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老皇帝在場,聽到周恆這樣一番言論,啥也不說先將周恆拖出去暴揍一頓。
不過在場的人對他還是非常信任,也知道他這話絕對有別的意思,尤其是這樣的一番話,會讓所有人覺得周恆說的是真心話,自然都用心了幾分。
周恆笑着說道:
“推廣這百畝中田和坡地種植兩種作物的事兒,整個通州地界內,無論是尋常百姓,還是各大鄉紳,我想他們基本都知曉吧?”
劉仁禮回想了一下,當時過來看熱鬧的人,隨即點點頭說道:
“這是自然,從修建水渠開始,到種植和收穫每天都有人在周邊晃盪,開始人不多,到我們收穫的時候,周邊圍觀或者路過之人每日都超過百人,最後收割的時候已經無暇統計數量。”
周恆心中一陣瞭然,這些人自然要關心這些。
“玉米和金土豆可以種植兩季,而今日是四月十七,想來通州的所有良田早已播種下去,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讓他們拔了青苗重新種植,這樣的費用過於昂貴,再者那些鄉紳豈不是要賠上種子錢?
他們是不會做這樣的賠本買賣,再者玉米和金土豆的產量雖然高,但這兩樣東西,價格幾何誰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如此觀望,更多的是在打聽收益,如若這東西種植出來卻無人問津,我想他們是最願意看到的。
相反,如若這兩樣作物,在市場上價格不錯,還有很多人來購買,他們的反映自然就不一樣了,趁着你收穫完畢,這幾天我們北山就開始派人出去收購,將市場的價格給抄起來,隨後除了種子,一次性清空,讓人想買都買不到。
那麼如此一來,不用等到入冬,在秋收之前,自然有人開始想要種植,而且是尋邊京城各處去找種子。
到時候,通州可以搞一個按照報名先後獲得不同價格的告示,比如前報名的前十戶可以享受種子的五折優惠,第十一至三十名可以享受八折優惠,第三十一到百名就要原價購買,至於百名以後的需要加價夠得。
不過這些都需要限制購買量,別一下子被人做空,這樣豈不是爲他人做嫁衣。”
劉仁禮腦子都感覺有些不夠用,聽着周恆說了這麼一大堆,眨眨眼一直在回味。
張輔齡倒是先反應過來,看看周恆,心中不斷想着他的這個想法,半晌擡起頭用力一拍大腿,完全沒了在御書房冷靜的狀態。
“這方法甚好,即便我是鄉紳,看到你這裡賣出的總收入,竟然比麥子還要賺錢,一定也會動心,加上後續的這個認購,當然最好是先交銀子等着種子收穫,只要有那麼幾個人來認購,此事就順利破冰,當然沒有也不怕,仁禮可以先找一兩個熟識的幫着去排個隊。”
劉仁禮看向張輔齡,他眨眨眼用手拍拍身側空白的紙張,臉上全都是尷尬的神色。
“方法自然是沒問題,這人心細微的變化二弟最善於把控,我倒是不擔心,只是這章程要如何寫?總不至於我們就報上去四個字‘無爲而治’吧?”
周恆喝了一口茶,這幾個人都默然了,隨後目光都落在周恆身上,世子是個急性子,看着周恆的樣子心急的厲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催促道:
“你倒是說話啊,別讓大家着急。”
周恆攤開雙手,一臉的無辜。
這個還真是摸不準,畢竟老皇帝是要樹立一個典型,還是想要做出來面子工程,這個無法猜測,最好能有人去和老皇帝推心置腹談一下,難道周恆要說讓張輔齡去?
“不是不說,是我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意,猜不中這事兒辦出來就是一口巨大的鍋,猜中了陛下會覺得你能揣測聖意......”
