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在千里之外的老頭子惦記,想想就讓司馬季起雞皮疙瘩,但目前故作不知顯然是最好的辦法,只是心裡有些疙瘩。小不忍則亂大謀,也許是司馬懿的成功經驗在試試提醒他,最終司馬季沒有多大的反應。
“趙王可能誤會了,本王也是無心之失,這真是無妄之災啊。”司馬季露出一絲苦笑,有些自嘲道,“本王這次大病會不會,是有人用巫蠱暗算了。”
“殿下還是慎言啊,奴婢可什麼都沒有聽見。”孫慮趕緊擺手撇清了關係,這宗室裡面的事情要是好解決,也不會讓皇后一直頭疼了,他最好就當做在燕王這裡什麼都沒聽到。
“本王也只是虛言而已,這剛剛痊癒,哪有空找別人的麻煩,更何況都是一家人。”先爲自己找了一個藉口,司馬季便將此事一下揭過,比起虛僞來他同樣不遑多讓。
他拿趙王是沒辦法的,而且又不能常駐洛陽,這就相當於在賈南風面前刷存在感是做不到的,而司馬倫卻能做到這一點,既然對方時時能見到賈南風,而自己做不到這點,那不如對此不迴應,暫時的退讓只是爲了穩固陣地。
不過仔細一想怎麼這麼憋屈?在孫慮離開幽州之後,司馬季回想起來仍然氣憤難平。
這特麼的都已經和衆人皆醉我獨醒無關了,就算是司馬季醒來也沒有打擾其他人繼續睡,在自己的封國折騰都能被不相干的人惦記?難道不和你們同流合污都不行了?
“夫君,黃門郎說的是真的?你和趙王不睦?”楊馨欲言又止,她的身份本不應該在宗室當中的事情發言,可見到男人緊皺的眉頭,總應該說點什麼。
“呵!就他?以後再看吧。”司馬季冷淡的笑笑,他只能保證司馬倫比歷史上更慘,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根本用不上十年。
春季到來,冰雪消融,燕山以北的大地上,一場火併纔剛剛拉下帷幕,失去生命的人畜將成爲大地的養料,讓明年的水草更爲茁壯。
這是北方草原千百年來的常態,只不過近幾年比較少見了,但絕對沒有消失。每一次的火併都可能引發大規模的戰亂,當然也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宇文氏和慕容氏又又又一次,在這個時間戰了一場,要讓司馬季解釋,可能是男性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緣故,畢竟草原上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這次火併死了多少人,燕王當然不會刻意去了解,反正站在他的角度上當然是越多越好,但絕對不能到達一方兼併另一方的程度,同歸於盡他雙手贊成,一方壯大那是不行的。
宇文氏和慕容氏關係一直都很差,其實也有一定的民族矛盾在其中,按照後世的話來說這也應該算是民族融合的陣痛,宇文氏其實並不是鮮卑人,宇文氏其實是匈奴人組成,只不過北匈奴銷聲匿跡之後,草原變天,鮮卑人西進,宇文氏作爲留下來的匈奴部落,不得不採取一些鮮卑化的舉動。
中原人看塞外的胡人都是大同小異,但人家內部還是分的很明白的,晉朝對宇文氏的跟腳不關心,不代表其他部落就能對宇文氏一視同仁,幾個部落的當中,尤其慕容氏和宇文氏的關係最差,其中還涉及到底盤問題,誰讓人家挨着呢。
但這次並不罕見的火併,司馬季決定要利用一次,邊關無事他這個我大晉最北方的藩王,不就是不重要了麼,深諳借勢的司馬季,此時就要利用一次衝突,讓自己修繕幽州城防的舉動更加合理,邊關不寧在他看來是好事。
讓人給宇文氏和慕容氏送信,司馬季剛罵完趙王不相干非要碰瓷自己,一轉頭就扮演了趙王的角色,去碰瓷胡人,如果兩部的首領和燕王脾氣差不多,肯定會把司馬季埋汰趙王的言論送回來,“關你屁事,你算幹嘛的?”
