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隨風而動,晉軍立刻變陣,實際上也不用怎麼變,除了騎兵就是騎馬的步兵,聚集在一起很有種不動如山的偉岸感,司馬季可以一聲軍令就傳達到大軍任何一處地方,這就是識字率高的好處,壞處就是儘量要保存自己的實力,燕王這麼漠視生命的人,都不敢把這些兵馬當成臨時拉過來的壯丁,他們太珍貴了。
晉軍對面的聯軍當中,甚至還有赤膊上陣的兵馬,健碩的上半身裸露在外面,但是這一幕在晉軍將校的眼中,和自負勇武是毫無關係,只能說蠢。上行下效,燕王就喜歡這種一頭撞進來用勇武彌補裝備的白癡,所以作爲燕王的部下,他們都太知道這種對手的好處了,既然你不怕死,那你就去死。
“嗯?古典重騎兵麼?”有賴於望遠鏡的加成,司馬季的視力是非常不錯的,從對方陣營當中找到了一直不太一樣的兵馬,這支兵馬規模近千人。很像是西亞傳統的重騎兵配置,西亞是有重騎兵傳統的,這個傳統都可以追尋到春秋時代,甚至在古波斯之前。更更更早期的雅利安人時代,鐵器就已經廣泛的出現在了西亞。
畢竟人家文明比東亞早,是斯泰基、米底都有重騎兵的配置。馬鐙並非是重騎兵必然的選擇,對經常接觸戰馬的部族而言,有沒有這個東西其實都無所謂。但是馬鐙是農耕民族保證騎兵成材率的捷徑。
身上被鐵器所覆蓋,厚厚的護甲遮掩著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不過這種古典重騎兵在薩珊王朝的時代應該處於衰亡狀態,類似唐吉坷德的時代,遊俠騎士的命運。薩珊王朝現在的重騎兵,應該不是這種形態了。
“注意敵陣左翼的騎兵隊伍!”司馬季放下望遠鏡大聲傳令,提醒自己的部下注意這一點,不過倒也沒有多少擔心。這種古典重騎兵要是真的全是優點的話,在重騎兵盛行的西亞是不會淘汰的,不要說對方不足千人的規模,就算是波斯帝國把長生軍拉出來,他也不怕,根本不是一個時代的東西。
燕王對這支重騎兵也就是多看了兩眼,因爲他本身現在就套了全身板甲。光輝燦爛的程度比對方奪人眼球多了,爲了自己的安全,司馬季真的帶了好幾套全身板甲出來,除了面罩可能會阻礙視線之外,一應俱全,自然對對面的武備不怎麼上心。
弓箭射的比你遠,防護比你高,還有什麼戰略,奔襲包圍?正面衝鋒就行了,最把握。龍雀、晉衛迅速變陣,甚至有專門的馬伕,駕馭着戰馬後退,讓龍雀營的兵馬下馬。一萬龍雀營緩緩向前,綁在上身的紅色長袍,蓋住了身上套着的半身甲,但手中的盾牌一樣能夠令人明白,他們並非是等閒之輩。
左右兩邊各是一個女真八旗的萬人隊,身上鎖子甲套着皮甲,身背重弓,狼牙棒在手,默然的看着前方,似乎對對面十萬大軍視而不見。
至於河中聯軍的陣營,身上的着裝就五花八門了,很多人直接就穿了一層獸皮,還有簡陋的皮甲,這當然比還有的人赤膊上陣強得多。不過同樣符合司馬季對控弦之士的定義,部分兵馬手中的武器,讓司馬季暗歎狼牙棒果然通行歐亞大陸。
在晉軍變陣的同時,河中聯軍並沒有趁着這個時候進攻,畢竟從賣相上來看,晉軍的嚴整程度比他們這羣大雜燴強多了,這些河中各部的兵馬,心中想的是對方進攻而自己放手,找到機會一戰擊潰,這簡直讓燕王警戒的佈置全白費。虧他還覺得變陣的時候可能會被突襲,也真是白操心了。
可變陣完畢的晉軍直接就停了下來,一樣等着聯軍進攻,燕王什麼都可以遷就對方,但有一點他從來都是不服輸的,司馬氏的傳人,從來都不着急,等待時變這一點沒人可以和他相提並論,要麼就一直站着大眼瞪小眼,等着本王進攻,不可能。
“龍雀營列陣全軍陣前,燕王的意思很明白,誰敢後退一步全部斬首。”唐強一襲黑色的披風隨風而動,分出了左右兩部三千晉衛,自己則仍然居中護衛司馬季的安全。
終於還是聯軍首先按捺不住,粟特人率先開始進攻了。兩翼的月氏人和阿蘭人也開始跟進了。他們大聲吶喊着,揮舞着手裡武器,象滾滾潮水一般向前涌動。
周榮對身邊的傳令官大聲說道,“不要慌,身後有弓箭手覆蓋,我們的軍陣堅如磐石。到了本陣攻擊的範圍之內,我們再動。”
