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怪異的手印,晦澀難懂的口訣。
屬於《獸髓灌體》特有的透明靈光在易乾頭頂上空凝聚,彷彿粘稠的膠液般向着畢方鳥流淌過去。
消耗盡復的畢方鳥對此毫無反應,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靈光臨身,畢方鳥不由自主地顫了顫,隨後化作點點紅藍相間的光斑朝易乾飄來。
“呼…還好還好~”
易乾見狀鬆了口氣,到目前爲止,還都是《獸髓灌體》的正常現象。
他身子微展,準備承受灌體的衝擊,就在第一枚光斑接觸到易乾皮膚的瞬間,一聲憤怒的尖啼在他腦海中炸響!
這啼叫聲直刺易乾神識,儼然一副要讓他魂飛魄散的模樣!
“哼!”
易乾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拼神識?我最不怕的就是拼神識!
識海之中,一個縮小版的易乾盤膝而坐,察覺到外敵攻入,他猛然睜開雙眼!奇異的是,他的兩眸皆爲鮮紅色,赫然都是煙瞳!
這小人便是易乾的右神識,靜養許久、從被易楓的重創中恢復過來後,其凝練程度更勝以往!
結丹之後,易乾的左神識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強,單獨據身已不成問題,他便索性把右神識一直置於識海,一來可以讓其時刻修煉、進一步凝聚,二來也算是他的一張秘不示人的底牌,關鍵時刻再用,往往會取得更好的效果。
眼下的險境,恰恰是易乾最不懼的一類!
兩眼通紅的小易乾目光偏轉,下一瞬,視線所及之處尖啼聲漸近,隨即出現一股青色的薄焰透入識海、直奔核心而來!
“…青色?”
易乾微微一愣,那青焰像是察覺到他的走神,焰體一晃,轉而極速撲向識海正中的小易乾!
“啪!”
青焰被一巴掌扇退,飄在原處似乎有些愕然。
小易乾擰了擰手腕,冷笑道:“我勸你最好識相點兒,不然定叫你有來無回!”
那青焰彷彿能夠聽懂人言,沒有離開也沒有再貿然進攻,而是繞着小易乾隔空而飄,卻是在尋找良機。
小易乾也不輕舉妄動,那雙鮮紅的眸子隨着青焰的軌跡緩緩挪動。
對有着雙神識的他來說,走神與警惕並不衝突,即便左神識魂遊天外了,他的右神識也一直在識海中盯着,青焰哪有可乘之機?
易乾的注意力回到青焰本身,青色,這似乎並不是和畢方鳥相關的顏色…
不過好在他一有空就惡補《獸髓寶錄》,即便多數內容只是一掃而過,也算是瞭解到不少妖獸的進化始末。
這其中,便有畢方鳥!
然而《獸髓寶錄》中記載的畢方鳥與易乾得到的這隻區別很大,本以爲是寶錄的記述有誤,但這一抹青色令易乾想通了原委…
《獸髓寶錄》裡記載的,乃是遠古畢方鳥!
拋開別的不提,僅外表這一方面,古今畢方鳥的區別就十分明顯。
按《獸髓寶錄》的描述,畢方鳥應是“型狀如鶴,一足,青羽、紅紋、白喙”,而如今的畢方鳥雖說大體身型相符,羽毛卻有着很大的不同,藍色的長羽上有着赤紅的斑點,夜晚看去就如一蓬火雨,體色比記述中豔麗得多。
在歷經一連串的變故之後,原本單足的畢方鳥更是長出了第二隻爪!與遠古畢方鳥的差別愈發明顯。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畢方鳥的變化再大,它的體內深處也依舊有着一絲遠古畢方鳥流傳下來的血脈,這股青焰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畢方鳥都已經魂飛魄散了,青焰居然還能存在,更是一直蟄伏着伺機反撲,可見遠古畢方鳥血脈能力之強!
“若是稍大意一些,還真讓你得逞了~可惜啊~”
小易乾冷笑連連,那青焰知道不妙正要向後飛竄,只見小易乾兩眼紅光驀然暴漲!
在這一刻,整個識海都映得一片鮮紅!恍若滾滾魔煙洶涌而來,青焰轉瞬便被吞沒,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然而,小易乾的臉上未露半點喜色,凡是血脈能夠追溯到上古時代的妖獸,哪一類都不是平庸之妖!何況他可以感覺得到,那股青焰中的血脈雖然微弱,但極爲純淨!怎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消滅?
小易乾肅容端坐,閉目凝神,身上絲絲縷縷的波紋盪漾開來,他要在識海中搜到那青焰的蹤影!
過了片刻,小易乾心中警兆突生、毫不猶豫地彈身躍起!
下方他剛剛所坐之處猛地冒起一道青色火柱!
小易乾眉頭一皺,掌中傳來陣陣劇痛,他轉眼望去,頓時神情大變!
