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顧肖覺得,他就不該回來。

也不過一閃而逝。他回都回了,多想無益。

女人氣勢一變,就跟吃了菠菜之後的大力水手一樣,力氣大得驚人,速度也提了幾個檔次。完全升級了一樣。

顧肖失了左手,爲了躲避她,根本沒有辦法像剛纔一樣觀察地形後選擇相對乾淨一點的地方下腳,這一來二去,鞋上染了泥土。

顧肖的表情終於有變化,不再是一副懶懶散散地模樣。嘴抿成一條線。

這年頭還能修煉出來的精怪都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是他想當然了。這和他當年遇到的不可同日而語了。

腳下突然生出藤蔓,顧肖躲閃不及正好踩在上面,身體一歪就要摔倒。幾乎同時就被藤蔓纏住了腳踝,整個人被錮得死死的。臉上被揍了一拳,在這力道之下,錮住顧肖的藤蔓根根寸斷,因着慣性他被扇飛出去。

纔想說沒摔,結果摔得更慘。

顧肖吐出三顆牙,抹去嘴角的血,踉蹌了幾步才堪堪站穩。半張臉火辣辣地疼,腦袋嗡嗡作響,視線也有些模糊。

他閉上眼睛,將劍橫在胸前,側耳聽風聲。

再睜眼,眼神銳利。一揮劍,斬斷一截樹枝。女人的慘叫傳來,顧肖盯着她看了半晌,視線才終於清晰,原來剛纔砍掉的是她僅剩的手掌。

他還以爲砍了半邊身子。有點託大啊。

見她盯着他,顧肖露出一個含蓄的笑,並不露齒。

這樣的表情,看在女人的眼裡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她突然不動了,以她爲圓心,大地開始震動。院子裡哀嚎的聲音此起彼伏,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顧肖沒往回看,只揉了揉耳朵。

虧他還以爲遇到一個能講道理的文明妖,這回算是陰溝裡翻船。

女人的手又長了回來,院子裡的哭喊聲卻少了許多,叫喚的聲音也大多有氣無力。

他苦中作樂地想:這下好了,看過他糗樣的人都要掛了。這樣子,除了這該死的妖女,這就成了他的小秘密。他的形象還是保住了。那……

那什麼?

他要形象幹什麼?

真是奇了怪,莫名其妙啊。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顧肖將這些念頭扔到一邊。這地動也是奇了怪,振得他喉嚨發癢,他捂住嘴咳了幾聲。

眼前的女人不僅重新長出了手,腦袋上還多出兩顆小樹,就像兩根不太標準的天線栽在上面。

氣力又變大了,接她一招,顧肖的整個手臂都麻了,差點握不住劍。

顧肖的臉被打了一拳,現在腫了起來。鞋也髒了,白色的運動鞋現在污黑,還黏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液體。

他的動作倒是四平八穩,力量卻弱了不少。

違和感越來越強烈,那種忘記了什麼的感覺。有什麼像是要衝破腦袋冒出來,最後又被什麼東西擋了回去。

這種感受實在不太美好。

不由自主就溜了神。

“顧肖你給我散開!”

聲音如同晴空霹靂。顧肖瞬間回了神,身體就像被什麼控制一樣,在聽到這個聲音後立馬做出反應,往左邊一滾,滾得特立獨行、非常有型,滾完還順便凹了個造型,如果不是那半邊腫臉,當稱得上瀟灑自如。

然後顧肖就看到一個穿着揹帶褲、白T恤,一雙小白鞋,綁着雙馬尾的少女從天而降,一腳踹翻剛纔還在耀武揚威的女人。那一腳,正好落在那人傲然雙峰中一峰。

只見少女借力轉身,又是一腳,正踹在另一峰上。

顧肖不由緩緩捂住胸大肌的位置,總覺得超痛的。

“你是什麼人?”女人捂住胸口盯着沈予熙,眼中的驚懼還沒散去。

沈予熙垂眼看着她,扯起一邊嘴角,露出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笑,說道:“三分鐘。”

她像是根本聽不懂女妖的話,連回答都不屑。

三分鐘,說的是解決了女妖只要三分鐘。

顧肖一下子就聽懂了。

女孩說完直接轉身,朝顧肖走來。將滿是破綻的後背留給女人。態度囂張,一點兒也不怕她偷襲。

女人幾乎咬碎一口銀牙,不偷襲都對不起她自己。

手臂被抓住的時候,女人還是懵的。只見女孩臉上掛着猙獰地笑,輕而易舉地掰斷了她的手臂,將她的身體高高舉起,向下一用力,就插|進了泥土裡,地面上只留下一個腦袋。用時五秒鐘。

沈予熙走到顧肖的身邊。

顧肖這才發現這個大顯神威的女孩嬌小得可以,身高只到他胸口,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起來十分可口,特別是那紅色的眸子,眼神光晶亮,比紅寶石剔透,從他的角度看,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就像在說“我超好摸,快來摸我吧”。

