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攏鄴城降兵爲己用,這是司馬季最爲關心的事情,鄴城的地位和重要性自然不必多次提及,作爲北方軍事重鎮,鄴城士卒也是晉朝重要的武裝力量。歷史上司馬穎除了因爲和天子非常近的身份之外,就是依靠鄴城大軍爲後盾,支持自己雄霸天下。
這種一帆風順的趨勢,直到司馬穎被鎮守幽州的王浚背刺而完結。司馬穎西邊被司馬越頂住,身後則出現了拉攏段氏鮮卑的王浚,兩線作戰導致全線崩潰。
這個局勢和現在局面差不多,司馬季代替了王浚的角色,同樣一個背刺把司馬顒打的差點背過氣,如果他所料不錯,要是司馬顒回到鄴城,此時應該在寫信朝着其他藩王求援,仗着鄴城完備的防禦死守翻盤。
鄴城絕對不好攻佔,把兩支騎兵派出去之後,司馬季的兵力已經不足。現在就指望能夠讓這些被抓住的降兵倒戈相向,而武衛則正在做思想工作。不能只是依靠幽州步兵去鄴城撞牆,光是死在戰場上的兩千多人,司馬季的腦袋已經嗡嗡作響。
今天司馬季發火固然有愛民如子的原因,但還有一個更加確實的原因。那就是他出徵之前已經把幽州士卒的待遇提高了,同時還劃定了士卒出現傷亡,遺留家庭的待遇。又是免稅,又是購買生活物資減半。
這一戰之後,他這個燕王一下子就多了兩千多個家庭要照顧,想到自己隨意剝削的家庭一下減少了兩千多戶,司馬季的鱷魚眼淚差點掉下來。
這要是在鄴城堅城之下再死個兩三萬,他的少賺多少錢?衆所周知他沒有錢,做生意建立商隊賺錢的速度,遠遠不如洗劫國庫來的快。他現在都想要提前南征彌補自己的損失,要不是燕王府的內庫還存着七十四噸黃金,還有記不清楚數量的珠寶首飾聊以**,這仗還能打下去麼?
現在司馬季急需要新的士卒加入,因爲除了幽州之外,其他地方的士卒仍然來源於軍戶,地位等同於奴隸佃戶,鄴城大軍的降兵也是這樣,當然這些降兵也不排除司馬顒從百姓當中抓的地位高一些的壯丁。
可不管是哪個階層的士卒,在司馬季眼中這都是無傷大雅的事,把河間國一分足夠讓這些士卒爲自己賣命,這就需要武衛發揮從燕王這裡學到的知識,大家都是大晉軍隊的一部分,怎麼就不能倒戈相向呢,互相之間有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蔣軍只要能夠站在正確的一面,同樣是同胞。
比爵位司馬季還比司馬顒高呢,比官職他還是大晉太宰,司馬顒什麼都不是。
“你們忘了是誰在洛陽惦記你們,給你們發錢了?河間王給你們一個銅錢沒有?那都是我們燕王給你們的,誰把你們當成國之棟樑,誰把你們當成豬狗,還看不明白麼?”
降兵關押的大營當中,武衛大聲地喊叫此起彼伏,聽了這些話的降兵默然不語,時間相隔不久,哪有這麼快就忘記。
“我們也並非恬不知恥的人,只是身爲鄴城士卒,一切都是奉命行事。”
“這就是你們助紂爲虐的理由,燕王還把你們當成人?可惜啊,燕王所掌之兵乃是天下精銳,此戰結果你們比誰都清楚,白天挖坑親手埋了自己的袍澤心裡不好受吧?難道還要重蹈復撤?不管是再來幾次,結果都是一樣的,生路和死路,這並不難選擇?良禽擇木而棲,河間王已經被天子定爲反賊,此時倒戈乃是興義兵,順應天命。
衆多進入降兵羣體的武衛循循善誘,軟硬兼施,從實力對比講到投軍待遇,務必要讓這些放下武器的降兵,重新作出一次正確的抉擇。
如果這些武衛不能成功讓降兵倒戈相向,司馬季固然不會再次殺降,但也不會放了這些有敵意的降兵,這建康和薊城段的運河可是還沒開通呢。
“被俘的將校也關在哪?沒死吧?趕緊讓他們寫信給自己家,直接告訴他們可以拿錢贖身。”聞着酒味走路的司馬季邊走邊吩咐道,“贖身的錢就用來犒賞三軍。”
“末將馬上讓人去辦!”錢明就是晉衛統領,自然對此件鬼蜮伎倆知之甚詳,一聽就知道司馬季的真正意思是什麼,軍費是一定要有人出的,但只要有選擇,燕王只會讓別人出。
能省一筆就是一筆,他就不相信抓了八萬降兵,上面的軍中將校一個沒抓到。對這些人司馬季已經決定網開一面,都是統治階級內部矛盾,還能籌措一筆軍費犒賞三軍,效仿西方的經驗收點贖身費,他認爲一點不過分,還保持了一定的紳士風度,至少能保持到下一次沒收這些士族土地之前。
穿過關押降兵的大營,司馬季來到了傷兵所在的營帳,表明自己沒有忘記浴血奮戰的部下,“忘了,本王還要給夫人寫一封信,把軍墓擴大一些。”
