腳下,並非是南征時期的山越、交州兵,也不是橫掃三韓的平州軍。京畿之地匯聚天下英才,就算是普通士卒也深深被影響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少頭部受傷的士卒非常固執,頗有種寧死也不削髮的意思。
勸說的結果也收效甚微,見到血液凝結成一塊一塊的創口沾染長髮,司馬季感覺不來點強制手段是不行了,“把幽州軍士卒給我叫來,把頭部受傷的士卒頭髮都剃了,人都死了還想孝順父母,魏王曹操割須斷袍纔有反敗爲勝,我們還贏着呢,你們卻想去死。”
直到被一羣將校拉開,司馬季還是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指着滿臉是血的士卒破口大罵,“今天你必須剃髮,你不想也可以,本王給你剃了之後你再自殺,我就不信了,留着命孝敬父母不比你在這等死強?”
到了晉代,身爲王侯,司馬季沒有學會什麼東西,但有一天學的很明白,那就是他不需要向這些百姓解釋什麼,讓你們怎麼做就乖乖去做。軍戶是什麼?和佃戶同等的存在,還不如一般老百姓,本身就社會地位低下,本王還喝不住你們?
“燕王說的對,留着有用之身才能孝敬父母。”孟觀得知此事之後也違心的站燕王立場。
孟觀對司馬季此舉也心中頗有微詞,順着司馬季說話完全是因爲他是燕王,在士卒和王侯之間選擇,對他而言不是一個多難的選擇題,倒不是燕王多麼有道理。
司馬季用真實的社會經歷,將那套道理撕得粉碎,孟觀就算是心裡不同意,覺得我大晉以孝道治天下,仍然半個屁都不敢放,坐視幽州士卒上來,三下五除二把傷兵的頭髮剃掉,還很是敷衍的安慰道,“傷好之後以後還會再長,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多讀讀書……”
“燕王,請下山休息吧,山內形勢複雜,有騎兵保護本將也放心。”孟觀隨後話鋒一轉,準備他眼中的外行趕出去,留在山中他這個徵虜大將軍反而束手束腳。
孟觀覺得燕王對局勢把握還是可以的,大方向上沒有明顯的錯誤,但此時是披堅執銳的時候,燕王太接近兩軍的對峙之處不是好事,不但沒有一點正面作用,拖後腿的作用還大一些。
“本王也知道幫不上什麼忙,將軍大可以自便。”司馬季對孟觀的想法倒是不生氣,人家又沒有錯,現在這種拼命的時候他確實幫不上什麼忙,隨後便下山了。
夜幕降臨,將一個白天的血腥之氣沖淡,山中齊萬年的大營當中一片愁雲慘霧。一日之間丟失十幾座大營,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大敗,齊萬年的中軍大帳當中,不管是哪個部衆的渠帥,都沉默無言,一副已經窮途末路的沮喪。
一天的激戰之後,齊萬年的叛軍士氣已經到了低谷,這並非只是吃了一場敗仗。而是在丟失了外圍之後,他們幾乎已經被完全包圍了,如果關中軍到達梁山的話,他們就完全沒有活路,只是圍困就能把他們困死。
“再固守梁山的話,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好半天,齊萬年才悵然的開口說道,“不相等死的話,我們就必須突圍,現在只有洛陽禁軍到達戰場,一旦秦王的兵馬和其他刺史的兵馬到達,到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陪着我去洛陽千刀萬剮的,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這句話讓低頭沉默不已的衆人都猛然擡頭,這個結果是任何人都不想得到的,卻是一個很現實的後果,今天這一仗已經證明,齊萬年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此時起兵時候那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已經沒了,也不再是連戰連勝時候嬌妻美妾環繞在側的日子,惶惶如喪家之犬正是這些渠帥首領的真實寫照。
突圍,也只有突圍一途才能避免被凌遲處死的結局,如同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怕知道機會渺茫也絕對不會鬆手一般,一想到突圍這個詞,所有人的腦袋都急速運轉起來,想着各種能夠可行的路線。
“陛下,我知道一條路在北山,現在還沒有被禁軍發現,而且以現在洛陽禁軍的兵力,也不可能將我們完全包圍,只要我們趁着夜色突圍,還是有可能離開的,只不過燕王司馬季速來小心,這幾天圍困一定會派出探馬巡視,我們是否應該等待幾天?”一名渠帥起身低聲道,“但是如果等待司馬季麻痹大意,有可能增加那條小路被發現的可能,請陛下定奪。”
“這?讓我想想。”齊萬年愁容滿面,甚至連他稱帝的事情都忘記了,現在一門心思都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突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現在的形勢很簡單,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必然還會有一部分士卒要殿後,註定要被犧牲掉。如果只是帶着少部分部衆突圍,一旦司馬季追上來,他能不能保全自己?
要知道洛陽禁軍此次也過來了上萬騎兵,一旦齊萬年暴露了,想要追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到時候失去了山區的庇護,在野外碰到上萬騎兵的追擊,會發生什麼事情齊萬年幾乎不用想就知道。
“不要說了,我不能拋下自己的部衆,洛陽要把我們都凌遲處死,我們死在戰場上,總比任人魚肉要強。”齊萬年咬着牙做出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大喝道,“死也要死在一起。”
“死也要死在一起,和司馬季拼了。”齊萬年一番豁出去的表態,讓大帳內的愁雲慘霧一掃而空,決定要和司馬季血戰到底。
讓衆人回去休息明日再戰,齊萬年又做出一副疲憊的樣子準備歇息,夜色漸深,過了一個時辰,剛剛出主意的渠帥又回到了大帳內,兩人耳語一番,齊萬年深深地點頭,“此事一定要小心,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