沈予熙皺着眉望着顧肖,在他的傷口上停留的時間稍長了些。感受到心臟微微收縮,又酸又脹,這才移開視線,卻又對上顧肖半腫着的臉。她把雙眼皮皺成了三眼皮。

看到她的表情,顧肖心中一虛,露出一個“我沒事”的笑,卻牽動了腫的位置,很疼,但是他能忍,只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一直抽,他只好板起臉,不敢有表情。

順從內心的想法,擡手在女孩的腦袋上揉了揉。

沈予熙的表情一鬆,憤怒轉爲無奈,白了顧肖一眼。

蹲下身,在顧肖已經散開變成血液灘了一地的血劍上一抹,地上的血液一下子消失,轉眼她的手上多了一柄彎刀。

這柄彎刀的氣息和顧肖剛纔那把劍的不同,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氪金遊戲中,普通玩家的精英武器和人民幣玩家的精英武器的區別。

顧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明明是自己的血,差別怎麼就那麼大。他回頭,見院子裡在絕望中打滾的人一個個彷彿都從絕望裡滾了出來,登上了希望的殿堂。他覺得他的自尊心應該受到了重創,但奇異的是,並沒有,眼前的場景就像理所當然一樣。真是怪了個哉。

眼神不由隨着女孩移動,心臟澎湃地跳動。顧肖捂住胸口,面前的場景在他眼中慢慢褪色,眼裡只剩下那個自信又張揚的女孩鮮亮如舊。

少女眉眼如畫,就算面上盡是嘲諷表情卻還是那麼漂亮生動。

女神也就這樣了吧。

顧肖已經戀愛腦到,把一個殺神美化成了女神。濾鏡比城牆拐角處都要厚。

“撲通……”平靜的心,就像湖中落入一顆石子兒,蕩起一圈圈漣漪。

顧肖清楚的意識到,他這棵老樹要開花了。

院子裡的人明顯感覺到身上的力氣回來了。他們欣喜若狂,卻又大氣不敢出。

門外,沈予熙一把將女人從地裡提起來。她在地裡其實恢復了不少實力。

還沒來的及嘲笑面前的小個子女孩幫了她獲得恢復能力。女孩直接迎頭就是一刀,簡單粗暴。

刀上的煞氣卻由不得她大意。

少量的煞氣對女人來說是補品,但是這樣的量,她就算不能完全吸收也會撐爆了她。

只能連連後退,想要躲開。

沈予熙又加了一刀,簡簡單單的一個平砍,只聽“咔嚓”一聲,女人的身體直接從中間斷成兩截,落在地上變成了兩棵樹。連原型都化不出了。求生本能讓那兩棵樹伸出根往地下扎。

沈予熙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像人們盯着一隻落單的螞蟻,看它無意義地掙扎。

收刀,血液在她手上轉了兩圈,就像是依依不捨,最後回到了顧肖的身體裡。

顧肖莫名對她生出難以忽視的親切感,恍惚半晌他總算察覺到了奇怪的地方——他的血明明只有他才能使用……

收刀之後,沈予熙取下腰間一隻毛筆……

看到筆的一瞬間,顧肖瞪大了眼睛,如果沒看錯,那支筆,是他的!

還沒捂熱的血又跑了出去,聚在女孩的身邊。

沈予熙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神溫柔,食指點了點圓溜溜的血珠。血珠像是一個得了表揚的孩子,在空中圍着沈予熙的手指轉了一圈,然後打溼了毛筆。

用毛筆在空中寫了個火字。一團大火憑空出現,隨着沈予熙指尖所指,砸在地面努力生根的兩棵樹上,兩秒之後,只剩下兩團乒乓球大小的金黃色圓球。

在手裡捏了捏,沈予熙取下腰間那個巴掌大的瓶子,打開塞子,那兩個球直直飛了進去。

顧肖目瞪口呆,那個瓶子,也是他的呀!

顧肖鎮定不起來了,他要瘋了。這兩個都是他的本命法器,爲什麼不見了他都沒感覺?不不不,重點是,爲什麼除了他還有人能夠使用他的本命法器?

還有他的血!

沈予熙走到顧肖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襟讓他坐下。

顧肖的腹誹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毛也不炸了,沒由來的順從。

沈予熙在他的包裡翻出溼巾一包,給他擦臉。

女孩的動作很小心,顧肖的臉沒覺得疼,心卻又酸又脹。

“那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顧肖被女孩專注的眼神看得耳朵紅,心臟“砰砰”直跳,並且有不斷加快的趨勢,他往後仰頭,倉皇避過女孩的手。

沈予熙不動了,盯着顧肖,直盯得他額頭冒冷汗纔開口,她說:“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情緒爆發,沈予熙揪住顧肖的衣領猛搖,直搖到顧肖眼冒金星,想吐。她的聲音聽起來陰惻惻的,“你是不是想氣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