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外,半空的華姓文士依然在默默地觀望着,面色越來越凝重。
下方的汪鑫等人不敢有絲毫不耐,更不敢貿然行動,因爲在他們眼中…或者說在所有白塔宗弟子心目裡,這華姓文士即便輩分不高,其地位卻是足以稱得上除宗主外的第一人!那田文堯雖貴爲護法,但如果讓衆弟子選擇一方投靠,站在華姓文士這邊的人數將會是壓倒性的!
當易乾以漓津劍爲佯攻、用吞雲遁瞬間欺近田文堯身前之時,華姓文士神情一凜,他的目光彷彿穿越了數千丈的距離、看到了易乾左掌上的那層密集的符文光斑!
“你們在這兒候着吧,【白鳳飛羽陣】也未必能擒殺那人…我去一趟。”
聽聞自家引以爲傲的殺陣不能奏效,汪鑫等人心底有所不甘,可當他們看到華姓文士朝着遠處飛身而去時,一個個不由得面露驚愕。
“華師兄…要親自出手?”
汪鑫不自禁地攥緊了雙拳,望着華姓文士的背影,他的目光裡除了敬畏還有幾分隱藏很深的複雜。
這文士名爲華景,原本只是他們這一代弟子中很不起眼的一個,可誰知此人一直韜光養晦,在數年前白塔宗遭到外敵上門挑釁之時,他才一下子展露出自己的光彩!不僅其修爲早已達到蘊嬰期,更是有着似同境修士無人能敵的強悍實力!當年就是他以一己之力連續擊敗了五個蘊嬰對手,據說除了寂雷堂的雷鈞外,元嬰期以下再無一人被其看在眼內!
那一戰造就了華景的聲名,他在宗裡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隱隱已成爲下任宗主毫無爭議的接掌者!
汪鑫還記得自己曾不止一次地在心底鄙夷過華景這個常常閉門不出、顯得很不合羣的同門師弟,時過境遷,現在卻要恭敬地喊一聲“華師兄”…
不過汪鑫心緒複雜之餘也有一些期待,因爲自從成名一戰至今,華景還從未與人出手過!
“希望那黑衫小子不要敗得太快纔好…”
有心想要走得近些觀看,但礙於華景方纔讓他們留在此地的言語,汪鑫等人只好等候在原處,眺目遠望。
紅黑相間的符文散發着滾滾熱力撲面而來,其內還含有幾分天威似的傲然之氣,令田文堯心神劇顫!
“這到底是什麼禁制!”
他踉蹌後退間來不及祭出法寶、召出妖獸,唯有不斷地釋放真力、試圖減緩一下對方的腳步,可那佈滿符文的手掌如髓附骨,緊逼不放!
現在,田文堯已十分肯定對手就是一個禁修!
若不是詭異莫測的禁修,如何能以金丹中期的修爲、在瞞過他神識感知的前提下輕鬆滅殺田旭等十多人?包括方纔的掌力對抗,田文堯也懷疑易乾是運用了某種奇異的禁制才能達到與他風浪掌抗衡的結果!
再加上眼前這令他看不明白的玄奧禁制…
“…道友切莫激動!這是一場誤會…誤會啊!”
田文堯現在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他也會幾手小禁制,但和對方這紅黑相間的奇異禁制比起來,氣息差了太多太多!
禁修是一種與獸修類似的較少數羣體,他們很少施展別的神通,一門心思都鑽在禁制一道上,由於此道枯燥難學,使得純粹的禁修數目不多,同時也令他們成了頗爲神秘的一類修士!
真正的禁制大師甚至連操使的法寶都是由複雜的禁制構成,出手間盡是千變萬化的禁制,讓人防不勝防!
回想從看到易乾至現在,田文堯越發感覺詭異,此人從始至終都沒有使用過任何道法神通,只是用一柄鋒利的藍色飛劍收割人命罷了,眼下直接用出如此恐怖的紅黑禁制,定然是想殺他個措手不及、直接索命!
想到此處,易乾在田文堯看來更是奸詐莫測!
“道友!有話好說!你要如何才能罷手!!”
那紅黑光芒璀璨的手掌彷彿催命魔掌!田文堯心底升起惶恐之意,見易乾仍舊神色冷峻地逼近過來,他咬牙間揮手甩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大喝道:“此袋中有我田某人一生積蓄!換得道友停手可否?!”
易乾右手接住那儲物袋,神識一掃之下心神微動,不過表面依然保持平靜,收了儲物袋後身形沒有半點停頓,甚至追得更急了一些!
“…你!”
田文堯暗恨易乾貪婪,但奈何自己現在處於劣勢、沒有選擇的權力,萬分肉痛之下再次拋出一物,這回是一個比儲物袋略大少許的白色皮袋,其表面時不時凸起一塊,似有活物在裡面奮力掙扎。
“鐵魄蟬六隻,是我最後的底線!你若還不知足,休怪我田某人以命相搏!!”
