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歡拿到衣服，還有張鐵質的身份銘牌，假冒的身份信息和模樣已經錄入中央系統，不用怕被人查出問題。
一個地下城三四十萬人，出口的值班人員不可能記得每張臉。
李歡登記的出入事項是前往北亰地下城尋找走失的親人，這個理由讓人無法拒絕。
他開着防寒服的公共頻道，這樣就不會錯過任何一條人類聯合體的新聞消息。
乘坐的是公共人員運輸車輛，跟以往的公交車差不多，但明顯更加高科技，車廂保溫層厚達半米，車內除了乘坐座位，其他地方全是精密複雜的儀表。
不過據司機說，這些儀表暫時還用不上，現在他們還沒離開太陽系，還能見到光。只有等藍星正是離開那顆恆星，在黑暗孤寂的宇宙中獨自航行時，這些用來提供長夜定位的車載功能纔派得上用場。
科學家們在設計車輛時是按照星際旅行來考慮的，在長達一百代的時間裡，他們沒信心把一切都放在圖紙上，留給後面人去做，也許事先準備好路上所需的一切是他們能爲後代做的少有的事情了。
公共運輸車的座椅上有車載電腦，李歡開機，隨手操作了幾下，嗯，不太陌生，這應該是巨硬公司的W2077版系統了。
隨手打開一些主頁上的論壇，裡面的帖子並不多，討論的主題也都跟流浪藍星的計劃有關。
李歡從倒序看起。
《BBC:藍星人類聯合體城裡/藍星發動機計劃提出》
《高盧二臺：聖母市撤退倒計時/人工光合作用使得地底農業成爲可能》
《推國NBC：工人罷工導致扭約地區的四臺發動機建設進度推遲》
《北亰衛視：地下城進入資格方式激烈討論/部分國家反對抽籤的提議》
……這些帖子裡面還帶有視頻鏈接，不過都是早期的帖子，這些年已經無人回覆，都沉在最底下，如果不是李歡倒序瀏覽，根本不會有人點開它們。
其中李歡感興趣的是地下城抽籤資格，在大洪水的故事中，能夠登上方舟的生命並不是通過抽籤方式來決定。
按照上帝的意思，人類嘛，一男一女就好了，其他的都裝動物吧。
人類聯合體由幾個主要代表國佔據主導，他們內部也是經過了激烈的討論才確定抽籤這樣既公平又不公平的方式，結果在聯合大會上提出時，頓時就遭到了多個小國家的反對。
他們覺得應該按照國家和民族來決定資格，那些人口過多的國家和民族放棄掉冗餘人口最爲划算，這樣還能充分保證未來藍星上的人類基因多樣性。
不過，提出這些提議的小型國家沒多久就被火山地震海水倒灌泥石流等災害滅國，他們的提議也成了一張廢紙，只能變成一個帖子掛在網上讓人嘲笑。
這些國家被自然災害毀滅後，地球上其他地區的人類都被刺激到了，最明顯的扭約地區的罷工活動徹底消失，行星發動機的建造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
再往前翻，還有不少關於流浪藍星計劃的反對聲，來自各種各樣的社會活動家，他們在各種聲明中重申，自己不是反對這項計劃，只是人類聯合體不應該如此粗暴地對待人類文明。
可惜，前期的時間非常寶貴，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領導者會被他們干擾。也許等離開太陽系，不會被氦閃的日星吞噬時，會有人冒着危險搶救那些被埋葬的文明痕跡，但絕不是現在。
防寒服的公共頻道傳來廣播聲：“全球播報，藍木距離還有365個航行日，‘引力彈弓’計劃正式啓動，請各地區協調好物資人員，密切關注所在地區的引力數據。”
“全球播報……
“全球播報……”
連續三次全球廣播公佈藍木距離，也讓李歡知道這個投影世界的時間點——正式劇情的前一年。
也就是說，如果李歡想趁亂拿點高科技技術，還得再等一年。
在相對逼仄的地下城待滿一年，他可不願意，估計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地表。
