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你到底對安蝶做了什麼?”發問的是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尚瑜的班主任。
安蝶,是那個跳樓未遂的女孩子。
尚瑜雖然只有十七歲,身高將至一米八,配上那雙桀驁叛逆又顯高貴冷挑的丹鳳眼,在現場尤爲顯眼。
他不說話,只斜斜看了一眼正問着自己的,略胖,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他的班主任,嚴寬。
嚴寬看到少年不願理睬的樣子,又氣又無奈。他帶過許多調皮搗蛋的學生,但從來沒有哪一個學生像尚瑜這樣不服管教,而且沉默又傲倨,無論什麼懲罰對他都沒有影響,讓人很是頭疼。
奇怪的是,尚瑜既不說髒話也不主動挑事,但每次學校發生的“重大危險”事件都和他脫不了關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學校也奈何不了他。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今天這件事鬧得太大,甚至一些記者都找上門來。安蝶的父親就站在一旁,是一個身形魁梧粗壯的男人,看上去凶神惡煞,見尚瑜冷着一張臉不說話,似乎很神氣,很是惱火。
“你這臭小子,在這裡拽什麼拽?對我女兒做了什麼虧心事,你還不敢承認!”若不是當着大家的面,他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
尚瑜靠在辦公桌邊,臉繃着,微低着的頭聽到安蝶父親的話有了反應,擡了起來,目光依舊冷酷,帶着不耐煩:“我說了,我對她什麼都沒有做。”
“還說你什麼都沒做?要不是你,我女兒能跳樓嗎?!”安蝶的父親漲紅了臉,梗着脖子質問道。
嚴寬在旁邊拉了拉情緒激動的男人,讓他稍安勿躁。安蝶的父親要是一時衝動,場面只會更加混亂。
尚瑜冷冷瞥了一眼,不願再解釋。既然他們不相信,那他說什麼都是廢話。場面僵持着,雙方就這樣耗着,少年一如既往地冷漠着臉,安蝶的父親在班主任的拉勸下勉強壓着怒氣,辦公室裡剩下的幾位校領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好意思。”門口傳來儒雅敦厚的聲音。衆人目光齊齊往門口看去,說話的是一位面容帶着禮貌笑意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舉止端莊。
令他們震驚的是他身邊的男子,從氣質上便可看出不是尋常人物。大家有些驚愕茫然地看着他,他只是輕輕點頭,禮貌向他們打了招呼。他的目光徑直越過他們落在最裡面少年的身上。
尚瑜看了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了淡漠的樣子。尚亦璟和徐管家在場人的注視下走到尚瑜的身旁,徐管家恭敬叫了一聲:“少爺。”
尚瑜臉繃得更緊,沒有迴應他。
嚴寬見過不少大人物,但像尚亦璟這樣的人物卻是頭一回見,既覺得陌生,卻又讓人不敢輕視。他又看了一眼尚瑜,不得不說,兩人在氣質上是有些相像的,同樣都很高冷,不過尚瑜多了些桀驁不馴和少年的意氣,他則顯得冷靜沉默些。他給人的感覺,比尚瑜更要疏冷而不好靠近。
“我是尚瑜的哥哥。”尚亦璟淡淡看向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氣氛似乎比之前更加詭異。
校長的心思更加圓滑,板着的臉舒緩下來,笑着走上前伸出手:“您好,我是這所高中的校長。”
尚亦璟看了一眼,沒有伸手迴應。
校長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半秒,徐管家見狀伸出手替少爺和校長握了握手,說:“你好,我是尚少爺的管家,姓徐。”
校長擡頭看了看尚亦璟一臉淡漠的神情,勉強笑了笑:“徐管家,幸會幸會。”
校長是第一次見過徐管家,但嚴寬並不是,因爲前幾次尚瑜的事情都是他來學校解決的,所以見過幾面。
他之前以爲他是尚瑜的父親,沒想到竟然只是他的管家。而尚瑜身旁的男人,他的哥哥?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安蝶的父親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見到尚亦璟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竟然有點緊張。
但一想他女兒纔是受害人,他緊張什麼呢。他嚷嚷道:“既然你說你是他的哥哥,他不開口,那這件事情就得我們好好說一說!”氣勢洶洶,像要把人吃掉一樣。
嚴寬有點無奈,他知道安蝶的父親是愛女心切,但語氣實在有些魯莽嚇人。
很難聯想到,像安蝶那樣文靜內斂的女孩子竟有這麼粗莽直接的父親。
“嗯。”尚亦璟應了一聲,雲淡風輕,聽不出情緒。
見對方是如此反應,安蝶的父親忽然被噎住一樣,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得勁。在他看來,尚亦璟的神情看似沒什麼,卻高傲得很,像是沒把他放在眼裡一眼,壓根看不出什麼內疚不安的神態。
他心裡暗暗罵了一句,果真是尚瑜那小子的哥哥,樣子比他還拽。
但他覺得理在自己這邊,心裡也有了底氣,他往前站了站,瞪着眼“理論”:“我的女兒要不是被及時就下來,命早就沒了,雖然身體上沒有什麼大礙,但心理上已經受了極大的創傷…”
說着,他帶着惱意地看向尚亦璟和尚瑜。
不等他說完,尚亦璟已經從他那雙眼裡看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直接開口說:“一百萬賠償,夠嗎?”