田文堯面目猙獰,失去的財物再多,做幾件敲詐之事終歸能賺回來,可這鐵魄蟬極爲難得,如果不是他未能成功馴服的話,此刻也不會拿出來保平安了。
“汪鑫那羣崽子怎麼還不來!難道非要看着本護法散盡家財麼!混賬東西!!”
田文堯內心咒罵,臉上表情卻是稍稍一鬆,因爲他看到對方在接到裝着鐵魄蟬的袋子後速度有了一點減緩,哪怕只有剎那,也給了他喘息之機!
“本護法蘊嬰多年,一旦展開實力又豈是你能壓制得住的!”
田文堯冷哼中正要掐訣施法,忽覺脊背襲來一股寒意!神色大變間立即強扭身形,可還是慢了一步…
“噗…”
一道清藍劍光穿透了田文堯的左肋、帶起一蓬鮮血!
赫然是之前被他躲過的漓津劍!
“奸詐小人…奸詐小人!!”
在田文堯看來,對方剛剛分明是故意作出被鐵魄蟬吸引了注意力、稍微放緩逼迫之勢,引得他心神放鬆準備反擊,實則暗自操控先前遠射而去的飛劍從身後偷襲!此人的奸詐令他既覺憤怒又感無力,只得再次被壓制。
事實上田文堯倒是誤會易乾了,普通的財物即便數量再大,也僅是能讓易乾心神微動罷了,但他說到底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沒有那些活了千萬年的老怪們之城府,六隻奇異而強大的妖獸足以令他出現短暫的動作停頓!
至於以漓津劍及時偷襲田文堯,不過是易乾的另一半神識在操控而已,左右神識互不干預,同時做兩方面的事對他來說早已輕車熟路。
看到易乾收了那白色袋子後再次加速追來,田文堯強忍着肋部的劇痛全力後退,然而身子被擊穿,更有漓津劍上的太陰煞氣殘留、不斷麻痹着他的血脈,以致真力無法封住傷口,這般洞穿的傷口不斷汩汩冒血,對他的生機損耗十分劇烈,後退的速度越來越慢!
眼看就要被那紅黑禁制印在眉心、田文堯已心生絕望之時,一聲輕嘆由遠及近!
“二位,看在華某的面子上,暫時停戰可好?”
聽到這話,一追一逃的易乾和田文堯目光齊變!區別在於,前者是沉凝,後者則是大喜!
這一幕與之前易乾追殺田旭的一刻、田文堯來援時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他這回並沒有執意上前追殺,而是前衝之勢猛地一滯,其附有禁制的左掌停在田文堯額前三寸!
緩緩轉頭看去,見一個白衣文士模樣的男子踏空而來,易乾淡淡開口道:“閣下何人?”
“白塔宗普通弟子,華景。”
華景面露微笑、抱拳一拜。
“所爲何事?”
易乾的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挑,嘴上的言語仍然平靜,可他的心神已緊緊繃起,此人儘管同是蘊嬰期,但其危險程度遠遠超過田文堯、申屠海之流!感覺上與之前在漢雙鎮街頭偶遇的那名叫“雷鈞”之人頗爲相近!
“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請這位道友念在老田那犯錯之子已死,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說着,華景又是一拜,看起來倒是真有幾分普通文士的謙遜、酸腐之感,如果他此刻不是懸空站在天上的話…
“呵~”
易乾聞言冷笑一聲,瞥了瞥在自己掌下、面色蒼白不敢妄動的田文堯,幽然道:“這一隊父子張口閉口都要奪我弟子,現在憑你一句話就要易某收手,是不是兒戲了點?”
聽到此話,華景沉吟少許,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遞給易乾,他沒有像田文堯那般大吼大叫地念出所贈是何物,而是嘴脣微動、進行了傳音。
易乾不動聲色地收了那錦盒,同時也散去了左掌的紅黑禁制,向着華景略一抱拳。
“既然華道友這般客氣,易某便也不再步步緊逼了,就此告辭!”
說罷,易乾看都沒看那似即將虛脫的田文堯,直接揚手收回漓津劍,俯身落下、帶着神情激動的小烏和東方悅遠遁而去。
直到其遁光消失在天際,田文堯才徹底放下心來,感激地看了華景一眼後,忍着劇痛一掌拍到自己肋部的傷口處、逼出了蟄伏在內的那一縷太陰煞氣。
“呼…此人年紀不大,其奸詐、險惡之心卻是少有!”
不輕的傷勢和九死一生的心神損耗令田文堯的身子搖搖欲墜,望着易乾離開的方向,他心有餘悸…
……