如今的藍星已經沒有液態水，自然也就沒有大陸的區分，從霓虹出發，開車全速行駛幾小時就能到達玉米首都。只是這些冰面不那麼平緩，所以很多地方需要繞路，會降低車速。
不多時，北亰地下城到了。
李歡戴上防寒服頭盔，從公共運輸車上下來，用僞造的身份輕鬆進入了地下城。
這座地下城比他想象的大一些，但人口比普通的地下城多出一倍，顯得非常擁擠。
正常的生活一個不少，學校、醫院、派出所，連棋牌室都有，很多年紀太大或者身體殘疾無法爲藍星做出的人就聚集在這裡。
重核聚變技術讓藍星並不缺少能量，養活這些人並沒有太大負擔。總有些人，從他們踏入地下城開始，註定一輩子都要腐爛在這裡，包括他們的後代。
普通人不能持有武器，這是北亰地下城的規定，不過藍星對面的一些地下城還因爲上帝賦予的自由而保留着持械權，據說他們經常因爲蚯蚓幹分配不均勻而發生聚衆鬥毆，每次鬥毆都會有大批小黑掛掉。
大概在當地地下城管理者心裡，一些沒有貢獻的米蟲早點死掉比較符合長遠的規劃和地下城穩定。
李歡在地下城轉悠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能幹的活計，他想當個廚師，但對現在這些地下食材不甚熟悉，環境的變化也會導致植物發生變化。
“以殺止殺”倒是可以給他提供蚯蚓乾的配方，不過他是真的不想擺弄那些蚯蚓……
最後，他找到一家準備轉讓的店鋪，用一些“不那麼值錢”的珠寶當出來的貨幣買下，開了一家木材傢俱店。
這些木工技藝還是當初納米裝甲系統內的知識，雖然裝甲已經轉手出去，但裡面的技術已被他學了七七八八。
靠着這種方法，李歡在極短的時間裡就融入了地下城，他還順便打聽到了地下城怎麼獲取地面物資。
像木材這種物資肯定不可能在地下培育出多少，幾乎還是從地面獲取。
爲了獲取木材，物資搜尋隊的隊員需要鑿開堅冰，再從專門的運輸車輛電梯上下，冰塊攜帶的水分用來補充地下城日常消耗，冰融化後，裡面的木材才能被繼續使用。
這些木材被凍過，非常潮溼，質量整體下降，需要在靠近發動機的房間裡面進行烘乾。
因此地下城使用木質傢俱的人越來越少，大多數人都使用鐵質房屋和家居，隨着時間推進，這個現象會越來越普遍——誰讓地表已經無法種植樹木了呢。
李歡的木工工藝不用說，非常高端，加上他比普通人更強的控制力，製成的成品讓許多客人讚歎，哪怕災變之前，也很少見到這樣水平的工匠。
不過，這樣平靜有趣的生活還沒到一個月就被打破了。
這天，李歡捧着一塊木材打量，打算先刻一副畫在上面，這木頭不錯，可以做成高端貨。
“喲，你這生活太悠閒了吧。”
楊竹和一個穿着兜帽白袍的女子出現在小店裡，她們背後還有緩緩消失的空間門。
“楊仙子？”李歡一愣，放下手中的刻刀，“需要我做什麼嗎？”
楊竹撇撇嘴，不高興道：“不需要，才失敗了一個方案，還有最少五個方案才輪到你呢。”
李歡微微一笑，看起來楊竹對這次失敗有些鬱悶——排在第一的方案在計劃中應該是成功率最高的。
“好的，我隨時準備出手幫忙。”他客套一句，反正只要沒有什麼危險，這兩百多斤就交給楊竹擺弄了。
楊竹坐下來，嚷嚷道：“沒有茶水嗎？”
李歡關上店鋪，外面人來人往，他怕人多眼雜。
回身搬來一張桌子，揮一揮手，一套精美的茶具出現，還有一瓶從那個胡不歸那裡“打劫”的珍釀。
他不怕被白袍的女子發現須彌戒指，相信楊竹的同伴也不會那麼貪婪。
倒了三杯酒，再把自己準備的午飯搬出來。
“唔啊……好喝！這麼長時間沒吃過東西了，果然還是不能戒掉人間美食啊。”楊竹灌了一杯珍釀好酒，心情明顯好了許多。
她旁邊的白袍女子只是安靜地一點點喝着小酒。
“楊仙子，既然還沒輪到我幫忙，你怎麼突然想到來我這裡呢？”李歡打聽道。
