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說的有理,平州總是由東夷校尉管轄確實有些奇怪,現在平州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自你東征以來已經沒有大敵。也是時候了。”司馬冏滿意的點頭,在他這個輔政者的眼中,燕王讓平州建立平州刺史部,明顯就是對自己示好,白送自己一份功勞。
不然司馬季爲何不去找司馬穎呢,還不如主動讓自己平添一份功勞,這算是加強了朝廷的威信,司馬冏不禁有些感懷道,“青玄不留在京師理政,真是可惜了,如果青玄留下,本王可以再向天子上奏疏,天子應該會同意的。”
剛剛取得執政者地位的司馬冏還沒這麼快就想到清除異己,在他眼中司馬季都督幽平二州,活脫脫一個北地霸主,讓平州建立刺史部,幾乎就是割掉自己的肉成全自己,怎麼感謝都不爲過。
司馬季愣了一下,他還真不是這麼想的,平州總不能處在半控制的狀態之下,總有一天要被朝廷直接統領,只能說司馬冏的運氣好,他想到這點的時候正好是對方掌朝而已,什麼感謝,司馬冏想的有點多,司馬季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哪有對方想的這麼偉大?
“輔政麼……”沒空管這個美麗的誤會,司馬季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齊王,你應該知道的,所有朝臣也知道,本王是喜好法家的,是不能留在京師的,處理塞外之地還能勝任。”
“也是,是本王疏忽了。”司馬冏一下子想起來這點,有些遺憾的開口道。
司馬季同樣點頭,不再多言,這裡面不僅是他對洛陽朝臣動粗的問題,當然也和這件事有關,因爲他動用了在幽州的典獄吏團體,在別人眼中這就是酷吏,和司馬季曾言喜好法家的過往一對上,可想而知士族怎麼看待他。
晉朝後世的風評怎麼樣?一場八王之亂之後,正規軍全部打光,直接把整個北方丟給胡人,無法遏制士族膨脹,導致皇帝不管有能無能的全部沒有權利,互相扯後腿無力北伐。
看起來晉朝就應該榮任歷代王朝倒數第一,可實際上並不是,從秦到清的歷代王朝,在新中國建立之前,秦朝都是大一統王朝中評價最低的。它是唯一一個被歷代文士提起來必加貶語修飾的朝代:暴秦。
因爲秦朝以法家作爲治國之道,秦朝確實刑罰太重、實行的太死板,這是事實,但嚴刑峻法並非是士大夫反對的原因,士大夫反對的原因是對他們這個階層竟然也這麼重,和販夫走卒一視同仁,沒有體現出來網開一面。
而漢武帝之後儒家當道,晉朝比較特殊崇尚玄學,但士族當中仍然不少以儒家標準爲己任,玄學以道家發展而來,儒道在這一點對法家沒有不同。
法家以刀筆吏對待士大夫,秦朝滅亡之後,法家往往和酷吏聯繫在一起,這就更加有既視感了,司馬季入京之後,一下子放出六七百的幽州典獄吏,把洛陽朝臣當成韭菜割了一遍。
法家,專以法治,尚平,所謂尚平,無論罪犯身份高低,罪行一樣,刑法就一樣。司馬季來到洛陽先殺宗室藩王,又用酷吏逼迫朝臣交錢。
晉朝只是魏國的換頭政權,先天不足之下,只能用宗室掌軍壓制士族,在後世的文人眼中也算是情有可原,畢竟士族清談誤國也只能證明司馬氏在這點上判斷正確。剛開始晉朝就矛盾重重,不用宗室諸王就等着被複制一套士族篡位流程,掙扎了一下就成了八王之亂。
而秦國則被評價爲生於不義,死於罪惡。和秦的評價相比,晉朝被評價還算說得過去。
司馬季入京不長時間,幾乎把法家的特點全部展示一遍,身爲燕王崇尚法家,政治不正確,任用典獄吏、誅殺藩王、逼迫朝臣,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沒有給士族照顧。
這種情況下還在京師輔政?就算司馬冏真的是盛意拳拳,司馬季都不敢留在京師。
司馬冏反應很快,一下子想到了一點,但畢竟司馬季主動請求設置平州刺史部是割肉,言語當中也有些想要補償的意思。
“燕王此次出兵確實封賞有些薄,齊王其實可以將代郡封賞給燕王,這樣可以聊表心意。”司馬歆一下就明白了司馬冏的想法,開口建議道,“這樣應該不算過。”
“燕王識大體,本王願意上疏。”司馬冏沉思一下拍板道,他也想要對司馬季進行拉攏。這樣可以讓河間王司馬顒老實一點。
司馬季沒想到自己一個提議還收穫了意外之喜,他只不過名義上讓朝廷統轄平州而已,平州刺史還是自己舉薦的,就現在的局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打起來,他根本什麼都沒失去,竟然還多了一個郡的封國。
“那就感謝齊王了,本王在一天,北境無憂,願意爲齊王看守大晉北門。”雖然是出乎預料,司馬季答應的倒是很快,一點沒表現出來勉爲其難的意思。