一百萬?!除了尚瑜和徐管家,剩下的幾位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尤其是安蝶的父親。他雖然是想替自己女兒得到一定的補償,但也沒想到對方一開口會給出這麼多錢,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嚴寬和幾位校領導悄然掩住內心的震驚,默不作聲。
“那可不行…”安蝶的父親說話的語氣逐漸弱了下來,但一想到自己女兒那蒼白虛弱的臉龐,心裡那股憤怒和不甘又涌上心頭,他指向尚瑜,斬釘截鐵道:“他必須要向我女兒道歉!”
尚亦璟往尚瑜身上看去,神情染上些許的幽暗,他的回答簡單又讓人感到一絲不近人情的冷酷:“可以。”
“我是不會答應的!”尚瑜立即拒絕掉兩人的協議。他瞥了一眼自己神情漠然的哥哥,眸子裡露出一絲憤怒和不甘。
他的哥哥,永遠都是這副模樣,對他更是如此。尚瑜冷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同樣冷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然後直直看向安蝶的父親:“是她先招惹的我,憑什麼要我負責?又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少年的戾氣滿滿,夾着一絲吊兒郎當。
安蝶的父親聽到這話,感覺血壓直升,握緊的手呼之慾揮,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啪”的一聲,清脆利落。尚瑜扭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桀驁的眼眸裡此時寫着“不可置信”,甚至,他有一點懵。
從小到大,即便他再怎麼懲罰他,也沒有親手打過他。
這是第一次,他給了他一巴掌。尚亦璟的神情依舊很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但氣場太過強大,這讓大家更不敢出聲了。
尚瑜望着哥哥任何時候寵辱不驚的臉,覺得分外可恨。可恨的不是因爲他打了他,而是他永遠都是這副樣子,這副面孔,不論做什麼事,他就像一座冰山,冷漠地不可撼動,好似沒有感情一般,尤其是對他這個—親弟弟。
尚瑜想着,咬牙嗤笑一聲。他沒有再看尚亦璟,而是在其他人身上掃視一圈,然後神情依舊輕慢固執,語氣更加肯定:“我說過,我沒有做錯事!我是不會道歉的!”
說完,他在辦公桌上重重一錘,昂着頭,邁着步子大步像疾風一樣朝外走去,走到門口處,他頓住,朝門上又是重重一砸,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面上有一處向下凹了凹,可以看出尚瑜剛剛的力道有多大。
徐管家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心情複雜。大少爺和小少爺的關係一直都是這樣,看這次,情勢比以往更加惡劣和嚴重。
徐管家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大少爺,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事情變成這樣,尚瑜的班主任和校領導一時之間也有些無措,不知如何應對。安蝶的父親緊握的拳頭稍稍鬆懈下來,神色有些茫然。
按理說,尚瑜被教訓了,他心裡應該感到很爽快啊,怎麼…有點奇怪的感覺?他擡了擡眼皮,偷偷看了看尚亦璟,心裡有些納悶,這對兄弟看上去關係很不好啊…他竟然一點袒護都沒有。
“徐伯,等下把一百萬支票給這位先生。”尚亦璟向徐管家微微示意,也不看在場的其他人,隨手拿出一張明信片,放到安蝶父親胸前的口袋裡,“還有其他的要求,再聯繫我。”
“不好意思,給你的女兒帶來了不愉快。”尚亦璟疏冷着一張臉,舉止矜貴,明明是說着禮貌歉疚的言辭,在其他人看來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什麼感覺呢?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後脊有點發亮。
尚亦璟走出辦公室後,皺了皺眉,重新戴上專屬定製的口罩,往車上走去。看着少爺離去的背影,徐管家情不自禁笑了笑,少爺能夠說出這些話已經很不簡單了。
不過…少爺說話一直都是這樣的口吻,神態亦是如此,他已經習慣了,只不過…徐管家看了看其他人一臉汗顏的模樣,有點無奈和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