楊竹眨眨眼睛，說道：“方案失敗，休息兩天。除了你這裡，我還能去哪裡呢？你可是我的場主，收留自家場子的選手不是應盡的義務嗎？”
李歡發現隨着接觸時間變長，楊竹好像越來越沒有初見時的大佬霸氣，只是個普通的朋友而已。
不過他不太相信這個理由，搖頭道：“無論是場主還是代理場主，對競技場的義務中都不包含這項。”
這是肯定的，如果這也算是義務的話，像達克那樣管理着好幾萬人大場子的豈不是要累死。
楊竹轉頭看看旁邊的白袍女子，茫然問道：“是嗎？”
白袍女子只是搖搖頭，並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也被白色薄紗遮住，一點都看不見。
李歡順勢問道：“楊仙子，這位朋友也是場主麼？”
他這就是胡亂猜測了，誰規定場主才能知道這些義務呢。只不過他看楊竹一直也沒有介紹這位同伴的意思，只好主動把話題往這人身上引導
沒想到楊竹點點頭，說道：“是啊，她是一箇中型競技場的場主。”
然而只有這一句，其他的就不再說了。
李歡心想，可能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吧，就不過多打聽了。
吃了一會兒，楊竹終於有意無意說起她的來意。
“什麼？有人搞事？”李歡放下酒杯，錯愕道，“他們不應該都是很厲害的大佬麼，這世界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值得搞事？還能入了他們的眼？”
按照楊竹的說法，她帶來的同伴中有人聯繫了人類聯合體，提出了一些交易，本來楊竹是不管這些，只要同伴之間不發生衝突就好。
不過李歡好像是第一次進行這種大型聯合行動，就來告知他一聲，以免和對方發生爭執。
楊竹隨意道：“不知道他們想幹嘛，只要不影響我的方案，隨便他們吧，反正這世界的確沒有值得留意的。”
李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劇情不可能像原來那樣了。
“我知道了，楊仙子，我不會和他們發生衝突的，實際上我現在實力很弱小，誰也惹不起。”
楊竹看了李歡一眼，說道：“也不是啊，你的化身還可以，大成之後可以和聖人一戰。”
李歡一愣，這說的是通臂猿猴嗎？他不禁問道：“是嗎？楊仙子你知道聖人有多厲害？”
楊竹輕輕點頭：“知道，我就是啊。”
“……”
李歡思路一斷，愣了一下，又想起來楊竹是場子裡的大佬，聖人實力好像沒什麼問題。
“哦哦，那楊仙子你知道我的化身是什麼嗎？”
楊竹又看他兩眼，喝了口酒說道：“一種天生的靈物吧，走的應該是以力證道，不過成長時間有點久，你得等很久了。”
李歡心下了然，看來楊竹並不是在西遊世界成就的聖人，不然她應該能看出通臂猿猴的真身。
“沒關係，我不着急。”
楊竹高興地舉杯：“哈哈，對，這才符合咱們場子的氣質。”
……就是懶唄。
蹭吃蹭喝後，兜帽白袍女子揮揮手，房間裡無端端生出一扇空間門，對面好像是無盡星空。
楊竹和她跨進去，回頭搖搖手，算了跟李歡打招呼。
李歡也揮揮手，送她們離開。
空間門消失了，李歡重新打開店鋪。
店內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對了，他突然想到，剛纔空間門打開的時候，空氣並沒有向門另一邊的宇宙真空中逸散。
看來白袍女子這一手空間門也不可小覷，她能絕對控制門的兩端，這份空間能力或許就是她的天賦吧，也是楊竹找她來幫忙的原因麼？
李歡收拾着店裡的東西，一邊胡思亂想着，愈發覺得競技場藏龍臥虎，深不可測。
看來那幾個跟人類聯合體聯繫的同伴也不能得罪，哪怕他們要做的事情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