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這一番話像是自言自語,卻是故意說給陳杉聽的。陳杉嘿嘿一笑,老頭你好心思啊,故意引我說話,我要是不弄點什麼,豈不是太辜負了你一片盛情?
他眉頭一皺,道:“大人這樣一說,我想想還真是覺得奇怪。爲何這賀州的匪患就如此猖獗呢?”
他將那日經過揀些重要的說了,然後道:“當日我被匪人擄走,中間也頗多疑慮之處。其一,我被擄走多時,爲何知府程邁遠無動於衷?其二,爲何匪徒能夠這麼快銷聲匿跡?其三,我回到薛家之後,爲什麼官府從來就是無人問津,好像跟他們沒有關係一樣?此三點疑問,一直在我心中徘徊,至今不得其解。另外,我當日在匪人之中,曾經接觸過三個匪首,其中之一,就是被大人拿了的伍士元,另外兩位和他一般大的年紀,其中一個是這二人背後的主子,聽他說話氣勢,出身必是非凡,這其中果然玄妙多多,小弟實在是搞不明白。”
他說話半含半露,李善長哈哈一笑道:“小兄乃是絕頂聰明之人,哪還能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是小兄弟不願意說明罷了。也罷,老朽便實言相告吧。我此次來江南,參與兩地的年會只是表面差事,真正着緊的事情是……”他揚起手來,微微一笑,又狠狠砍了下去,道:“滅這邪教。”
“好啊,好啊。”陳杉鼓掌笑道:“大人爲我百姓着想,小弟實在是佩服之至。”
李善長正色道:“青州一案,小兄弟也看到了,這天地教乃是一羣烏合之衆,除了會裝神弄鬼欺騙百姓之外,其它的本事都是尋常,要想剿滅亦非難事。”
“那爲何年年剿卻總是滅不了呢?”陳杉滿含深意地問道。
李善長點頭道:“這就是方纔小兄弟所疑惑的癥結所在了。咱們大梁忠臣良將無數,但是奸佞小人也並非沒有。這匪患,正是這些別有用心的人在背後勾結支持,纔會這樣爲非作歹。現今北方重敵入侵,內又邪教作亂,正是我朝內憂外患之際。如今北方將要用兵,匪患一日不除,便如國之膿瘡,痛遍全身。老朽此來江南,一爲清剿邪教,二爲斬斷背後魔爪,還我大梁一片朗朗乾坤。再攜我全體子民,驅除勒虜,共御胡人,重造天朝盛世。”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李善長演講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強。
國仇家難,目前還輪不到陳杉來關心,他只想賀州太平,不要讓自己的老婆遭遇到任何的危險。
只是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小王爺未走,李善長又來了,再加上趙纖趙御那兩個老狐狸,嘿嘿,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和李善長說了幾句話,陳杉心裡有了底,這個老頭就是專門爲清剿匪患而來的。聽他話裡的意思,不僅要除匪患,還要除官患,其中的含意不言自明。
李善長臨走之前正色道:“陳小兄,我今日之言,乃是發自肺腑,絕無隱瞞。在這江南境內,我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數,你就是其中之一。他日若有爲難之處,還望小兄能助我一臂之力。”
這應該就是李善長來尋找陳杉的目的了。正如他自己所言,這江南境內,天地教的勢力猖狂,他能信任的人除了趙纖就是陳杉了。
看這個李善長夠哥們,陳杉也不再打花腔:“李大人,別的事情我一竅不通,不敢多言,不過大人既然知道這些匪寇之後有人撐腰,這保密的事情自不用我提醒了。另外,這江南之兵,怕是不能再用了,大人還要仔細思量纔好。”
李善長眼神一閃道:“小兄弟果然精明強幹,確如小兄弟所言,此次圍剿,老朽執了皇上親賜的兵符,調動江南和江西兩地步營,這江南不動一兵一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從中作梗、私通匪徒?”