一蓬青色的火焰正在他手心中悄然而燒!
【陰障】西部邊緣,有一處超過十丈的泥潭,看起來烏黑一片,在這月光都被陰氣層遮蔽了大半的夜裡,肉眼很難看得到這泥潭的存在,時不時就有幾隻夜行野獸誤入其中,在絕望的嘶吼聲裡沉沒下去,很快便沒了動靜。
在邊寒血屠之際,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死氣沉沉的泥潭,更不會有人想到這泥潭之下另有乾坤!
粘稠的污泥之中,有一個同樣漆黑如墨的小屋,看起來就像是縮小了一些的普通民居,其實內部別有洞天!
“代宗主,去搶奪【箭星錐】的大夥都已經死了…”
一個樣貌已過五旬的男人看了看牆壁上的一片灰白,顫聲稟報。
這屋子的內空間不小,足有二十丈見方,不過屋裡空空蕩蕩,只擺着三十個灰黑的蒲團,在這些蒲團前方端坐着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卻穿着老氣橫秋的深灰長袍,最醒目的,莫過於他臉上的那兩條彷彿暗紅蜈蚣的疤痕。
此人赫然是暗中勾結司馬嶠算計蘇家和桃溪派、如今已擔任清濁宗代宗主的袁文!
時隔近一年,他身上的氣息越發內斂、陰沉,讓人看不出深淺。
聽到下屬的稟報,袁文緩緩睜開雙眼,視線掃過那面浮現出三十處灰白光點的牆壁,淡淡道:“馮家和歧宣門的人也不是傻子,怎會料不到我等的心思?邊寒一怒,血洗千里,哪一方拿到【箭星錐】,就能平添幾分生機,我們人少,搶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頓了頓,袁文又道:“箭星城想必已滅,邊寒不會留活口,馮家自是凶多吉少,【箭星錐】十有八九到了陸佰手裡…溫叔,蠱濁居的納氣有幾成了?”
被稱作“溫叔”的男人垂眼掐算少許,應道:“差不多八成了…”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顯然還沒從三十個清濁宗弟子就那麼斷送性命的打擊中緩過來。
溫叔全名司馬溫,是司馬嶠的親弟弟,傳言他被獸修所殺,其實不過是司馬嶠放出去混淆視聽的假消息,實則司馬溫這麼多年以來都隱於此處、奉命不斷完善這清濁宗至寶——【蠱濁居】!
司馬溫人如其名,性格十分溫和,甚至可以說有幾分懦弱,若非看在他善於提升法寶威力、還有點兒利用價值的份兒上,司馬嶠恐怕早就親手把這個膽小、礙眼的弟弟幹掉了。
【蠱濁居】是司馬嶠很早以前無意中從一個散修手中奪來的法寶,原本只有三品初階、並不被他看在眼裡,隨手就丟給司馬溫拿去搗鼓,未曾想短短三年,這【蠱濁居】的品級就被硬生生提到了三品頂階!這懦弱弟弟的才能終於被司馬嶠發現、並好好利用起來。
這麼多年來,司馬溫居於此處,除了聽從大哥的命令爲一批批清濁宗修士增強法寶以外,幾乎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到【蠱濁居】上,百餘年如一日,司馬溫盡其所能地動用種種珍惜材料不斷溫養、鍛鍊,終於將【蠱濁居】的品級升至四品中階!如果不是受其基礎所限,恐怕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司馬嶠身死之後,本應由司馬溫或者司馬若繼承宗主之位,奈何前者性子懦弱、難掌大局,後者又有心讓袁文上位,袁文這個外來者只好硬着頭皮接任,爲避免清濁宗弟子反彈太大,他就給自己安了個“代宗主”的名頭,打算慢慢磨合、穩定人心。
事實上,袁文叛離蘇家的主要原因是司馬若,他對權力地位沒有太大野心,但既然答應了司馬若的建議、接管了清濁宗,他就不想丟下這個爛攤子,一方面組織勢力跟桃溪派那邊對峙,另一方面自己帶着三十個窺竅八層上下的清濁宗弟子來找司馬溫,打算藉助【蠱濁居】的力量伺機奪取【箭星錐】、以壯清濁宗聲威!
未曾想邊寒發起瘋來突然佈下【陰障】,他們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如今趁亂取【箭星錐】的計劃破滅,袁文已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待【蠱濁居】吸納的靈氣差不多了,他們就趁着【陰障】不穩的間隙突破出去!
殊不知,此刻有這種想法的並不止袁文一人。
西有他袁文準備着【蠱濁居】,東有歧宣門主陸佰醞釀着衆獸衝陣,南有易楓等待着發動殺招的時機,北有易乾思量着【箭星錐】突破,【陰障】之外還有莊隱舟等人蓄勢待發…
五方現都處於爆發前的寧靜,一旦事態有變,必然會是一場翻天覆地的大動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