代郡一旦劃歸到燕國之後,幽州就沒有許猛什麼事了,整個幽州就是由燕國和范陽國組成,刺史再無一寸治下之地。許猛以後的工作就是和冀州刺史一樣,辦事之前先和冀州的藩王商量,可這是不一樣的,冀州雖然也是全部被封國劃分完畢,可冀州的藩王大多數都在京師,司馬季幾乎從來不離開幽州。
高興歸高興,司馬季卻沒有表現出來,多出一個代郡沒什麼高興的,就如同他建議設立平州刺史部同樣不會損失一樣,都是自己的地方,多哪少哪不耽誤他一言九鼎。
把平州刺史和揚州刺史的人選定下來,司馬冏也似乎找到了一點輔政的感覺,話題一旦開了就關不住,不過問題仍然圍繞在軍權上面。
司馬冏的軍權分屬於中原各州,如果不是他聯絡了司馬歆帶領荊襄大軍支持,單獨憑藉這些各州趕來集合的大軍,對上司馬穎和他背後的司馬柬,真的算不上佔據優勢。
京師周圍肯定是不可能駐紮這麼多大軍的,禁軍也不需要補充這麼多人,將這些大軍回到各州郡是必然的,如何讓這些大軍回到所屬州郡之後還聽令,這可是一個大問題。
“其實本王的最近首先還是覺得要加強宗室的力量,楚王的兒子英武不凡,本王想要上疏給他封王。”司馬冏慢吞吞的開口道,“宗室藩王雖多,但人選卻並不多。”
“其實如果齊王你的子嗣自己願意的話,可以讓他們跟隨大軍回到豫、兗、青等州。如果覺得沒有年長藩王教導的話,本王還真有一個人選要推薦。”司馬季一聽司馬冏的意思,馬上就知道冊封司馬煒的兒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只不過是找一個緣由起頭,最終想要冊封的是自己的兒子。
歷史上司馬冏爲了名正言順的把力量分佈在地方州郡,用了一個很說得過去的花招,那就是過繼,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已經死去的藩王,司馬季記得起來了,司馬冏有個兒子叫司馬幾,似乎就被過繼到了燕國,其他幾個兒子也被過繼給其他藩王。
“燕王,齊王再問你人選是誰?”見到司馬季還一副本王深思的表情,司馬歆不得不開口提醒,怎麼忽然就魂遊天外了?
“哦,沒事!京師當中的藩王,東安王司馬繇有領兵之才,可以放在司馬顒以東的徐州,這樣可保鄴城大軍不敢輕舉妄動。”司馬季要是這個時候看不出來,對方在防司馬顒一手就是蠢了,這樣也好,他對司馬顒的鄴城也垂涎三尺。
“本王也考慮的!”司馬冏一看天色已經不早,有些疲倦的道,“燕王明日何處去?”
“去范陽王軍營發軍餉,發完軍餉本王就該回家了,一別多日,妾室肯定都想念本王了。”司馬季打了一個哈哈,他可不認爲自己多了一個郡的封國,司馬冏就是什麼好人了。
聖旨上冊封八王,司馬乂復封長沙王領左軍,這是白紙黑字的事實。要知道禁軍的左軍將軍是可是王輿,當天在大殿上司馬季就有點迷糊,這幾天才知道左軍將軍王輿已經被找個理由夷三族了,同時被幹掉的還有東萊王司馬蕤,司馬蕤是司馬冏的大哥。
政治上哪有什麼親兄弟,先有司馬炎和司馬攸、前段時間有司馬繇出言提醒司馬季誅殺他的兄長,現在齊王殺了自己的兄長一點都不意外。
司馬冏的兄長是被司馬季連累的,誰讓燕王首開紀錄誅殺藩王,有這麼一個榜樣在先,東萊王司馬蕤本來只是被開除宗室變成平民的命運也被改變了,司馬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殺了。
一連幾天,司馬季都在諸王大軍當中做散財童子,在司馬穎的大軍當中,他還見到了李特,見到這個人司馬季很吃驚,沒想到司馬穎竟然把這個人帶出來了。並不只是他自己吸收胡人作戰,不過比起司馬季的麾下,李特兄弟根本和中原人別無二致。
“聽聞將軍驍勇善戰,大將軍真是慧眼識珠啊。”司馬季意味莫名的恭維着,舉止間自有王侯氣度,這樣也好,都出來戰場相見,省的在益州鬧事。
“聽聞燕王的騎兵銳利非常,只是未嘗一見。”李特有些奇怪司馬季的表情,但也開口恭維道,李特其實已經年過五旬,可這個年代的年齡本就不能用常理推斷。他的小妹年紀就很輕,還成了司馬穎的姬妾。
司馬季這邊就是另一種情況,先王只比他大了十三歲,這還沒算他兩個夭折的兄長。世界之大什麼事情都有。
“有空可過來觀摩,本王絕不吝嗇。”司馬季知道,以後應該會戰場見到,沒有在這裡撂下狠話,再相見的時間應該不遠。
“兄長,這個燕王談及麾下騎兵的時候,眼中有傲慢之色。”等到司馬季離開之後,默不作聲的李庠開口道,“我就不相信有多能打,聽說他來到京師,根本一仗沒打。”
“不可無理,你就是這麼衝動。”李特輕聲呵斥着自己的弟弟道,“好勇鬥狠多年未變。”
司馬季還在圍着洛陽勞軍,皇宮當中天子司馬衷下旨,將代郡冊封給燕國,作爲燕王司馬季出兵的封賞,同時封齊王的麾下葛旗爲牟平公,路季爲小黃公,衛毅爲平陰公,劉真爲安鄉公,韓泰爲封丘公,以東安王司馬繇爲鎮東大將軍,都督徐州諸軍事,以左思爲平州刺史,設立平州刺史部。
回到城中的司馬季隨即入宮謝恩,司馬冏投桃報李他必須要做出一番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