但他們名義上還是不敢和大晉對抗,狐假虎威的司馬季身爲大晉燕王,足夠震懾兩部。
其實是不是能調解成功,司馬季根本就不在乎,不成功更好,你們回去繼續,燕王不過是惺惺作態,對洛陽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要性,以及提升幽州防禦的道理。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公正。聊盡人事罷了。
當然,司馬季是沒有幽州軍權的,此事需要說動幽州刺史許猛來辦理。至於辦法麼,當然示之以威,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示威工具,就是軍隊,沒有比軍隊更加合適的存在。
“此事需要向京師請旨,燕王稍安勿躁。”許猛明白其中的前因後果後這麼回覆道。哪怕是封疆大吏,也不能擅自調用軍隊,這其中的厲害關係非同尋常,許猛小心謹慎非常正常。
洛陽回信需要時間,司馬季的行程也很緊迫,各地官吏已經開始徵發徭役,這事他都已經不關心,年年都有的事情。心思已經主要在積攢實力的燕王,當然要看看自己的硬件,是否能夠支撐起來戰爭。
很多改革總是用一個詞來形容,富國強兵,可見軍事實力往往是改革的原動力。這種例子在中外歷史當中屢見不鮮,外部壓力往往能激發出來改革的動力。
晉朝是沒有這個動力的,所謂的外患,跟當初的匈奴也沒法比,面對的不過是分裂的鮮卑部落,但這不代表富國強兵就沒有目的,燕王非常尊重終結三國亂世的洛陽禁軍,正是因爲這種尊重,所以纔要多加準備應對。
至於什麼兵種入眼,司馬季選擇了符合南北朝時期潮流,歐洲十四世紀之後的重騎兵。幽州能不能支撐起來這樣一支重騎兵,那就要看怎麼養了。
如果是用來做常備軍,時刻準備出戰,那養不起,整個大漢帝國也不過才養了幾萬騎兵,劉秀就是爭取了駐守在邊鎮的騎兵支持,才又把漢朝續上。東漢王朝幽州突騎最爲知名,這隻赫赫有名的突騎部隊不僅助光武帝劉秀奪取天下,爲東漢建立立下汗馬功勞,更成爲整個東漢王朝的軍事支柱。
後漢書註解:“突騎,言能衝突軍陣”。從突騎的字面意義上可以看出,這是一隻以衝鋒陷陣爲主要作戰手段的騎兵部隊。王莽篡位導致天下大亂,但是幽州一代卻相對較爲穩定。更始帝對幽州的控制很有限,號稱屠城三百座的耿弇就是上谷太守的兒子。
不過那支幽州的騎兵,好歹是整個西漢積累出來的精銳,司馬季單靠自己的封國支撐這樣一支常備軍出來,可能剛剛打造完畢,首先就要用來鎮壓幽州的農民起義。
但把一支常備軍的步驟分解,就能節省不少成本,事實上對一般州郡的軍隊,漢朝也是這麼做的,囤積武器軍械以備不時之需,但沒有指望它們真的派上用場,因爲時時操演的話,成本就會暴漲。
這點司馬季也明白,他是親自進入過洛陽武庫的,武庫號稱囤積天下之兵,足夠武裝百萬大軍,當初的高平陵之變,奪取武庫就是司馬氏的重中之重。
武器放在兵器架上得時候,其實並不沒有多少成本。但只要一個人拿起它,穿上甲冑,牽上戰馬,成本就會飆升到一般勢力無法容忍的地步。
所以隋唐之前那些號稱數十萬控弦之士的勢力比比皆是,明顯更強的遼金卻沒有這麼多所謂騎兵,還是養不起,就是這個道理。司馬季把軍械製造出來放在那,就不會擔心燕王府的銅錢不翼而飛。
養馬就從平州養,製造盔甲就在北平郡放着,至於兵員就先在民間放養,一步步的分攤成本,抵消幽州一州養活一隻大軍的尷尬。
趁着洛陽回信的時間,司馬季便進入北平郡的封地,這可真是一處封地,任何人都被明令禁止不可進入,不然都會面對不可承受的下場。
名義上的燕王別院就處在山谷當中,剛進入山谷司馬季就能感覺到不一樣的地方,水流有些渾濁,能看到水面之下沉積着渣滓,這都是鐵礦渣、以及石炭的沉澱物,不過時間還短,站在河邊還聞不到刺鼻的味道。
“歐洲早期藏在深山當中的作坊,是不是也這樣?”司馬季看了一眼暗道,隨即便不再關心,和後世工業時代的污染還是不能相比的。
司馬季這次來的最主要目的,當然還是還要看看,冶金到了哪一步,到底能不能讓他想象當中的重騎出現,爲此還專門帶來了女真重箭,試試產品是否合格。
負責鍛造盔甲的是一個波斯人,叫塞波里斯,一個很有古波斯韻味的名字,這個將近四十歲的波斯鐵匠被千里迢迢賣到幽州,負責鍛造盔甲,倒不是因爲他的技術就比晉朝的鐵匠高明很多,而是因爲他是外國人,不容易逃跑,本地人就沒準了。
“燕王需要的甲冑,也是剛剛纔達到了你說的模樣,不過還要燕王親自試試。”塞波里斯點頭哈腰的道,這種諂媚倒不是入鄉隨俗,王權時代全世界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