“中間龍雀營頂住是很容易的,左右女真萬人隊給我包抄對方。”司馬季不慌不忙的做出佈置,“幹掉了對方的兩翼,給我抓住粟特人往死裡打,本王不仇恨任何一個部族,但擋路的算他們倒黴。”
隨着軍令傳達,兩翼的女真萬人隊拍馬而出,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不多時已經接近攻擊範圍之內,漫天的箭簇從雙方的陣營當中飛出。
不過出乎一些將領的預料,在北面阿蘭人一側的左翼,阿蘭騎兵只是剛進入攻擊範圍就撥轉馬頭,向後退,在後退的時候還在不斷的放箭,起到阻礙的作用。
“安息回首箭?阿蘭人倒是學會了這種打法。”司馬季瞳孔一縮認出了這種打法,這種戰術的精髓在於一從遠距離攻擊敵人,二持續不斷的攻擊敵人,三不給敵人還手的機會。
騎兵弓箭手會假裝害怕並撤退。敵人會追擊他們的馬。他們通常不會注意到敵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撤退。安息人要等到敵人完全專注於追逐,全速奔跑,緊緊抓住他們的馬。毫無防備的。在向前全速疾馳之時,他們突然轉身就是犀利的一箭!敵人成功的被欺騙了,以爲他們在追趕一個驚恐的撤退的軍隊。
如果這種對方面對的敵人,只要一直追不上自己,或者防護水準不夠,早晚會被磨乾淨,蒙古西征的時候確實也讓歐洲人見識到了,這種雞賊的打法。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當時的歐洲板甲還沒出現,歐洲騎兵的防護力不如從金國搶到花剌子模的蒙古騎兵。
但是現在碰到女真萬人隊,想要用這種戰術取勝完全是想多了,女真重弓可以很短時間就一統天下,把蒙古弓和中原弓都取代了。
果然前衝的女真萬人隊,剛開始被阿蘭人的撥馬回首放箭的舉動弄了一個措手不及,出現了一定的損失,但是很快雙層護甲的優勢就起到了作用。阿蘭人手中的弓箭,並非是蒙古人的複合弓,更不是在複合弓基礎上追求威力的重弓,馬弓本身射程就不如步弓,拉出來的一點距離,不是女真人夠不到的程度。
加長的重箭不斷從女真萬人隊的手中射出,比阿蘭人手中的馬弓射程小不了多少,威力卻是一個天一個地,巨大的箭頭只要碰到人,直接就能將人射穿。安息回首箭需要很高超的馬術和射術支撐,但一旦正面追擊的騎兵在這兩點不落下風,安息回首箭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在河中地區無往不利的安息回首箭,這一次算是真正的遇到了對手。不斷有阿蘭人慘叫着墜馬,女真的重弓威力確實是太大了。碰見他們這些缺乏防護的阿蘭人簡直就是屠殺。控弦之士嘛,防護能高到哪去?
而居中的粟特人並沒有注意到阿蘭人的處境,阿蘭人的打法他們是知道的,所以接近忽然後退沒有在粟特人的兵馬當中引起恐慌。很多粟特人認爲這不過是阿蘭人一貫的戰術,很快就會把消耗殆盡的敵人收拾掉,在進入戰場。
然而粟特人有自己的困難,完全體會到了什麼叫撞牆,中原弓和女真弓互相之間各有優劣,但在這些善於經商的族羣面前,只有射程遠和射程更遠的區別,
很快前衝在前面的粟特軍倒下一大片。至於月氏人的右翼,則在司馬季的佈置之下重點照顧,燕王對印度文化圈的族羣一直都發自內心的尊重,除了在戰場上。唐強分出來的側翼晉衛重騎,被司馬季命令跟隨在女真萬人隊的身後,直接投入戰場。
事實證明燕王對被三哥影響到的族羣判斷上,從來就沒有失誤過。只是剛剛接觸,月氏人的兵馬就出現了慌亂,幾輪箭雨之後,碩大的狼牙棒就紛紛降臨。只看到月氏人就像收割的麥田,一片接着一片的倒下去。
就這種戰鬥力,難怪貴霜帝國現在已經名存實亡,成了一個個附屬勢力。右翼面對月氏人的女真萬人隊幾乎瞬間就達到了目的,切掉了粟特中軍的側翼,至於阿蘭人那邊,因爲戰術的問題別想有什麼配合。
可實際上現在開戰也並沒有多少時間,看着已經孤軍化的粟特中軍,司馬季打了一個響指,“全軍衝鋒,幹掉他們,留下一萬騎做追擊用,順勢攻佔撒馬爾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