張輔齡一頓,瞬間蹙眉沒再多說,劉仁禮沒聽明白,他可是聽明白了。
這事兒如若實打實說,陛下那裡還真不知道會如何做,畢竟現在這事兒已經驚動各部,聞昌晉那裡虎視眈眈,就等着這邊出紕漏,一旦有了一絲破綻,他都會咬死不放。
劉仁禮一臉的疑惑,剛要張口問周恆,張輔齡擡手按住他的動作。
“行了,現在喝酒,此時今兒不再議,明日這章程我來交。”
劉仁禮看向張輔齡,顯然周恆的話張輔齡聽懂了,他看這二人臉上略顯嚴肅的面容,此刻也品出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騰一下站起來。
“張大人不可讓你一力承擔,雖然我沒大聽懂,不過這個無爲而治我也能琢磨出一些意思,不是完全不做,而是做好一切鋪墊,只是等待時機水到渠成,這樣的話語,下官來陳述更好。”
張輔齡笑了,嘆息一聲,這事兒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過,劉仁禮原本就是他的同鄉,還因爲他來的京城,沒有人不認爲他是張輔齡的人,這時候將他推出去,此事扛不動。
“倒不是不讓你抗,而是此事並不知曉聖意,成也好敗也好都會被聞昌晉拿來做文章,此人的能力你是不知道,我怕等到春播之前會出現變故,所以明日還是我去進宮覆命。”
見張輔齡如此堅決,劉熱力也無從爭辯,看看張輔齡滿臉的歉意。
自從認識張輔齡就是救自己,如若當時不是遇到他,可能會死在牢中,即便周恆他們將自己就出去,也要隱姓埋名苟延殘喘一生。
來了京城更是如此,春澇案的後續全都是張輔齡在擋着所有的事兒,如若真的是他自己應對,恐怕也沒有後續的培育良種了。
“不知該怎能表達仁禮此刻的心情......”
張輔齡笑了,“不知道就不說了,來我們喝一杯,周恆你再跟我詳細聊聊,這個無爲而治需要做到的幾個方面,總不能只是靠着人員自己醒悟,是否需要去引導掌控?”
周恆樂了,還是張輔齡上道,這人不似劉仁禮一根筋,他對朝堂之上的這些東西非常清楚,只是不屑於這些手段,而現在卻不一樣,想要推廣良種,還要得到兵部以及更多人的支持,就要有一定的成績,這個是毋庸置疑的。
“當然有,不過在這之前要讓世子去找一個人,這個人有很多表弟,我想這樣的事兒讓他們去做最爲放心。”
劉仁禮一挑眉,臉上都是不解,隨即看向朱筠墨。
“誰?”
朱筠墨頓了一下,趕緊起身,將門打開,薛老大正站在門前,跟鐵塔一樣,抱着一個木棒虎視眈眈地看着院子裡面。
見朱筠墨出來,趕緊微微頷首。
“世子有何吩咐?”
“帶着龐七和龐八,去趟世子府,將朱三福叫來,就說周恆找他有急事兒,不用走外面,高來高走就行。”
......
翌日午時。
張輔齡一臉疲憊,眼睛都是充血的紅血絲,身上的官袍也有些褶皺,一看就是沒有換過,他腳步匆匆來到御書房門前。
方紀中早就看到了,趕緊朝着張輔齡笑着施禮。
“張大人來了,剛剛陛下還在問您來了沒?”
張輔齡喘了幾口氣,趕緊點點頭。
“勞煩方公公通稟一聲,張某有事求見。”
方紀中一側身兒,親自給張輔齡打開簾子,引着張輔齡進了御書房,皇帝坐在御案前,正在看着奏摺,旁邊的小几上擺着一些點心和粥羹不過並未動過,顯然老皇帝並沒吃飯。
看了一眼那點心,張輔齡下意識嚥了一口口水,隨即趕緊收起心思,走到老皇帝面前。
“陛下,臣張輔齡給陛下請安!”
老皇帝擡擡眼皮,將手中的摺子扣在御書案上,朝着張輔齡擺手,隨即起身,示意他起來。
“張愛卿來了,可是那章程出來了?方伴伴趕緊賜座。”
方紀中早已搬着椅子走到近前,張輔齡搭邊兒坐下,臉上沒有什麼輕鬆的表情,擡眼看向老皇帝,似乎有些猶豫。
“臣想單獨跟陛下稟明此事,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