還看個屁啊,傻子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你個老頭揣着明白裝糊塗,陳杉鄙視了他一把。
李善長笑着道:“想必小兄弟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可凡事都要講證據,若無罪證,老朽縱是手握聖旨,也是不好辦事啊。”
他這一句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提醒,陳杉猛一省悟,對啊,罪證罪證,這老頭說了半天,就是想要罪證啊。靠,老話說的果然不錯,是女三分狼,是官十分奸,還真是不假。他手裡有聖旨,又有兵馬在側,難怪膽氣這麼壯,分明就是在等待某些人的罪證動手了。
陳杉心裡思索,老趙和程邁遠是死對頭,手裡肯定握有程邁遠的罪證,到時候老子再叫幾個雞鳴狗盜之士,耍點小手段,讓李善長帶着人馬衝進去抓個正着。看他還怎麼狡辯。想到這裡,他已是得意萬分,李善長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兩個人相望一眼,一齊大聲笑了起來。
兩人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一路上走馬觀花,用陳杉的話來說,這叫做東,帶領老友遊玩賀江。
不知不覺,一行人來到了趙府門口,也不知道是李善長故意爲之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趙纖這老狐狸在門口等着。
趙纖笑臉向迎道:“下官趙纖,拜見丞相大人。”
陳杉看這老狐狸的樣子,瞬間就明白了,原來李善長這個老頭是故意帶自己來趙府的,剛從趙府出來,又被帶回原地,這兩個老狐狸是串通好的吧,把自己當猴耍。
李善長見到趙纖點了點頭,對陳杉說道:“多謝小哥的一路陪伴,老朽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多陪了。”
陳杉也很識趣,道:“能給大人帶路是小的福分,大人不要太過操勞。”
得,現在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作爲被拋棄的那一個,陳杉感覺自己被人當成猴子耍了一通。當官的還真是十個有十個奸。
正要失望而歸,卻見門口走出一個女子,望着他驚喜道:“陳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陳杉望見她雪白勁子裡果然掛着一個墜子,那顆小小的鑽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陳杉笑着道:“心怡小姐果然是匠心獨具,這墜子上鑲了鑽,好看之極。”
趙心怡羞澀笑道:“這哪裡是我想出來的,是城中古玩店的劉舒淇姐姐幫我拿的主意,她的手藝可真的沒話說。”
劉舒淇在青州商會的時候就幫過薛家,陳杉對她有些印象。她既然有這樣一手好手藝,能不能我提供鑽石,讓她鑲嵌在項鍊耳墜上,過完年帶到京城去?那豈不是又要掀起一陣旋風?
趙心怡見他沉思,輕聲問道:“陳大哥,你在想什麼?”
陳杉笑道:“哦,沒有什麼,本來是想找趙大人商量些事情的,沒想到他不在府中。時辰這麼晚了,心怡小姐怎麼也沒歇着啊?”
趙心怡興奮地道:“陳大哥,我正在準備賽詩會的事情。方纔從學政大人那裡得到消息,今年的詩會,不僅江南江西兩地的才子們報名積極踊躍,就連北方的才子們也來了不少,到時候怕是熱鬧之極。”
陳杉對這種相親大會不感興趣,他關心的只是他的公告,當下淡淡的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趙心怡知道他的脾性,掩住小嘴笑道:“大哥放心,你安排的那些宣傳語,我都已準備好了,保準叫你那千兩銀子不白花。”
陳杉哈哈笑道:“這就對了,還是心怡小姐知道我的心意啊。”
這麼晚了,兩個老狐狸又把自己丟下了,也就沒有了逗留下去的必要,陳杉抽身離去,趙心怡送他,忽然開口道:“陳大哥,你明日有沒有空閒?”
“空閒?”陳杉疑惑道,若是明日薛雨心不拉他去做事,他便是空閒了。
“心怡小姐,要我空閒做什麼?莫不是邀我去吃茶喝酒耍樂子?”陳杉調笑道。
趙心怡囉囉一笑:“大哥就會與我說些玩笑話,我要真是邀你吃茶,怕你又推辭了不去。近日我與書社的各位兄弟姐妹一起準備那賽詩會,甚爲疲勞,想趁着明日豔陽,與大家出遊一番。大家都想見識一下那日力挫謝一峰的高人,我就代他們邀請你一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