火葬這種事,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幹了,當初在和三韓作戰,陣亡在三韓部落的士卒,因爲路遠無法帶會幽州,就被燒成骨灰帶回了幽州,現在只不過是重複以前的事情。
這事其實說開了也很簡單,埋骨他鄉身體腐爛成骨頭,和燒成骨灰立碑回到家鄉,埋進軍墓裡面,可以選一個,如果是前者他就下令把鄴城士卒屍體一起埋了。那就不用指望家人能千里迢迢來這裡看他了,做個孤魂野鬼也挺好。
“消毒縫合了吧?”司馬季從營外進來,看着滿營的傷兵迎面撞上了一名軍司馬,放緩聲音問道,“如果有傷殘者,情況穩定之後送回薊城,薊城的武衛會照顧他們。”
“燕王,傷殘者並不多,一船足夠送他們回去。”軍司馬一見到燕王親臨趕緊稟報道,“將士既然跟隨燕王出征,自然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該做的本王還是要做,相關待遇全軍早已知曉,自是不會讓你們白白爲本王效命。”司馬季深吸一股氣,血腥味早就被烈酒的味道掩蓋,拍了拍軍司馬的肩膀道,“本王就不進去打擾傷兵修養了,明日你告訴他們本王來過就行。”
第二天司馬季送別出征的李山和劉珩,兩人一個北上一個南下,目的都是平定各地的亂兵,從戰鬥力來說應該是張方所部更強,但潛在的影響還是石冰造成的影響更大。雖然作爲張昌部將,順江而下之後石冰隱隱有自成一派的趨勢,可一樣會造成南方不穩。
不出所料,從第二天開始就出現了大量的傷兵傷重不治,這些士卒絕大多數都屬於鄴城大軍,鄴城降兵傷兵衆多,很多人都沒有挺過去。這個年代傷兵究竟是能不能闖過鬼門關,真的只是看運氣。
司馬季所動用的力量,幾乎全都使用重武器,不論是龍雀刀還是狼牙棒,都會造成巨大的傷口,骨頭都被打斷了,縫合也就沒有意義。
“是不是應該把狼牙棒這種武器換掉?”司馬季回想起來金宋並立的時候,宋軍就對金兵手中的狼牙棒極其反感,死倒不是不能死,但這麼死在狼牙棒之下太痛苦了。
“燕王,營外出現一對父子,說是有重要的消息要稟報,他們說是兗州的行商,賣幽州商隊的物品。”錢明從帳外進來稟報道,隨後拿出一塊令牌恭敬的讓司馬季觀看。
“是兗州的買辦?”司馬季撇嘴,擡頭看了一眼令牌,自己製造的東西自然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故意留的後門,開口道,“讓兩人進來,看看到底有什麼重要消息。”
他組建商隊持劍行商多年,自然在天下各地都有自己的代理人,像是士族那樣人多勢衆,家底豐厚自然是不可能的,有名的大族都是千萬銅錢級別的財力。不過多年過去,這些代理人有個幾十萬百萬銅錢的積累,倒也不是罕見。
不過司馬季在古代時間已久,觀念已經越來越靠近這個年代,對商人沒有一點好感。這種本身依靠燕王府的物品,自己做中間商的牟利的商人,在他看來就是寄生蟲,用買辦來形容一點都沒錯。
幽州大營之外,一對父子還在等候,年輕一點的男子不由得張望,他才知道父親的貨源來自何處,原來是來自於北方的燕王,自作聰明道,“怪不得父親從來不敢把這些東西怎麼做的秘方偷過來,原來父親爲燕王服務。”
“你給我閉嘴,爲父是不是太寵着你了,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年長的中年人開口訓斥道,他很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當初兗州幫着燕王府傾銷的人根本不是他,他只不過爲前一個買辦服務,上一個買辦就曾經打過偷秘方的主意。
現任買辦能夠代替上一個人,和此事密切相關,因爲他就是告密者,最終成功上位。他對幽州法令都很瞭解,幽州法令非常複雜,對很多罪行都進行注視,但對細作這件事規定的無比明確,起步就是死刑,怎麼死還有其他規定。從上一個買辦被找上門之後,作爲後繼者的他從沒想過要從燕王手中得到什麼秘方,想都不要想。
“燕王讓你們兩個進去!”不多時軍中士卒就過來傳令,指着等候的一對父子道。兩人跟着士卒進入了幽州大營。
過了好半天才見到這支大軍的主人,年長者也沒有廢話,直接跪下道,“燕王,是王浚找到了小人,他希望燕王不計前嫌,如果可能的話,他願意率軍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